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德真人轻轻的推开了门,进来之后又把门关上,走到刘谦的近前,拍了拍他的脸,刘谦僵持着脸,吃惊地看着玄德真人,一副呆若木鸡的样子,掩饰不住内心的极度恐惧。
在玄德真人看来,这位刘大官人似乎还没有成精,依然还是那位谨小慎微的刘账房,又点了他的一个穴位,把他从地上搀扶起来,让他重新坐回到了太师椅上,自己也拉了一把椅子,坐到了他的对面。
净明见师父来救他了,想往前爬,却又感觉全身酸痛,动不了身,也说不出话,眼泪汪汪的趴在地上望着师父的背影。
玄德真人没有理会净明,凝视了刘谦一会儿,又伸手拍了拍他的脸,刘谦的脸立刻涨得通红,不敢正视玄德真人的眼睛。
“刘大官人,发达了,呵呵……”玄德真人轻声的笑道。
刘谦张了张嘴,又咬了咬牙,索性闭上了眼睛。
玄德真人托着刘谦的下巴,说道:“你能说话,有什么话只管道来。”
刘谦赶忙把头偏到了一旁,依然沉默不语。
玄德真人判断,这刘大官人一定有什么难言之隐,难道他把老婆送给了庞尚鹏?
根据对庞尚鹏的了解,玄德真人觉得不太可能会有这样的事,更何况刘谦的老婆也不是天仙,根据自己多年来的行走江湖经验,以及对这世间人情练达的洞悉,似乎有了答案了……
捋了捋雪白的胡须,玄德真人微微一笑,讲道:“贫道自福州来,在巡抚府上见过令爱了,她托我给你带个好。”
刘谦吃惊地瞪大了眼睛,看了玄德真人一眼,似乎非常羞愧的低下了头……
玄德真人判断的不错!
这刘账房在南京兴记钱庄跟着庞尚鹏,勤勤恳恳地干了几年生意,六年前的一天,削职为民的庞尚鹏突然官复原职了,钱庄的生意不做了,要卖给汤景和陈元化等人,刘账房马上就要失业了,自己做生意又没有本钱,头上又没有朝廷的功名,想跟着庞尚鹏做个文书,老庞似乎又不怎么待见自己,一下子就慌了脚,内心充满了极度的恐惧,在庞尚鹏进京的头一天,他试探着把自己的女儿送到了庞府,说是让女儿给庞尚鹏做个使唤丫头,老庞笑纳了……
年方二八、如花似玉刘家千金跟着庞尚鹏进了京,刘账房在南京苦苦的等待着,期望能有好运落到自己的头上,这一等就是两年多,一直等到万历皇帝登基,庞尚鹏才被朝廷外放到了福建做巡抚,此时,刘家千金也成了庞尚鹏身边的红人。
刘账房喜出望外,赶忙跑到了福州,改名叫刘谦,本想到弄个一官半职干干,无奈,老庞不给他面子,他在福州住了些日子之后,便又想起了做生意。
隆庆朝开关、准贩东西二洋以来,从漳州到福州的各个码头上千帆林立,商人们个个腰缠万贯,刘谦本来想在福州做钱庄生意,庞尚鹏深知福州比不了南京,在南京做钱庄生意,有官府的江南织造局每年丝绸采办撑着,风险相对不大,而在福州做钱庄生意,吸储和放款的对象都是那些冒着生命危险出海的客商,又加上到了万历朝的时候,朝廷收紧了海关,倭寇虽然少了,但外海依然是海盗横行,经营钱庄的风险极大,因此,任凭刘谦说得天花乱坠,庞尚鹏也没有答应他。
在泉州、漳州等地跑了一圈之后,刘谦最后看上了月港,先是在这儿买下了一座庄园,要在这看似穷乡僻壤、却又极度繁华的月港做个富家翁。
刘谦有一次到福州去办事,住在了庞尚鹏府中,无意中遇到了福州市舶司的张提举,这张提举本来是个五品官,想在在三司衙门下,先弄个四品的差事兼着,再有提举市舶司这个肥差,将来才能飞黄腾达。
张提举在庞尚鹏的身上没少下功夫,无奈老庞油盐不进,始终没有得逞,当弄明白了刘谦就是庞尚鹏身边的那位美妾之父的时候,喜出望外,把刘谦请到了提举府,二人密谋了一番,刘谦试探着把张提举托办的事情告诉了女儿,便返回了漳州月港。
因海盗猖獗,海防不宁,为了商人们的安全,巡抚衙门上奏朝廷,张提举被提拔为都指挥使司下的海防卫所四品镇抚使。
张提举亲自到月港刘谦的家中致谢,并将上自五品的漳州知府,下至月港那些没品阶的小吏,官商两面的人都给请来了,对刘谦毕恭毕敬,暗示大家在月港,刘谦就能代表他张提举。
这下子可不得了啦!官场中人都听明白了,刘谦是巡抚家的亲戚;混在月港的商人们,哪能离得开提举市舶司的支持,因张提举还负责月港的驻军,那些混码头的掮客、把头们,全都把刘谦当成了月港商界的领袖。
于是,有这些官商两面有头有脸的人物撑台,不用刘谦啃声,一箱箱白花花的银子送到了他的家里……
刘谦这才算醒悟了,原来权力真他大爷的就是这么好使!!!
有了钱,就不停地盖房子置地,在漳州城建起了大宅院,月港黑白两道势力全都投靠到了刘大官人的门下,他想买那块地,只需给手下人打个招呼,等不了几天,便能拿到地契;看上谁家的姑娘,使个眼神,就有人把那姑娘送到他家的床上,平日里,码头上的洋货来了,都是先找刘大官人和外商去谈,他扒完一层皮后,才能轮到海关去征税,最后才是开埠贸易……
两年来,刘谦在漳州月港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坏事做多了,难免被人指指点点的咒骂,要是听说谁敢背地里骂他,他是眦睚必报,同时,他还很要面子,南京有亲朋好友来投奔他,全都被他打发走了,怕人传出去他以前的底细,心理扭曲到了极点……
刘谦干的这些坏事,有没有传到庞尚鹏的耳朵里,他自己并不清楚,海澄知县也不接状告刘谦的状子,反正庞尚鹏也没有责备过他,于是,更加有恃无恐,直到前几个月,海澄来了一位年轻的翟知县,有些不识好歹,居然传讯过刘大官人,当然,刘大官人没买他的账,也就不了了之了。
自翟寅执掌海澄以来,从未到过刘府拜码头,当然,刘谦也没见过这位县大老爷,似乎井水不犯河水,自信有漳州知府和张提举罩着,打心里来说,刘谦并没有把这位县大老爷放在眼里,但一直对锦衣卫衙门的人多有防备,怕自己干的这些坏事,影响到了庞尚鹏的仕途。
因此,刘谦对朱辉突然到了月港深有忌讳,不知道这小子和沈琦到这儿到底干什么来啦,他现在到底还是不是锦衣卫,如果是,他到月港的使命是什么,如果只为做生意赚钱,倒也好说、好商量,这世上的银子是赚不完的,如果这位有着锦衣卫背景的朱辉,把自己的这些坏事,直接捅到京城可就麻烦了,因此,今夜当务之急,便是搞清楚朱辉的身份。
从朱辉的嘴里没有套出一句有用的话,玄德真人突然闯进来说是刚从福州过来,女儿还托他来给自己问安……
听了玄德真人的点拨,刘谦羞愧难当,恨不得有个地缝能钻进去,不敢正视玄德真人的眼睛,默默地点了点头。
玄德真人算是蒙对了!提到嗓子眼里的那颗紧张的心放了下来,不过额头上已经渗出滴滴冷汗……
看来,这什么刘大官人还没修炼成精,随便施展点法术便能降服他了。
看刘谦不说话,玄德真人上来便给了他一记耳光,骂道:“畜生!真是白活了这么大岁数,给令爱丢脸啊!”
刘谦赶忙捂住了脸,露出了一副诚惶诚恐的神态,可怜巴巴的看着玄德真人,不知该说什么好。
“锦衣卫已经暗中调查你的恶行,好在还没有连累到庞大人,庞大人念在令爱的份上,请贫道带个话,望你好自为之,无需多言,贫道还要回去复命。”玄德真人说完,站起身来,便要往外走。
净明眼看着师父都没有正眼敲自己,马上抱住师父的腿,哀求道:“师父啊,救救我吧。”
“无量寿福天尊,孽障,忏悔吧!你从哪儿来,还回哪儿去,此乃天道,不要怪为师心狠,好自为之吧。”说完,大踏步的到了堂屋门口,一把拉开了房门,大大方方的站在了那儿。
刘谦手下的爪牙们陆续围了过来,亮出了手中的钢刀,但他们都很纳闷,明明进去了一个五花大绑的小道士,怎么突然出来了一位鹤发童颜的老神仙呢?
“无量寿福天尊,各位,离地三尺有神灵,不管你们吃的是那家饭,无论干什么事之前,先要摸摸自己的良心还在不在?”玄德真人边说、边迎着这伙人走了过来。
这伙爪牙们都露出了恐惧的神情,忙着往后退,有人高声喊道:“刘大老爷、刘大老爷,这、这、这怎么回事?”
净明也跟着爬了出来,跟着叫道:“师父啊,等等我、我知错了……”
刘谦也哆哆嗦嗦的到了堂屋门口,用颤微微的声音对手下人喊道:“放他们走吧。”
净明跟着爬了起来,拉住师父的手,就要急匆匆的往外走。
玄德真人把眼一瞪,怒道:“你是什么东西,谁又是你的师父?还不快滚!”
净明愣了一下,猜出了师父可能有事还没有办完,便赶紧趴在地上,磕了几个响头,没再多说什么,从地上爬了起来,一溜烟似的跑了。
玄德真人看着净明出了刘府,又听了一会儿,外面没再有什么动静,这才转过身去,问道:“刘施主,请把朱公子给贫道请出来。”
刘谦看玄德真人那副神态自若的样子,已经吓傻了,跟着喊道:“快、快、快请朱公子……”
这伙爪牙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朱公子在什么地方,刘谦又朝远处招了招手,两个丫鬟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
“快去请朱公子。”刘谦对丫鬟喊道。
两个丫鬟知道朱辉中了蒙汗药,吓哭了,答道:“朱公子、朱公子可能得明日午时、才、才能醒得过来……”
刘谦怕丫鬟说漏了嘴,把两个丫鬟踹倒在地,骂道:“早给你们说了,不要让朱公子喝那么多酒,你们非得把他给我灌醉了,真是该死!”
玄德真人明白怎么回事,也猜到了这个结果,从怀中掏出一包药来。
未等玄德真人说话,刘谦到了他的近前,深施一礼,劝道:“老神仙,这都二更天了,朱公子酒醉未醒,您老也不妨在寒舍歇息一晚,明日再说吧。”
玄德真人怕万一天亮的时候,福州有人来揭穿了自己,矜持地看着刘谦,低声问道:“给锦衣卫特使暗中下药,该当何罪?”
“老神仙、老神仙,朱公子真的是喝多了。”刘谦有气无力地申辩道。
“哼!你能瞒得过贫道吗?”玄德真人生气地问道。
“打死我也没有这个胆子……”
听刘谦还在申辩,玄德真人生气了,把解药递到了他的手里,问道:“若非看在令爱的面子上,贫道不会救你!你想想,如果朱公子明日醒过来,发现自己中了蒙汗药,不管你有没有对他做过什么,他会怎么想?”
刘谦吓坏了,捧着解药交到了丫鬟的手中,命令道:“赶紧想办法给朱公子灌下去。”
“师父、老神仙,这得用多大的剂量?”丫鬟又问起了玄德真人。
“走,带我过去吧。”
玄德真人跟着丫鬟去给朱辉灌解药,刘谦趁机遣散了那些打手们,也跟着跑了过去。
一位丫鬟准备好了开水,玄德真人把解药冲好了,另一位丫鬟抱着昏迷中的朱辉半坐了起来。
玄德真人连着给朱辉灌下了三杯解药,看他还是昏昏沉沉的状态,心中不免有些着急,接着给他灌下了两杯,此刻,外面已经鸡叫了
解药喝下去之后,至少还得等上一两个时辰,朱辉或许才能醒过来,玄德真人最担心的就是,天一亮,福州那边就会有人来报信,看两个丫鬟和刘谦都快睁不开眼睛了,便劝他们都回去休息,自己在这儿陪着朱辉。
刘谦实在困的受不了啦,知道他们俩一时也跑不了,便带着丫鬟走了,到了外面,悄悄的布置好了看守,又留下了一个丫鬟蹲在窗户下偷听,自己跑去睡觉了。
玄德真人焦虑万分,对昏迷中的朱辉又掐又揉,盼着他早点醒,以便赶紧的脱离虎口,无奈一直等到天色发白,朱辉才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睛。
突然发现自己躺在玄德真人的怀里,朱辉还以为是在做梦,玄德真人赶紧捂住了朱辉的嘴,朝他眨了眨眼睛,轻轻的摇了摇头,朱辉明白了,没再说话,
玄德真人趴在他的耳边,问道:“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能跟我一起赶紧逃走吗?”然后,又简要的把昨夜的情形讲了一遍。
虽然朱辉的头还有些沉沉的,但已经相当清醒了,现在想来,朱辉觉得自己太天真了,如果不是玄德真人及时到来,恐怕就得死在刘账房的手里,满怀感激之情,朝玄德真人点头微笑。
辰时已到,玄德真人马上来了精神,拉起朱辉便出了这间卧房。
那位蹲在窗户下的丫鬟正在昏昏欲睡,突然发现他们俩出来了,激灵一下子站了起来,大声喊道:“朱公子醒来了、朱公子醒来了……”
那些埋伏在附近的打手们都过来了,睡梦中的刘谦也听见了丫鬟的喊声,赶忙跑到了玄德真人和朱辉的近前。
“给老神仙和公子问安。”刘谦深施一礼,挥着手继续讲道:“请随我到客厅用早点吧。”
玄德真人明白刘谦的意思,他是在等福州那边的消息,再决定如何对待自己和朱辉,哪还有心思吃饭,拉着朱辉边走、边答道:“刘大官人不必客气了,贫道带着朱公子还要赶路。”
刘谦在他们的身后紧紧跟随,两旁的打手和保镖们越来越多,眼看着就要出了刘府,刘谦有些急了,紧跑几步,拉住了朱辉,哀求道:“公子,我们昨儿叙了一宿的交情,难道公子都忘了吗?就这么匆匆的走了?”
玄德真人将刘谦推到了一边,高声呵斥道:“放肆!朱总旗公务在身,岂能容你想留就留?”
门外也围过来一大群打手,拦住了玄德真人和朱辉的去路。
玄德真人突然发现,宋河和婉兮也到了刘府门外的不远处,便使出了最大的嗓门,叫道:“你们能拦得住我吗?都给我让开,贫道可是会法术的……”说着,死死地拽住了朱辉,给他使了个眼色,让他不要轻举妄动。
宋河、婉兮听见了玄德真人的话,先赶忙躲藏了起来。
众打手一阵哈哈大笑,有人问到:“你会什么法术?难道还会腾云驾雾不成?”
玄德真人仰起了头来,往天上一直,大声喊道:“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话音刚落,两块大石头突然从天而降,砸在了两个打手的头上,这二位顿时眼冒金星,大叫了两声,都倒在了地上。
玄德真人哈哈大笑,拉起了朱辉,二人飘然而去……官人不必客气了,贫道带着朱公子还要赶路。”
刘谦在他们的身后紧紧跟随,两旁的打手和保镖们越来越多,眼看着就要出了刘府,刘谦有些急了,紧跑几步,拉住了朱辉,哀求道:“公子,我们昨儿叙了一宿的交情,难道公子都忘了吗?就这么匆匆的走了?”
玄德真人将刘谦推到了一边,高声呵斥道:“放肆!朱总旗公务在身,岂能容你想留就留?”
门外也围过来一大群打手,拦住了玄德真人和朱辉的去路。
玄德真人突然发现,宋河和婉兮也到了刘府门外的不远处,便使出了最大的嗓门,叫道:“你们能拦得住我吗?都给我让开,贫道可是会法术的……”说着,死死地拽住了朱辉,给他使了个眼色,让他不要轻举妄动。
宋河、婉兮听见了玄德真人的话,先赶忙躲藏了起来。
众打手一阵哈哈大笑,有人问到:“你会什么法术?难道还会腾云驾雾不成?”
玄德真人仰起了头来,往天上一直,大声喊道:“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话音刚落,两块大石头突然从天而降,砸在了两个打手的头上,这二位顿时眼冒金星,大叫了两声,都倒在了地上。
玄德真人哈哈大笑,拉起了朱辉,二人飘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