以一己之力，逆天而行。

好吧，就怕你不蹦跶，你蹦跶就行了。

京城那边很快地传来消息说詹仰贤不好好守陵，到处瞎逛，甚至还进窑子，这种态度让新登基的明乾小皇帝"龙颜大怒"，命人将詹仰贤拿问回京。

问题在于这些事情詹仰贤是真干了，要查立刻门儿清。

詹仰贤想不通的是京城怎么就知道了，他自己对身边人查得很紧，也都是服服帖帖忠心耿耿，怎么能随便地就说出去。

他盯上了身边的人，肯定里面有内奸。

他盯上了婉兮。

詹仰贤盯住了婉兮。说起来也可笑，真正的内奸本来应该几乎是摆明了的——但这并不是说他有眼无珠错认好人，只是楚风之前除了那所谓的"预言"和身上没来由的一股子傲气之外从来都表现得毫无手段可言，而且在此事中向他不遗余力仔仔细细地分析了局势给出了建议，虽说她是来历不明，但经过这么些年之后，詹仰贤很难再对其有所怀疑。而婉兮虽然是詹仰贤施恩救了，但詹仰贤的毛病我们都知道，先杀人再救人，他总是疑心自己救过的人会发现这些事...俗语又说，婊子无情戏子无义，说到底婉兮还是给自己的出身连累了这么一回。

因为仅仅是怀疑，也就不曾有什么大动作——詹仰贤倒是还指望着利用她来牵制楚风。

想想这是多么荒唐的事情，却又倍觉凄凉无力。

他也不得不提防着，于是许多事情要谈的时候都是躲了永平县令的书房，这一下楚风只能偷偷摸摸去听壁脚。

你问婉兮？她并不是多么勇敢得令人侧目的人，而楚风的成长也过于惊人——对外报个病，便将其轻松软禁。詹仰贤反倒以为那可能是婉兮掩人耳目的手段，若是现在的婉兮跑去和詹仰贤说楚风和应青木暗通款曲，那指不定詹仰贤还相信谁呢。

说了放弃就是放弃，说了不再保护你，我就可以有让你不敢相信的狠心。

月明星稀并不适合偷听。

书房门外有人守着，楚风没法乱转怕人发现了。不过倒也不可能把整个书房围起来那么保护，她鬼鬼祟祟地藏在书房一侧，借着院墙投下的阴影隐藏自己。

"穆崇河正在京城搜集那些对大人不利的证据，我们该有什么举措呢？"

这个声音有点陌生，不过应当是京城来的詹仰贤的手下。

"穆崇河？他也和那小子有牵头...看来我真是大意了。"

这是詹仰贤的声音。

楚风有点无语地想这书房的墙真是一点都不隔音。

"凤栖是想要赶尽杀绝，小皇帝根本不懂事，温氏那女人更加歹毒，情势对我相当不利。"话虽如此，詹仰贤的口气却异常轻松。

另一人的语气立刻着急起来："大人，要如何做属下立刻去办，就是杀了应青木和那女人，属下也是眉头都不眨一下！"

眉头...眨...看来是真急糊涂了。

果然听见里面詹仰贤呵呵大笑，笑了一阵才答道："无妨，还有涵煦那小丫头牵制着呢。"

涵煦...？不是早和詹仰贤掰了？楚风怔了一下。

里面也问道："杜姑娘她似乎早就...不知大人..."

"她杜涵煦身后站的是什么，你不想想？那么一个大摊子，凤栖是该收拾了还是不该收呢？你说，若是收拾了，涵煦丫头会怎么办？再说..."詹仰贤忽然打住了话头，只听他笑道，"足够那小子焦头烂额一阵子了..."

"什么人？"

书房里的声音戛然而止。

巡夜的人中间终究是有个人眼尖，瞥见墙拐角一道影子，想也不想便大叫起来。楚风唬了一跳，条件反射要往里躲——那可是死胡同，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巡逻的人有几个已经冲了过来——剩下的去书房看顾詹仰贤，怕中了调虎离山之计。楚风咬了咬牙，顺手从头上拔下一根簪子丢在地上，抬起袖子掩住脸，狠命地往外头冲。

毕竟那些人也有些懈怠，没拿什么武器，一多半又进了书房去，留下来拦截楚风的没几个，楚风拼命一样地跑，竟然真的冲了出去。

詹仰贤慢慢踱着步子出来，一眼看见楚风跑去的方向。

楚风和婉兮可是住在一个院子里。

"大人，小的们无能...不过，发现了这个。"

詹仰贤从那小队长的手里接过那根簪子来，举起来细瞧了瞧，淡淡笑了笑。

那是楚风的簪子。

詹仰贤却诡异地认定了是婉兮嫁祸。

诚然这手法看来简单，但是詹仰贤如今已经怀疑到了婉兮，很难不把事情往她头上栽。当时拦截楚风的人太少，她逃离得从容，那样慌张丢下一枚簪子，实在是不真。然而詹仰贤不怀疑楚风，那么必然只能怀疑是婉兮故布疑阵。

能在那电光火石的一瞬间做得这样细致手段，将婉兮推出来，可见得楚风这几年的成长。

是该得意还是悲哀？

楚风回去之后并未收手，匆匆把听到的话写下取了信鸽出来放出去。加强了戒备的詹仰贤这次就这样拦截住了那只鸽子。

詹仰贤终于勃然大怒。大半夜的，瞒着另一间的楚风，婉兮被披头散发从偏院里拉出来，严刑拷打，刑讯逼供。

婉兮的惨叫声凄厉而渐渐微弱。

"你好好看看，可还认得这只鸽子么？"詹仰贤说着，却是拿了一张信纸丢过去，冷笑着看婉兮苍白的脸。

那自然是楚风所写的。

婉兮发狂也似大笑，笑得泪流满面。

她下定决心一样道："老爷，有句话奴婢一直不敢同您说...您可该看看，这不是楚风的字迹么？"

詹仰贤也笑，那笑是冷的："这自然是你想栽赃于她。"

婉兮愣愣地盯着他。

"你先前去书房偷听我说话，被发现之后，将你偷来的她的簪子故意落下，又往自己院中走，不是故意要嫁祸于她么？你们同住一院，素来又亲厚，你要模仿她的笔迹自然也不难。果然...美人蛇蝎。"

"那为什么就不怀疑这是她故布疑阵？"婉兮气急，"她料准了你不信我信她！老爷，奴婢不曾告诉您，她老早就和那应青木勾搭上了！"

"我调查她时，她性子火爆从来没这些曲里拐弯心肠。"詹仰贤似是嘲笑一般说着，"她会瞒得住我做这些？"

莫大的讽刺啊。

为什么詹仰贤就是不怀疑楚风？楚风先前脾气直也罢了，之后向他分析局势那般心计，总也该怀疑的吧？

只能说这件事已经近乎诡异。当然，这个世界本就该是诡异的存在。

"你为什么就是不怀疑她呢？她怎么就没有？"

"她有看全局的能力，却没有细小方面耍手段的习惯。"詹仰贤说道，"我很信赖她...我现在只能信她，别无他法。"

他冷飕飕地甩着袖子，面无表情地吩咐："看来你甚是嘴硬...加刑。"

"父亲不要！"

詹仰贤抬头向门口看去，顿时更是怒从心头起。

是詹让和。

与婉兮，两情相悦。

"这女人真是好手段！"也不顾自家儿子那焦急神情，詹仰贤自己伸手钳起那炉中滚烫烙铁："便是你说了，也要你生不如死！"

"你敢！"

门外传来一声清清脆脆娇斥，显得气急败坏。

婉兮闭着眼，忽然笑了。

绝望。

个走进刑讯屋里的人，是楚风。

涨红小脸上带怒，走得风一样急："若不是请了大少爷，我今日还进不得这里，也见不到你竟敢这么对她！詹仰贤，老匹夫，你要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