涳把释夜带到了辰生前所住的小庐里面,从屋子最里面的墙角里旋出了一个密室来。整个密室深埋在小庐底下,狭长幽暗的走廊两边用无数夜明珠点缀着,因此一路明亮。
走到密室的核心位置,反倒一点也不觉得暗了——如同怀月山庄下的密室一样,这个密室也是建造在水底下的,只不过,怀月山庄的借光是靠立面的一整面琉璃墙来借光,而这个密室,则是通过头顶和三个立面立起的琉璃墙来借的光。
这个呈长方体的密室,像是被人斜斜地切了一刀,屋顶三分之一露出在水上,以琉璃遮盖,两边的墙也分别被切了一个斜角,以琉璃补全,正对着门口的那面墙,则整面墙都是琉璃,整个密室明暗切割分明,呈现出非常好的视觉效果。
显然,这个密室正处在小庐外面的那个水池底下,日光隐隐灼灼地透过水流映射在屋内,湖面上的水纹一圈又一圈地回旋在天花板上和地上,让人产生了身在雨中的错觉。
最让人叹为观止的,便是琉璃墙外面,湖底中央,竟有一座雕像在幽暗的湖底闪闪发光,熠熠生辉!
那座雕像雕刻的是一个美丽的长发女子,温婉地坐在一头巨大的莹蜻蜓身上,她长发直落腰间,嘴边带着一丝动人的微笑。长发女子应该是用雪白的玉石雕琢而成,而那一头莹蜻蜓,则不知是用什么材料制成,竟然会自动散发出和莹虫无二的光芒,映衬得它背上的那个女人也通体发亮,栩栩如生!
那形态、那动作不是莹灵又是什么呢?
难道这个雕像上的女人,就是辰朝思暮想的苏皓杳么?!
释夜大吃一惊,整个人目瞪口呆地站在了屋子中央,因为看那雕像上的人的眉目神情,竟然真的与她自己有几分相似!
“我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也暗暗吓了一跳!”涳似乎比之前清醒多了,站在释夜的身后说道:“看见了这个,你就该相信我师父当年并不是把你错当别人了吧?”
释夜站在那里,喃喃自语道:“难道我真的跟她存在着某种联系?还是说,这也是巧合?”
“管它是巧合还是偶然,反正你们现在已经是这样的情况了,也没有必要想那么多了。你不妨想想,为什么我师父他们能够从三百年前活到现在而又并不显苍老?他那么在乎那个女人,三百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他那么追悔莫及?”涳说道。
释夜收回思绪,转过身来问道:“那你带我来这里有何用意?”
涳的眼睛突然得意地亮了一下,说道:“带你来这里,就是想让你彻底地明白,这三百年来所有事情的真相!”
说完,他便径直走了过去,来到那面琉璃墙上,只见他对照着那座莹光闪闪的雕像透射到琉璃墙面上的那一片光斑,这里摸一下,那里摸一下,不知道想干什么。
可是等到释夜还未反应过来时,就听见背后发出了“隆隆隆”的响声,她只觉一阵怪风翕忽之间扇过,一转头,便看到来时的那道门已经被封住了,而身后的那一整面墙,密密麻麻地排满了各种书籍和卷轴。
“这是?”释夜疑惑地看了看涳。
“这是我师父毕生的心血。里面不仅包涵了治国大略、用兵大计还有医药典籍的解读以及他毕生的研究,另外还有一些他喜欢某些零零碎碎的玩意儿的心得。还有对他来说最重要的——”涳走上前去,故意顿了顿,拿起一本以兽皮为封面的厚重本子,递给了释夜,郑重说道:“他写下来的,关于自己这一生的忏悔!”
释夜接过了涳递过来的那个本子,不知怎的,拿在手里觉得似有千斤般重。
但是她却在顾左右而言它,看着那一墙的书籍说道:“他果然绝顶聪明,竟然会想到用这样的方法把这堵墙隐藏起来。可是你又是怎么知道机关的开关在那琉璃墙上的?”
“你甭管我是怎么知道的啦,反正我是有办法的。这里面所有的东西我都已经翻完了,除了这本我师父留下的‘忏悔录’之外,还有一件奇怪的东西,想不想知道是什么?”
“是什么?”释夜顺着涳的手指看过去,只见他拉开了身后的那个抽屉,然后从中取出了一样东西,释夜一看到那样东西,不禁大惊失色,“六族史轴?!”
涳离开之后,释夜把自己关在房中,不吃不喝,如饥似渴地翻看着辰留下来的那本手记,她认认真真地字句必究,生怕自己漏看了什么,每看多一个字,她的心情就沉重一分,不知不觉,天已经黑了。
突然,外头传来了一阵吵闹声,似是小姿和欢儿想要拦着个什么人却一直也拦不住,堪堪让他冲到了释夜房前。
“姑娘,门主有命,任何人不得擅入皓洛山庄,更不能进入此禁地,姑娘已越矩,还是趁门主回来之前,赶紧速速离开吧,否则——”小姿挡在释夜房门前说道。
“否则怎么样?”木朱玑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倨傲无礼,威仪不让。
“是她?”释夜看书看得神思恍惚,脑子里既兴奋又倦顿,原本急着一口气把那手卷看完的,但没想到竟然被这突然冒出的木朱玑给打断了,她忽而想起自己被她差点害得没命了,大仇未报,哪有心情再看书,便把手卷找了个地方藏了起来,然后站在门边静静地听他们说话。
“否则门主回来了,恐怕看到姑娘会不高兴!”欢儿向来说话比小姿要直白一点,这次许是看到朱玑这么嚣张,心里不爽了,话语间可就更加不客气了。
“放肆!哪来的小贱婢,敢这样跟我说话?!”朱玑怒喝一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上去煽了欢儿一巴掌,欢儿虽然反应快,避了两步,但无奈身法灵力均不是朱玑的对手,便也未能逃过一劫。
只听见“啪”的一声,然后就是欢儿微微的**,听得释夜心里一抽,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嚯”一声便推了门出来,堂而皇之地站到了木朱玑的面前。
朱玑望见她,脸“刷”地白了,不自觉地说了一句:“没想到你竟然真的还活着!”
释夜听她这样说,猜想朱玑肯定是从什么人哪里知道了她还没死的消息,这才冲过来一探究竟的,见她看到自己如此吃惊,心底便缓了缓,面上方才还紧绷的神经,这下也松了下来,微微一笑道:“是啊,没想到我还活着吧?更没想到我竟然会在这里活得逍遥自在吧?”
“你这个阴魂不散的女人,上次未能杀得了你,这次我是定不会放过你的!”说着,木朱玑眼中又露出了一丝杀机。
“木朱玑,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更别忘了,这里是哪里!”小姿见朱玑更加放肆了,上前一步喝令道。
朱玑扫了她一眼,然后只见她袖中红影一动,一把长剑猝然鸣啸而出,朝小姿刺去,眼看小姿就要中招了,却见她轻飘飘地一闪,手中便多了一把青光闪闪的短刀,也不知她如何做到的,动作迅速得如风无影,那短刀便架在了木朱玑的脖子上了。
“猎影刀?!”朱玑瞪着眼难以置信地望着小姿,颤声问道:“你是他新收的那个徒儿?”
“木朱玑,此处已被门主下了结界,你无法尽施自己的灵力,我们乃是看在你过去几年为门主赴汤蹈火的份上,方才才容你放肆,你别以为是我们怕了你——”小姿一改往日言笑晏晏的神态,阴冷决绝地对被控在自己刀下的朱玑说道:“但你却给脸不要脸,识相的,就给欢儿姐姐和我师母道歉,不然的话,我让你后悔一辈子!”
“师母?”朱玑诧然说道。
释夜听了也大跌眼镜,冷冷地瞟了小姿一眼,小姿却暗暗地给她使了个眼色。
“对呀,能住在这里的,不是我师母又还能有谁?”小姿得意地看向释夜说道,“我师母情趣高雅,平易近人,可是你这个女人能随意伤害和谩骂的?”
“不可能,她怎么可能是你师母?”木朱玑厌恶地看向了释夜,“且不说她之前三番四次想要谋害你师父,你师父心中还藏着另一个女人,怎么可能看上她?”
释夜被她这样一说,反倒来了兴致,想顺着小姿的恶作剧好好整一整木朱玑了。
“是啊,你们门主原来心中的确是喜欢着另一个女人的,但自从遇见我之后,就彻底把那个女人忘记了,对我死心塌地的了。怎么,你不知道么?”释夜踱着步,慢悠悠地说道。
“不可能的——他不可能忘了那个女人,不可能爱上你的!”朱玑显然是受了非常大的打击。
“我听说,他知道了是你害了我之后,差点废了你,是你的几个姐妹拼了命才把你保住的。你这会儿不是应该在沉渊窟里面壁思过么,怎么又突然发了神经跑到这里来?”这些都是涳在闲聊时有意无意地跟她说的,没想到现在正好派上用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