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偏西,很快就要坠到远处的山头,把大地炙烤了一天的阳光终于疲累流露出一丝无力感,大树零散小木稀落的贝罗兹城虽然还是热闷闷的,但也不再烫人,只是稍有活动便会让人汗流浃背,就算是爱跑爱跳的小狗这时候也不愿意出轻易出门。
在一栋简陋又结实的二层平楼后面,一个由二层楼高成排的树木围成的小院子,鲜花争艳、绿草如茵,忙碌又烦躁的尘嚣里居然有这么一处难得生气盎然、贴近自然的环境,十数只蝴蝶在翩翩起舞,青蓝喜人的鸟儿还在冠丛中搭了窝,时而唱着动听的曲儿。
小院子里只有三个人,玛莲卡魔法师、龙欢和那个腿脚残疾的老妇人,其他人都被赶了出去——准确说是根本就没被允许进来,就连跟老妇人是至亲的小女孩也不例外。
玛莲卡魔法师往龙欢捧着的银碗里倒了一瓶绿色的液体,又随手变出龙欢牺牲巨大摘取回来的红香果,用玉钉刺破,红艳艳的果汁如同破了皮的树乳一样滴了出来,一股燥热感扑面而来,同时溢散在空中的是令人毛孔乍开舒畅不已的异香。
玛莲卡手上稍稍用力,滴滴香果汁马上就连成一条线,“淅沥沥”地落在银碗里,令龙欢惊讶不已的是,果汁掉落在碗里的液体中艳丽的颜色很快就消失了,好像变魔术一样,而碗里的绿色液体也随着红香果汁的滴落慢慢变淡,直到无色透明。
当银碗里的混合液体刚好透明如同清水一般的时候,玛莲卡停止了压榨手中的果实,吩咐龙欢给老妇人饮下。
老妇人忐忑不安地慢慢喝完那碗“清水”,正想开嘴说话,表情却开始就得吃惊起来,原本似病殃白的脸上不消一会儿就飞起一片红晕,额头脸颊很快渗出汗水,汗水如豆大滚滚而下,慢慢地丝丝水雾蒸腾而起,整个人仿佛被烧烤一般湿淋淋的。
龙欢静静地看着这一切,虽然他有心想要求教一下这位美丽的魔法师大人,但是看着她神情专注的样子又无法开口,况且一开始就已经声明过了,除了玛莲卡自己问话,否则不允许出声。
龙欢只好在心里嘀咕着玛莲卡此药的用意,还有,她是如何未卜先知地让自己去从虎头蜂跨下抢夺红香果的。
时间足足用了半个小时,老妇人的反应才平静下来,此时她一扫先前的病态,脸色红润目光有神,要不是那脸上的皱纹和头上的斑白头发,跟年轻少女都有得一比。
什么药水,太神奇了。
龙欢禁不住地感叹。
“倏”一下,玛连卡魔法师手上就出现一把寒光四射的刃长十厘米的匕首,锋芒映照在她嘴角轻扯的脸上,配合那怪邪的眼神,她此刻看着像是邪恶的精神失常者一样,面目有点狰狞。
“嗤啦嗤啦!”
两声麻布被撕断的声音,老妇人的裤腿已经被粗鲁地扯掉,这让待疗者惊慌羞难、旁观大跌眼镜,而做出这事的“凶手”却置若罔闻,好像跟取走抹桌布似的稀松平常,毫不在意。
玛莲卡魔法师在老妇人旁边单脚蹲下,举起匕首在眼前凝视,目光跟刀光一样瘆人。
“这位大人……”
原本就有些羞赧难当慌不知措的老妇人又面露几分恐惧,她声音有颤抖语带疑惑地问了一声,又将充满求助的目光投向龙欢。
“……”
龙欢抬了抬手,张张嘴,最后还是说不出质疑玛莲卡魔法师的话,只好报以老妇人一个放心的眼神、点点头,既然玛莲卡魔法师的本事能受到贝罗兹城人们的极大推崇,那就表示这内中一定有她的理由,虽然她不是很得人爱戴,医术却没有理由是幌子。
锋利异常的刀刃缓缓地放下,诡异地在划过的途中留下弧线痕迹,故作平静的龙欢一颗小心脏随之被慢慢提高,在冰冷的刀口接触到老妇人腿部裸露的表面时,老妇人不由得一阵哆嗦。
皮肤被刀尖上的压力刺得凹陷,龙欢好像听到“哧”一声轻响,片刻间就有血滴渗出,血滴逐渐放大然后失去平衡由一侧流淌下去,
玛莲卡捏着匕首在老妇人大腿中间骨折的位置——龙欢猜测是——竖切了一个口子,又把刀身整个插没进去,调转刀锋在腿里面横剔了两下,别说被捅的正主,就是在一旁看着的龙欢,他都感觉到肉痛,不由自主地发抖。
看那跟刀身一样长的切口,鲜红刺目的热血速度虽慢,不加止歇地往外淌着也着实令人担心,只是老妇人紧紧咬着唇,不发出一点儿声音。
“血肉蕴藏难以想象的活力,破肤犹重缝,断理能再续……”
玛莲卡拔掉沾满了血迹的匕首,双手覆盖在老妇人大腿伤口上方,嘴上轻轻地说着,好像是在解释给龙欢听,又似乎是在念诵,随着她的话音,一片交映着淡淡红色的绿光散发出来,慢慢地变得浓郁,把受伤的腿笼罩进去。
“血肉蕴藏难以想象的活力,破肤犹重缝,断理能再续,强生术!”
玛莲卡魔法师重复了一遍咒语,最后轻喝一声,如有声动。
顿时满眼绿光迸放,夕阳的余晖都黯然失色,龙欢从没想过绿色的亮光也能够这样刺目,入眼的除了光的绿,眼前的事物都看不见了,刚才归家的鸟儿还在欢叫,这一刻却戛然安静,流淌的绿光,好像充斥着气流的呼啸。
这一幕维持了十多分钟,龙欢却感觉过了好几个小时。
当他听到玛莲卡魔法师一下子坐在草地上的声响时,龙欢睁眼闭眼还是一片光绿,四五分钟后才渐渐恢复视觉,在满心喜悦摆脱“光明”重获缤纷的同时,龙欢有点悔当初干嘛要眼睁睁地看着施法过程。
“啊!我的腿不痛了!能动了!”
龙欢还在揉着双眼的时候,就听到了老妇人非常激动而导致发抖不已的声音。
真的有这么神奇?
龙欢挤挤眼,看到老妇人已经坐起上半身,她抱抱左腿又摸摸右腿,喜极而泣、神情不可置信又激动莫名,那可是骨头断了两三年的旧疾,竟然一下子就治好了,从头至尾都不用一个钟头!
“我想简单的行走应该没有问题了,你可以试试。”
毫无形象大大咧咧地坐在地上的玛莲卡魔法师轻轻地说了一句,声音充满疲惫。
龙欢这才注意到她脸色发白,披散的头发还有浑身衣服都被汗水浸湿了。
老妇人半信半疑地双手撑地挣扎起身,龙欢反应过来赶紧上去把扶,帮助她慢慢地站起来。
“我能走路了我能走路了……”
老妇人腿脚摇晃地走了几步,未曾平息的她又老泪横流。
本来上了年纪的她对自身的伤患不会太纠结执着的,要不是还带着小孙女,说不定绝望的她早就随老头子去了,如今眼看两脚就能恢复如初,曾经看淡世事的她也不禁极其激动。
“想要痊愈就给我坐下,如果你不怕留下后遗症的话就继续蹦跶!”
没有想到方才还气喘声细的玛莲卡魔法师突然声色俱厉地喊了一句,吓到老妇人脸色苍白地赶紧坐回草地上,不敢再多动一下腿脚。
“扶我回椅子上去!”
玛莲卡又用命令的口吻说道,很明显对象就是龙欢。
“非常荣幸能为您服务,美丽的玛莲卡魔法师。”
这一次,龙欢连忙上前,不无真诚和恭敬地说道。
他两手托着玛莲卡短短的却比他的手臂粗上两三分的圆手指圆胳膊的手掌手臂,将她扶了起来,一路送到大厅的摇椅上。
“除了这个小伙子,还有那个小女孩,别的人可以回去了。”
龙欢刚伺候她躺下,玛莲卡魔法师就冷冷地说道,把脸色着急的阿瑟的问话堵在张开的嘴巴里。
“我也要留下吗?”
龙欢不确定在问了一句。
“别忘了你答应过还要帮我做一件事!”
玛莲卡闭着眼睛却不容置疑地说道。
“那他们能不能跟我一起留下?”
龙欢试探着问道。
“既然是美丽的玛莲卡姐姐的吩咐,我们又怎么能不从呢,安里斯你就不用担心我们啦,我们会照顾好自己的,是吧,博里托?”
还不等玛莲卡魔法师开口,阿瑟就急忙接过话,一副不用你担心的样子。
话说到底是谁该需要担心啊,龙欢很无语,他刚想分辩:
“我……”
“玛莲卡姐姐,那我们就告退啦,改天再来拜访您。”
阿瑟完全不管龙欢的心情,给这屋主人打个招呼,话音刚落就溜脚跑了,同时出去的还有临走前投以龙欢一个鼓励又意义不明的灿烂的笑容。
“哎……”
龙欢伸着手,无力地叫了一声,根本就得不到回应。
真是无情无义的家伙,又把自己给抛弃掉了。
“大哥哥,小丽在这里陪着你啊!”
旁边一个稚声稚气的声音说道,小女孩扯着他的衣服,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龙欢。
“小丽丽,你真好。”
龙欢蹲下来,摩挲着小女孩的小脑袋,泪流满面感动不已地说道。
不知道这一次等待自己的又会是什么样的不幸。
龙欢偷偷回头瞄了一眼好像已经呼呼大睡的欧巴桑,难过异常地想道。
但是既然已经答应过的事,就不会逃避,龙欢咬咬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