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岚在一旁听了,心都隐隐发酸了,对风哉说:“师兄,我以前也是哭成这个样子吗?”
“哪有,你才不是呢!”风哉微笑着说道,“你哭得比她更凶猛,她这只是‘小雨霏霏’,你那个叫‘倾盆大雨’!”
“啊?原来我平时哭得比他还难看呀?!”流岚哭丧着脸说道。
“噗呲——”煊听了他们之间的对话,忍不住笑了出来。
曦听了,则微微地皱起了眉头看着他们,似乎对他们这样幸灾乐祸的态度不是很满意。
那灰衣剑客听了之后,原本只是觉得伤心欲绝的,现在又多了一层无地自容,但她心里倔着一口气,所以硬是把那委屈和伤感都咽了下去,紧紧地咬着自己的嘴唇,眯着眼睛狠狠地盯着木风哉和流岚,像是要把他吃掉一般。
煊觉得这个玩笑也开得差不多了,便走到那剑客小哥的面前晃了晃手,问道:“这位小哥,不知道你尊姓大名?”
“我叫夏彦,谢谢几位的救命之恩,既然这位大夫没办法救我,那我还是自己回去另想办法了!”他强作镇定地说道。
这位名唤夏彦的小哥说完就起身要走,被曦一只手压了下来,他说道:“你行动不方便,这是要往哪里去?你放心,我说了帮你找大夫,就肯定会帮到底的。”
煊倒了一杯水递给夏彦,慢悠悠地说道:“这位小哥,喝杯水吧!”
夏彦很自觉地就接了过去喝了一口,然后他便愣了一下,眨了眨眼睛看着手里的那杯水,然后讶异地“咦”了一声。
煊和风哉相视一笑。
曦关心地低下头来问道:“兄弟,你怎么啦?”
“我的眼睛好像没事了,又看得见了!”夏彦这会儿终于反应过来了,喜笑颜开地对曦说道。
“那是当然,你的眼睛不过是被烟灰蒙住了,你大哭一场,眼泪把烟灰冲掉了,自然也就看得见啦!”煊笑着说道。
“好呀,你们联起手来骗我!”夏彦哭笑不得地站了起来,举起杯子就想往煊和风哉扔过去。
“诶,你扔他就好了,我可是你的救眼恩人哦!”风哉反应快,赶紧躲到了煊的后面,说道。
“原来如此!”曦这下才恍然大悟。
“这位小哥,你慧眼如炬,肯定能分辨出哪个才是你真正的仇人,可别拿我这无辜的人来出气呀!”煊又把风哉从他身后推了出来。
“哼!”没想到夏彦却把手中的杯子往自己的嘴边凑过去,然后一饮而尽,爽朗地说道:“我才不是那么小气的人,你们想了那么简单的办法来帮我治好了眼睛,我哪里会不知道?又哪里会恩将仇报呀!”
曦见他小小年纪有如此胸怀,便也不由得笑了起来,说道:“好,这位夏彦兄弟果真是不拘小节的好哥们!有缘相识,不如我做东,大家一起喝一杯?”
夏彦望着龙羽曦的眼睛“扑闪扑闪”的,听他这样说,便爽快地答应了。
“太好了,流岚,我们又有人请客了!”风哉开心地对流岚说道。
“太好了太好了,又可以吃好吃的了!”流岚拍着手说道。
饭桌上一聊才知道,原来那夏彦也是被父母安排了要娶一个陌生的姑娘,他生性独立又叛逆,不满意父母这样包办他的婚姻大事,所以便从家里跑了出来,想要一个人闯荡江湖。因此今天见到这些蛮人在路边强抢民女,他想起自己的遭遇,气不过来,便拔剑相助了。
曦也是刚好从外地赶回来参加弈的订婚仪式的,没想到一回来就遇到这么一出,竟也给了一个机会让自己当了回江湖游侠。能遇见夏彦这样的朋友,他显然也是非常高兴的,他们从下午喝到晚上,他一直“夏兄弟”、“夏兄弟”地叫着,丝毫没有发现这夏彦是女扮男装。只有风哉和煊两个人眉来眼去,带着一丝耐人寻味的表情看着他们两个。
流岚则只顾着吃,吃饱了就犯困了,开始打起瞌睡来。风哉见她已经犯困,便拉着煊要回去,便把龙羽曦和夏彦两个醉得东倒西歪的人留在了客栈里,临走前煊还给了店小二一些钱,让他分别给他们开个客栈厢房安顿好,便匆匆离去。
来到龙羽族之后,流岚的心情变好了很多,每天遇到那么多新奇的事物,让她对这个世界的认识又丰富了许多,所以无论表达的流畅度也好,为人处世也好,都比以前进步很多,风哉觉得很安慰,心也逐渐放松了下来。
后来,他给流岚买了新的画册,煊又给她送了更大的画板,鼓励她继续画画。流岚抱着那一堆新的工具,和小霸王他们一起玩得不亦乐乎。
但是,在偶尔的瞬间,还有她一个人待着的时候,她会莫名其妙地感到一丝惆怅和失落。就像秋天的枝头,原本还是满满一树黄绿相间的叶子,突然一阵狂风呼啸而过之后,便骤然只剩下了一片。它曾以为它是天地间唯一的幸运儿,那棵和它紧紧相连的大树最后只选择了它。
直到这片叶子最后也被风无情地扯断了和大树之间的联系,飘荡在无穷无尽的空中,才愕然发现,它自己也只是一片普通的叶子,上天对它从来就没有特别的眷顾,那个大树也从来没有对它有特别的眷恋,曾经与大树紧密相连时的那种幸福安然的心情,似乎依然飘荡在那虚无的空中,又似乎已经完全消散。
只留下无尽的怅惘。
风哉偶尔也会留意到流岚忽然安静下来时那茫然而失落的神情,但是他从来都不说什么。
有一天,他给她做了萝卜卷饼,正想叫她出来吃,刚走到她的房间门外,却听见她在自言自语地说话。
“为什么那个人对我那么坏,我却整天做梦都会梦见他呢?为什么我明明没有看到他,却无论走到哪里,都会看到和他长得很像的身影?好在那些都不是他……不过,我心里,又似乎很想很想真的遇到他……
为什么以前靠他靠得那么近,现在却怎么都想不起来他的样子了呢?为什么以前总觉得他跟我说话说得很少,但是现在却能记住他说过的每一句话呢?
为什么他要这样对我……而又为什么,我现在还会想起他?”
她的声调充满了疑惑,但是听起来却又是那么伤感,那种伤感仿佛能穿透墙壁而来,直击风哉的内心,让他也不由得心一紧,感觉到非常地压抑。
他没有敲门进去,而是在她的门外站了好久好久。她一直这样絮絮叨叨地说着对那个人的思念和对这种情愫的疑惑,这一切,对她来说都太复杂了,她完全没有办法理解,也没有办法掌控。
从前,风哉面对的只是流岚心中那莫名而虚无的悲伤,现在,他面对的却是她亲身经历的实实在在的伤害。他忽而也显得无助起来,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帮助她去理解自己心里的这种感情,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让她真正地开心起来。
不过他突然想到了师父曾经说过的一个道理:心里面的情绪可以通过身体的活动来驱散。所以他当下便想到了一个点子,脸上忽然绽放出一抹得意的微笑来。
风哉决定和流岚一起来玩抓迷藏,输的人要罚做兔子跳。流岚听了可开心啦,手舞足蹈地跟着他一起跑到花园里。
可是无论风哉躲在哪里,流岚总是能轻而易举地找到他,因为她有一个寻人利器——小霸王。但是轮到流岚来藏时,风哉却总是找不到她——因为她总是躲到一堆树丛中,然后自己化作其中的一棵,夏天不开花的树长得都差不多,风哉看花了眼,走断了腿,都还是没办法找到流岚。
于是被罚的人总是风哉,太阳还没下山,他就已经累趴了。流岚倒是玩得挺开心的,一点也不觉得累,只是他两条腿酸痛得让他有一种****的感觉。
第二天,风哉觉得不能和流岚拼体力,因为她可是一棵树,一棵树要恢复体力那是太容易了,所以他决定和她拼脑力:她不是说脑子里总是会想起那个人吗?找样东西把她的脑子全占满,她就不会想别的事情了。
于是他拿出了那本他平时拿来垫箱底的《药典》,要和流岚比赛背书。
那本书比他的枕头都要厚,而且他平时就有翻,流岚肯定比不过他。虽然作弊有点可耻,但为了面子,可耻一点还是值得的,他这样想。
“这个要背吗?”流岚看着那本厚厚的药典,皱着眉头说道。
“是啊,师父说出门在外,也不能荒废了功课,所以喊我和你一起背。”风哉看见流岚发愁的样子就想笑。
“哦……可是流岚不识字诶……”
“没事,我教你呀!”
“好吧……”
“要不我和你一起比赛,看谁能够先把这里面的内容背出来,输的人给赢的人跳舞看,好不好?”
“跳舞?”流岚从未看过跳舞,也不知道跳舞是什么。
“哦,你不知道跳舞呀!跳舞就是穿上很漂亮的服装,花枝招展地摆动身体呀!”
“流岚想看!”流岚兴奋地说道。
“等你赢了我再说吧!”风哉一脸奸笑地说道。
结果,两天后……
“彼子,树似杉子如榔果,味甘温;主腹中邪气,去三虫,蛇螫,蛊毒,鬼注,伏尸。生山谷……我背完啦!”流岚轻轻松松,洋洋洒洒地把那本《药典》一字不漏地背了出来,听得风哉心里狂飙泪。
“你你你——你确定是第一次学这本书?”风哉脸色铁青地看着她说道。
“是啊,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读着读着就觉得好顺口哦!”流岚天真地笑道。
“读着读着就好顺口?!”风哉心里早已飘满了风霜雨雪,他从小到大读这本书就从来没有觉得有哪一句顺口过。
“师兄,是不是可以看到你跳舞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