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之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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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中的小时候。彩虹河。

午后的阳光静静地泻在这条彩色的河流上,五彩缤纷的树叶从两岸的巨树上翻旋而下。

“姐姐,你看,红、橙、黄、绿、青、蓝、紫……是彩虹的颜色哦!”四岁的玓今一边边念,一边接着从天而降的叶子。

释夜跳下河床,“哇!小玓,树叶下面是冰凉的诶!又松又软,好像妈妈做的松饼哦——”

玓今也跳下去,溅起一波树叶,“哎—哎……姐姐,我要掉下去了……掉下去了……”她一直往下陷,挣扎着。

释夜赶紧走到她身边拉住她,帮她拨开身边的叶子,叶子一直淹到玓今的胸前。

“哈哈……好好玩啊……”玓今捧起一大把树叶一吹。

漠昔从树上跳到岸边,手里持着长弓。“喂,你们在干嘛?”

“哥,拉我一把——”释夜朝他伸过手去。

漠昔伸出右手去拉她,却反被释夜用力一拉,一不留神就滑下河床中去了。

玓今拍着小手说:“哈哈——哥哥好像花斑虎啊!”

漠昔跳起来,抖掉头上的叶子,叶子一直盖过他的小腹,“好啊,你这顽皮的释夜——”接着就追赶起释夜来了。

玓今就乘机往哥哥身上泼叶子,泼到他哪里都是……

七年前,为了完成父母死前的遗训,15岁的漠昔带着释夜、玓今离开索昪林,开始踏上寻找六族史轴的旅程。当时释夜12岁,玓今10岁,但是比起同龄的孩子,他们异常地懂事很多,因为他们从小就失去了父母,只能靠着自己的力量保护着自己。

漠昔与玓今是司史一族的后人,自三百年前司史一族被灭族之后,族人便流离失所,更有豪情壮志之士为了一族的荣辱与复兴不惜穷其一生去拼搏奋斗。漠昔玓今的父母旷从怀、旷月彤便是这样的人,他们也为此付出了自己的生命。临死之前,只留下六族史轴这一条线索要漠昔兄妹去继续追寻。

漠昔是大哥,靠着父亲母亲留下的一大堆奇书和古籍,兼且天生是过目不忘的奇才,自学成材,天文地理、琴棋书画无所不能,文韬武略,气度不凡。

玓今天生便有召唤各种精灵的灵力,是世上罕见的奇女子,但也正是因为她拥有着常人所没有的灵力,上天让她失去了在武术上的造诣。她没有办法修炼内功,在漠昔的锻炼下,所学武功仅够防身。

释夜与漠昔玓今并非亲兄妹,而是旷从怀在索昪林捡来的养女,但是他们并无隔阂,亲如一家。旷从怀与旷月彤从未提起过释夜的身世,只是旷月彤临死前紧紧抓着释夜的手,嘱咐她有机会一定要去找回自己的亲生父母。

释夜从小心思细密,聪敏过人,她拥有草蓿族人特有的一种灵力,能为人疗伤治病,同时,她在武艺上也是一点便通,悟性极高,练武将近十年,功底不浅,只是差了漠昔的豪情壮志。

漠昔8岁的时候,旷从怀夫妇在一次外出中意外丧生,兄妹三人一直相依为命。直到两个妹妹长大了,漠昔感到去外面的世界长见识的时候到了,便带着释夜和玓今离开索昪林,开始闯荡江湖。

离开索昪林的第二年,他们找到了草蓿族史轴,并且在史轴中发现了草蓿族的最高秘技《莹之叙》,与草蓿族最传奇的神兽莹灵,莹灵忠心耿耿追随着释夜,寸步不离。

漠昔说可能是因为释夜无意中将莹灵驯服了,所以这个力量惊人的神兽才会认准了释夜是她的新主人。

但是从那以后,漠昔再也没有让释夜参与到寻找史轴的行动中来,而是自己默默计划着。

释夜却一点也闲不下来,总是偷偷地跟着漠昔出去。直到有一次遇到了危险,差点受伤。漠昔忍不住对她发脾气了,这是他第一次对她发脾气。

"你为什么不听话,偷偷跟着来?"

"我担心你有事,一个人应付不过来。"

"你知道刚刚有多危险吗?你的腿差点就没有了,你知道吗?"

"现在我不是好好的吗?没事的!"

"我最不喜欢你自作聪明,心存侥幸了,你知道吗?"

"……"释夜听了之后,心里十分伤心,她第一次听到漠昔说不喜欢一个人,而这个人竟然是她。

"这不是你应该插手的事情。下次你再这样,我就不会理你了!"

"为什么……"释夜的眼泪一涌而出,心如刀割,忍不住哭泣道:"为什么不让我参与?!难道就是因为我和你们不一样吗?难道就是因为我不是司史一族的人吗?还是说我只会拖累你们?!"

看着释夜委屈得泪眼汪汪的样子,漠昔不忍对着她,转过身去,沉痛说道:"……不错,就是因为你和我们不一样,你不是司史一族的人,所以……"

还没等他说完,释夜就叫着:"我不要再听你讲了!"拔腿跑开了。

漠昔随后追去,却一直没有追上她。

那天晚上,龙羽族的战乱恶化,军队封锁了那片区域,释夜和漠昔、玓今失散,14岁的她从此孤身一人漂泊尘世,飘渺无依。

释夜在一次偶然的场合里表现出过人的医疗灵力,被派往龙羽族负责医疗救助的巡医队长苏晋阳收纳。释夜看中了巡医队可以四处游动,并且能够治病救人的特点,想着说不定能够巧遇哥哥和妹妹,便欣然加入了巡医队,但是她一直表现得很低调。

一晃近五年光景流逝,她终于找到了漠昔了,但他已是位极人臣的有司大人,而自己仍是个居无定所的巡医!

或许是天生的自卑感作崇,释夜觉得自己和漠昔之间的距离在时光的空白之中变得越来越远了,她记忆中的漠昔和现实中的漠昔永远是那么完美,而她自己,却永远只能像一个一个影子般在他背后追随着。

她不希望成为拖累他的那个人,于是迟迟不敢与他相认。

乱草丛中。灰白的天空。

发紫发僵的手臂,凝固成黑痂的鞭痕,紫灰色的脸,嘴边的白沫。释夜气若游丝。

额前隐隐浮出一个四叶植物的印记。

“喂,醒醒——你快醒醒!我好不容易把你给背出来,别这样就死掉了啊,这样很不给面子的哦!”

一阵昏厥过后,释夜醒了,她再次飘了起来。

她看到浑身是血的自己躺在草地上,看到弈在一边帮她疗伤,想要摇醒她,她看到翼龙从很远的地方飞过来,提着一袋水……

但是她什么都听不到,她的感觉很迟钝。她缓缓地想,“我要死去了吗?……”

我要死去了么……?

我要死去了么……?

就这样死去?……

她望望天空,望向那混沌的太阳,眼睛竟然一点也不怕利刺一般的光。她看到了彩虹,看到了彩虹下的漠昔、玓今。

她突然间害怕起来。

不,我不要死去……

——我不要就这样死去——

苏释夜——

释夜听到有一个声音……一个女人的声音……

苏释夜,你想就这样死去吗?

不……我不想……我不想——

那好,我让你再活一年,你愿意吗?

我……愿意……

一年之后,我再来找你。

“啊——”释夜突然间像要耗尽自己的最后一口真气般痛苦地尖叫起来,莹灵张开双翼,全身绽放出犹若初夏的朝阳般灿烂尖锐的光芒,附在释夜身体上方,萤光仿佛流动的琼浆一样流进释夜的寸寸肌肤之中,让她与莹灵融为一体……

下半夜东天,饱满的下玄月。

漠昔伏在桌子上睡着了,手上压着一本书,月光落在他的头上,他黑色的头发散发着幽幽的光。

释夜从窗前飘来,停在漠昔的身边。她脸色有点苍白,头发直直垂落,披在飘逸清雅的淡紫色裙衫上。

她望着漠昔欲言又止,她伸出手想要触摸那玉冠下的乌发,月辉罩着她的手,苍白而虚幻。

“释夜——”漠昔从梦中惊醒,释夜受到惊吓,消失在黑夜中。

桌上的书掉落在地板上,书上有一张黑白的图,上面描绘着一个在满月下凌空骑着神兽的情景,像极了他最后看见释夜的情形!那神兽,不就是莹灵吗?

漠昔也像着吓般,神情恍惚地望望周围,然后定下神来,捡起那本书,迎着窗外的月光,呆呆地望着那张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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