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阿萍,已经是深夜了,灵儿和郭奕回到了驿馆的客房,终于可以歇息一会了,可还期待着净明和黄炳文能够回来。
郭奕先去洗了洗,便躺到了床上,本想闭会眼睛,却又碾转反侧的不能静下来,猜想明天尚永王会派什么人来见自己,自己又该如何应对……
灵儿出去洗了会儿衣服,回到客房内坐下来,刚喝了几口水,突然感觉屋里有股奇香飘来,再看郭奕,迷迷糊糊的眯着眼睛,似乎已经有些不太对劲。
“姐姐、姐姐……”灵儿连叫了两声,又拍了拍郭奕,看她没有任何反应了。
这时,灵儿也感觉头晕了,强打起精神,大声叫道:“快来人呢!”
外面响起了脚步声,驿馆的两名伙计跑了过来,问道:“客官,请问有什么吩咐?”
灵儿已经把窗户、房门全部都打开了,赶紧到包裹里去翻腾……
见驿馆的伙计过来了,灵儿便叫道:“赶快给我们换房,我们房间里被人下了迷魂香。”
伙计仔细的闻了闻,确实有一股令人飘飘欲仙的奇香扑鼻,看郭奕已经昏迷了过去,顿时吓得脸色突变,叫道:“将军饶命!我这就安排换房。”
这名驿馆的伙计说着,便来帮灵儿收拾东西,同时,让另一位伙计去通知掌柜的。
灵儿找到文涛留下的解药,把昏迷中的郭奕扶起来,伙计帮忙打了一碗水,灵儿把药送入到郭奕的口中,又给她灌了一碗水,灵儿自己也吃了一包,把郭奕搀扶起来,郭奕趴在灵儿的身上出了客房。
在驿馆伙计的帮助下,灵儿换了客房。
这时,驿馆掌柜的也来了,他知道郭奕锦衣卫的身份,早已吓得魂不守舍了,一看见灵儿,便跪倒在地,祈求饶命……
灵儿当然知道这是谁干的,也没有责怪掌柜的,客气地说道:“你不必紧张。”
掌柜的看灵儿没有责怪之意,长舒了一口气,站起身来,又躬身施礼,问道:“我先去给郭将军请个郎中吧?”
“刚给她吃过解药了,等一会儿看看吧。”灵儿答道。
掌柜的点点头,转身看了看郭奕,郭奕还在酣睡。
“驿官大人,白天谁到我们这儿来过?”灵儿问道。
“国驿馆内人来人往,客人太多了。不过,来找你们的人,有王宫里的太监王公公,还有昨晚在驿馆酒楼设宴招待你们的那位少奶奶。”掌柜的答道。
“我们那两位随从是跟着王公公走的吗?”灵儿问道。
“不错,那位道长和一个瘸腿的,他们是跟着王公公出去了,并没有告诉我们,他们要去哪里。”掌柜的答道。
“谢谢驿官大人,请问您和王公公有过交往吗?”灵儿又问道。
掌柜的吓得赶紧摆手,叫道:“王公公乃是王宫的内臣,平时也不出宫,小人和王公公并无任何来往。”
灵儿看见郭奕翻了一个身,松了一口气,又拿出一包解药来,旁边的伙计赶忙去倒水。
灵儿抱起了郭奕,只见她的眼光发散,神智依然不清,灵儿又把解药给她送到嘴里,把水灌了进去。
“姐姐,你现在感觉如何?”灵儿问道。
“我好困啊。”郭奕说完,又躺了下去,仿佛又睡着了。
灵儿已经有过经验了,知道吃了解药,便没有大碍,但必须要睡够了才行,再次感谢驿馆的掌柜的和伙计们,请他们离开了。
灵儿不敢睡了,拿出一本书挑灯看了起来,一直看到鸡叫三遍,东方已经发白了,揉了揉眼睛,熄了灯,手托着下巴,眯了一会眼睛……
外面响起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灵儿的脑袋晃了两下,看外面已经大亮,赶忙起身到了门口,问道:“请问是哪位?”
“我是阿萍。”门外答道。
灵儿把房门打开了,见阿萍带着两名侍女站在门口,身后站着几位驿馆的伙计,他们好像生怕阿萍是劫匪似的。
灵儿朝外一挥手,说道:“你们请回吧,这是我的妹妹,请放心。”
等驿馆的伙计都走了,阿萍进到了客房,看郭奕还没起床,笑道:“郭姐姐是累坏了吧。”
灵儿揉着通红的眼睛,把昨晚的情况给阿萍讲了一番。
阿萍吓得差点尖叫了起来,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便安排一名侍女出去,让车夫过来帮忙,准备带着灵儿和郭奕赶紧离开这儿,到家里去住。
灵儿知道暂时走不了,便拦住了她们,说道:“妹妹,我们还不能走,昨晚奕儿姐姐拿锦衣卫腰牌和成国公的照会,到王宫想去见见尚永王,但尚永王不买账,没召见我们,不过,他答应今天派一位内臣来找我们。”
“会是王公公吗?”阿萍问道。
“现在还不知道,等一等吧。”灵儿答道。
“姐姐,昨晚吃饭的时候,听说王公公派人到钓鱼岛的妈祖庙去寻宝,真是让我无地自容啊!”阿萍叹道。
“妹妹,上辈人的恩怨,与我们无关,请妹妹不必太在意。”灵儿安慰道。
阿萍揉着眼睛,呜咽着说道:“以前,我只知道我的爹爹很疼我,那时候,我还很小,什么都不懂……”
“阿萍,不要说了,其实,我和奕儿姐姐都已经猜到了。”灵儿劝道。
阿萍终于哭了出来,愤愤地说道:“没有料到!我爹爹居然为了一个海盗头子的女人,抛家舍业,做了贼人的鹰犬,全家人落得这般下场……”
等阿萍哭了一会儿,灵儿过来拍拍郭奕,看她还在酣睡,便有些着急了,万一王宫的内臣要来,自己不知该怎么应对。
这时,外面传来一阵嘈闹声,像是驿馆掌柜的正在拜见一位琉球的高官,灵儿仔细的一会儿,知道是王公公到了。
阿萍也听出是王公公来了,显得很紧张……
灵儿赶忙从郭奕的身上找出她的锦衣卫腰牌和成国公老王爷的照会,吩咐道:“阿萍,你留在这里陪着姐姐,我去见那位王宫的内臣。”
阿萍点点头,留在了这间客房,灵儿赶忙整理了一下衣衫,梳理了一下头发,这时,听见了外面的敲门声。
侍女把门打开,灵儿迎了出来,只见一位瘦小的老太监,笑呵呵的正站在门口。
老太监要往客房里偷看,灵儿赶忙挡住了他的视线,侍女很快的就把门关上了,
灵儿对老太监一抱拳,躬身施礼,说道:“大明五军都护府衙门飞鱼营锦衣卫拜见公公!”
老太监摇了摇头,笑道:“你不是郭奕将军。”
“郭将军一路远航到此,身体不适,卑职乃是郭将军帐下的许灵儿。”
“总不能在这儿说话吧?”老太监笑嘻嘻的问道。
灵儿朝老太监身后驿馆掌柜的一招手,答道:“当然,为了不打搅郭将军歇息,请驿官大人安排一间会客房吧。”
驿官掌柜的早做好了准备,赶忙应道:“请二位大人跟我来吧。”
灵儿和老太监来到会客厅,驿官的伙计们给备了茶水,关上门出去了。
灵儿见老太监看着自己直笑,联想阿萍对这位王公公的描述,以及郭奕对王公公的猜测,净明和黄炳文的出走,郭奕中了迷魂香,倘若不是自己出去洗衣粉,真不敢想象现在会怎么样……
想到这儿,灵儿紧咬住牙关,强压着怒火,大大方方的端起茶碗,说道:“公公,请!”
老太监也端起茶碗,品了口茶,笑着问道:“许将军,难道你不问问我是谁吗?”
灵儿抿着嘴笑道:“不用问,您就是‘忠心报国’的王公公。”
王公公看见她们换了客房,郭奕也没来见自己,也许是中了迷魂香,虽然看不出灵儿的表情,但也知道她是话中有话,低声答道:“洒家不知郭将军和许将军为何而来,如果你这是夸洒家的话,那么,许将军就过奖了,今后,还请许将军在琉球不要乱说。”
看王公公的神态还挺自如,灵儿表现得也尽量很客气,起身又对王公公施礼,说道:“当年,末将跟从王冲将军和郭奕姐姐在日本国剿匪,多亏了王公公和堺町的林道巽大人情报,才赶走了寇首林一官,今日得见,十分荣幸,在下代表王将军和郭将军谢谢王公公了。”
王公公赶忙摇头,轻声说道:“请坐、请坐,许将军千万不要客气,折杀了洒家。”
“王公公,末将敬您是前辈,今日所谈,若有不敬之处,请您谅解……”
没等灵儿说完,王公公也严肃了起来,马上接道:“洒家深得先帝嘉靖爷的恩宠,自当忠心报国,绝无二心!”
“呵呵,也许对先帝嘉靖爷没有二心,但是对隆庆爷、万历爷,也许就不好说了……”灵儿嘲讽道。
王公公的眼眶有些湿润了,叹道:“天地良心,洒家虽是阉人,但也懂春秋大义!几十年来在异国他乡如履薄冰,心酸苦难,谁人能知?洒家熬过来了,如今已是耳顺之年,在这世上,洒家也没有任何亲人,无牵无挂,但求还能为国多效力一天,别无他求,许将军要想问什么,洒家知无不言。”
听了王公公这番话,打量着这位瘦小干瘪的老人,灵儿也颇为感慨,想此番前来琉球,要为了做生意赚钱,又要糊弄住那位极其难缠的日本国大名羽柴秀吉,少不了要和这位王公公打交道。
灵儿盯着王公公,尽量的保持克制,问道:“请问王公公,我们带了两位随从,昨日跟你去了哪里?”
王公公突然变得目光炯炯,也紧盯着灵儿,抿了下嘴,也问道:“许将军,请问你们带着黄炳文用以何为?”
“我们是在日本的时候,偶遇黄炳文乞讨,正好我们要来琉球办差,便将他带到了这儿,并无其他目的。”灵儿答道。
“呵呵,许将军,你没有说实话。”王公公轻轻地摇着头说道。
“是黄炳文说,他曾到琉球找您,您告诉钓鱼岛藏有财宝,结果,和他一起去寻宝的海盗们,海盗们全都死在了那里,他也断了一条腿……”
“真没想到他还能活着回来!唉,真是天意啊。”王公公叹息着接下了话茬。
“黄炳文乃是东厂的掌刑官,被海盗掠到了海外,王公公为何要这般做法?”灵儿问道。
“黄炳文是黄锦的干儿子,如今黄锦已经倒台,黄炳文在大明的所作所为,我当然听说过,也就是一个蟊贼!那几名海盗不是好东西,都是当年林一官手下的匪徒,作恶多端,让他们一起去送死,实乃天意也。”王公公答道。
“那么,让他们在妈祖庙中杀死尚康伯,也是天意了?”灵儿问道。
“呵呵,看来许将军真是来办差的,请问许将军,你们此番前来琉球,是受朝廷哪位大人的遣派?你实话告诉我,我怕朝廷内阁不清楚琉球国的现状,做出了误判!”王公公疑惑地问道。
灵儿不好回答了,也不知王公公所说朝廷会做出什么误判,低下头沉思了起来……
王公公看灵儿低头不语,又问道:“难道说,你们此番前来琉球,是内阁张大人要策动琉球王子尚康伯兵变吗?呵呵,张大人肯定还不知道,尚康伯死了,他死有余辜啊。”
灵儿看了看王公公那副满脸严肃的样子,觉得他和朝廷内阁之间存在分歧,因不明其中的缘故,也不好判断,便问道:“请问公公为何有如此说法?”
王公公摇了摇头,答道:“昨日那位小道士,一见到我,就把他的师父玄德真人和司礼监冯公公抬了出来,我便猜测你们并不知道尚康伯死了,因此,我认为你们是受内阁之托,前来琉球支持尚康伯兵变,取代尚永王的。”
灵儿猜测,王公公是怕尚康伯将来揭他的老底,借刀杀了尚康伯之后,误以为朝廷还要继续扶植尚康伯,才起了歹意,不知把净明和黄炳文弄到哪儿去了,又用迷魂香来害郭奕和自己……
这时,灵儿已经压不住了满腔的怒火,拔出了佩刀,问道:“你把他们两个弄去了哪里?”
王公公赶忙摆摆手,答道:“许将军息怒,我本担心小道士莽莽撞撞的泄露了我的身份,没想到他上来就问我到钓鱼岛寻宝的事情,我且将计就计,给了他一笔钱,在那霸港雇了一条船,让他们寻宝去了。”
“这么说,他们俩有去无回了?”灵儿惊叫着问道。
王公公摇摇头,答道:“许将军请坐,请谅解我的一片苦心,我若是心存歹意,和朝廷有二心,那么,我们不会在这儿谈这些,他们两个不会死的,只不过上了我的当,帮我把钓鱼岛妈祖庙下的两具棺木给运回来,郭将军中了迷魂香也没关系,睡一觉也就好了,洒家实在是怕你们闹出什么动静,揭穿了我的身份,毁了我的大计啊。”
灵儿拿佩刀一指王公公,问道:“你到底还有什么大计?”
王公公长叹一声,答道:“洒家当年瞎了眼,早年,洒家是准备扶植尚康伯登上王位的,也曾暗中给朝廷上过疏,尚康伯也得到先帝隆庆爷的认可,没有料到,老王爷尚元王和隆庆爷几乎同时驾崩,朝廷尚未给尚康伯册封,琉球王宫就起了内斗,尚康伯败下阵来,洒家也被打入冷宫,差点丢了性命,但绝不敢暴露身份,新君万历登基后,派了册封使到了琉球,册封了尚永王,大赦天下,洒家也给尚永王爷认罪了,并帮助潜逃中的尚康伯跟着册封使去了大明……”
“但尚康伯并没有去大明,而是留在了钓鱼岛?”灵儿问道。
“不错,洒家后来才知道,尚康伯不甘心失败,骗了册封使大人,说自己要留在钓鱼岛闭门思过,出家为道了却残生,谁知他却派出使者,勾结日本国大名,只要帮他推翻尚永王,他愿意做日本的属国国王,是可忍孰不可忍!”
尽管王公公的话音很低,灵儿还是能听出他满腔的热血之情。
灵儿这会儿已经很同情这位王公公了,问道。“尚康伯勾结了那些日本国的大名?”
王公公答道:“据我的线报,尚康伯通过西洋传教士,和日本尾张国的大名织田信长建立了联络,织田信长答应了他,洒家得到消息之后,焦虑万分,便花钱买通了首领和那霸港的官员,严查西洋传教士的商船,绝不允许他们在琉球登岸,从海上拦截他们的商船,对日本国来的商人严加管束,希望能断绝尚康伯和织田信长的野心,正这节骨眼神,黄炳文和海盗胡九官送上门来了,便借他们之手除掉了尚康伯。”
灵儿大惊,联系到近日来这些经历,很想象到很多事件的背后,竟有这么深的内幕……派出使者,勾结日本国大名,只要帮他推翻尚永王,他愿意做日本的属国国王,是可忍孰不可忍!”
尽管王公公的话音很低,灵儿还是能听出他满腔的热血之情。
灵儿这会儿已经很同情这位王公公了,问道。“尚康伯勾结了那些日本国的大名?”
王公公答道:“据我的线报,尚康伯通过西洋传教士,和日本尾张国的大名织田信长建立了联络,织田信长答应了他,洒家得到消息之后,焦虑万分,便花钱买通了首领和那霸港的官员,严查西洋传教士的商船,绝不允许他们在琉球登岸,从海上拦截他们的商船,对日本国来的商人严加管束,希望能断绝尚康伯和织田信长的野心,正这节骨眼神,黄炳文和海盗胡九官送上门来了,便借他们之手除掉了尚康伯。”
灵儿大惊,联系到近日来这些经历,很想象到很多事件的背后,竟有这么深的内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