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还是龙羽逍时，曾对她说过：“谁说复仇就一定要打打杀杀的呢？”

释夜知道，要伤害一个人，最有力的办法就是毁掉他最在意的东西。

木朱玑深爱灵玥子，一直没有结果，也就一直痴心妄想，现在让她断了这份执念，肯定也是生不如死。

所以她轻轻地踱着步，漫不经心地对朱玑说道：“多亏了你，让他知道我在他心目中是多么地重要。我被你害得身受重伤的时候呀，他每天都日夜不懈地守候着我，为我殚精竭虑。当我好了之后呢，他每天办完事之后呢，都过来陪我吃饭谈心，哄我开心。我这半年，虽然与世隔绝无聊了一些，但因为有他的陪伴，心里也还是很满足的！”

随后她慢慢地走到朱玑面前，故作得意地说道：“说起来，还真的要感谢你呢，让我们有机会看清彼此的心意！”

朱玑听了之后，怨恨交加，一双眼睛怀着恨毒了的神色，深深地盯着释夜看，但无奈雪白的脖子上正被小姿的猎影刀紧紧逼着，完全拿释夜没办法，一双手只好紧紧地握紧了拳头，秀美而锋利的指甲不自觉地竟嵌进了肉里，凝脂般的手掌上，渐渐地沁出血来。

忽然，她的眼中幽愤的乌云一抹，闪现出一道灿烂的柔光来，投向释夜的身后，就连原本咬着牙青白僵硬的脸，此刻也舒缓了开来，整个乖张的气焰一下子竟陡然顺了下来。

释夜有所察觉地转过身去，发现灵玥子不知何时竟已来到了她的身后。

“她方才说的都是为了气我而编的谎话，是不是？”朱玑嘴中勾起一抹凄然的笑意，卑微地朝灵玥子问道。

灵玥子没有回答她，就连看也没有看她一眼，然后便顺势拉起了释夜的手，说道：“屋外面冷，我们进去吧。”

释夜装坏人装得正过瘾，却被他撞了个现形，正感尴尬。原本还以为朱玑是他的人，他会多少帮着她一点，没想到他竟对这位爱慕他如痴如狂的女人不闻不问，也不拆穿释夜方才的谎话，说明他还是向着自己的。

她当下觉得非常满意，便由着他把自己带进了房间里。

“灵玥子——这么多年来，我对你是如何，你不是不知道，但却又为何不管不问，独留我痴缠至今，伤透我心！这个女人不过才认识你没多久，你便这样宠她护她，甘愿被她蹂躏伤害，如果换做是一个比我更好更爱你的女人，我输得心服口服，但是这个女人，我不服，我不甘心！”

寂静的黑夜里，有风无声吹过，风中有恨，吹得人心透凉。

而那一代天骄般傲气凌人的木朱玑木老板，却独自在这无情的冷风中簌簌落泪，一抹红唇颇为不甘地被紧咬在牙缝下，她盯着那扇缓缓关上的门，还有门缝中越变越窄的那一双人影，目中百般怨愤，在无人回音的空旷中，忽而变得空虚起来。

“那个小姿是你的徒弟？”灵玥子将房门关好之后，释夜突然挣脱了他的手，问道。

灵玥子似是没想到她竟然会问这个，点了点头，说道：“别的人我都放心不下，还是让她留在你身边好些。”

“从未听过你有收过徒弟，你的徒弟，可都是像小姿这般聪明伶俐，娟秀可爱的美人儿？”释夜随口问了问。

灵玥子听完之后，却微微地挑了挑眉头，略带微笑地看向她，反问道：“你何时开始如此关心我的徒儿了？”

释夜被他这一看反倒心慌了，顺手就倒了一杯水略略偏过头去喝了起来，恰恰好躲开了他的眼神，答道：“我不过随口问问罢了。”

“真的只是随口问问么？”灵玥子依旧似笑非笑地盯着她看，看得她的脸又忍不住要红了。

“你有太多我不知道的事情了，我问问不也很正常么？”释夜若有所思地看向了屏风后面的那张床，摩翎辰的那本手迹就藏在被子下面，一想到手迹上的那些内容，她的心又忽而轻松不起来了。

“这么说，你这样问，实际上关心的是我咯？”灵玥子又继续不依不饶地缠着那个话锋，听得释夜越来越不自在了。

释夜被逼得无奈了，窘迫地叫道：“谁关心你啦？你的脸皮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厚了！”

“嗯……”灵玥子低头笑了笑，意味深长地说道：“我的脸皮的确挺厚的。”

释夜这才意识到他这是在拐着弯取笑她方才当着众人的面说谎去骗朱玑的事，蓦地脸更是红得无地自容了。

灵玥子见她窘得不说话了，便顺势给她找了一个台阶下了，漫不经心地说道：“听说你还没吃晚饭，我也正好没吃，不如你赏个脸，陪我吃顿饭吧！”

释夜心中窘得很，想着方才都当着那么多人的脸扯了那么肉麻的谎话，现在跟他一起出去吃饭，岂不是更是被外面的人暗地里笑死？她的脸皮再厚，也不可能厚到这种程度吧！

“我今天没胃口，困倒是挺困的，我想先睡觉了，你还是一个人吃吧！”释夜说着，假装很困的样子打了个哈哈，可是偏偏在这个时候，肚子却很不争气地打起鼓来了。

灵玥子微微皱着眉头看了看她，看得释夜又是一阵窘羞交加，廉耻心又被悲壮地而无情碾压而过，但他这次倒也没说什么，便起身走到门口，打开了一条门缝，对外面的人说：“去准备一些吃的过来。”

“是——”不知谁应了一声。

灵玥子转过头来时，发现释夜正乖乖地坐在那里静静地看着他。

他站在原地，像是尤其珍惜这静美安详的瞬间一样，回望着她。

方才的尴尬似乎在这静谧之中自动消散了一般。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他们之间隔着圆桌，香炉和烛台，隔着不到一丈的距离，烛光幽幽，炉香浅浅，弥漫在他们之间，虽然她已经不是从前的样子，但是那样恍惚中带着点点忧思的神情，还是和以前一模一样。

“你为什么这样看着我？”不知过了多久，释夜不自觉地问道。

“我们之间，要是一直能这样平心静气地相处，那就好了。”灵玥子回答道。

释夜眼中的神色突然黯淡了下去，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只是觉得自己心里堵得难受。

灵玥子眼中的神色也突然变得有点感伤，他低下了头，犹豫了一下，低声问道：“你恨我么？”声色低落。

“我恨你么？”释夜像是在思考着他问的问题，又像是在自己像自己确认一般。她已经许久没有去想过去的事情了，自从她再次被带回皓洛山庄以来，她就很少再去想她和他之间的事情。

虽然之前她很想在再见到他时，趁机把他杀了。可是她要杀他做什么呢？杀掉他，就可以平息掉这一切了么？

她连这些年来发生的这些离奇古怪的事情是为何都还没弄清楚，又谈何去平息？

更何况，想要杀他的那份心思，早已在这段一直盼不到他来的光景里，被消耗殆尽了。

待真的再见到他时，她心里竟然觉得高兴。而他拉着她的手，说出那一句“不要走”时，她心里那层勉强筑起来的硬壳，终于破裂开来了——她终究不是夜儿，做不到那样彻底的决绝。

他救过她，骗过她，伤过她；她也救过他，骗过他，伤过他——他们两个，谁对谁错，恩恩怨怨，不是早就在那天晚上刺穿他胸膛的那一剑下，了结了么？

“我不恨你。”释夜回答道，澄澈的双眼平静地看着他。

灵玥子蓦地抬起头来，不能置信地看着她，那表情，似是意外，似是开心，又似是有点失落。

“那……你心里可还有我么？”内心的一番气候变幻了许久，他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释夜被他这样一问，又现出了之前那样窘迫羞愧的情愫，她低下头，蓦地转过身去，不知该如何面对他。

灵玥子像是看到了一丝希望般，对着她的背影笑了一笑，那瘦弱清丽的背影，在温暖的烛光中，像是有着一种魔力般，诱惑着他，他的身体一僵，不知怎地冲上去，猝然从背后将她拥进了自己的怀里。

释夜没想到他竟会这般，整个身子如触电般震颤了一下，他的呼吸急促而深沉，似乎和她一样紧张而激动。

“你呢，你恨我么？”释夜低声问道。

“我为什么要恨你呢？”灵玥子回答道。

“你做过对不起我的事情，我也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我们两个算是两清了。”

“我们之间的事情，又怎么能算得清楚呢？”

释夜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灵玥子皱了皱眉头，抱住她的手臂又用了更深的力道。

“龙羽逍……灵玥子……我到底应该叫你什么呢？”释夜喃喃问道。

“晢玥——我真正的名字叫‘晢玥’。”

明星晢晢的‘晢’，光华玥玥的“玥”。其实释夜已经知道了，他的名字，其实是叫晢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