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军太监已死,神机营在长官的带领下列队撤离;铁牛这伙人更不敢再造次了,如惊弓之鸟,作鸟兽散。
对于这些助纣为虐的地痞无赖,海瑞虽一向深恶痛绝之,却又怜其都是普通百姓,个个家中上有老、下有小,便深深地叹了声气。
月空长老见海瑞杀了监军太监,也替海瑞捏把汗,双手合十,到了海瑞的马前,念道:“阿弥陀佛,给海大人添麻烦啦。”
海瑞下了马,对月空长老一抱拳,答道:“长老不要替我担心,就像这个该死的阉人所说,本官虽然不是进士及第,却还是有自知之明,知道咱这个应天巡抚是怎么来的,哈哈、哈哈……”
春节前后,月空长老和海瑞见过了两面,对于外界传说的这位敢上疏骂皇帝,不食人间烟火,不懂人情世故的巡抚,月空长老却不这么认为,在长老看来,海瑞是真正的孔门弟子,亚圣的传人,深知民间疾苦,以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正在江南实现儒家的宏图大业。
听海瑞所言,月空长老放心了,便招呼海瑞等人到栖霞寺休息。
陈千户忙着指挥锦衣卫的校尉们,抓捕铁牛带来的那些匪徒,朱辉、灵儿和韩小玉也都上来帮忙,一会的功夫,就抓获了不少人。
这些人跪倒在陈千户的马前,高声哭喊着饶命。
陈千户问道:“你们的头领是谁?”
大家异口同声地叫道:“铁牛……”
陈千户也高声问道:“铁牛是什么人,他有何能耐调遣神机营的监军太监来围攻栖霞寺?”
有位胆子大的答道:“这、这小的们就不知道了,我们都是兴隆钱庄雇来的,说是让我们帮着钱庄放高利贷,平时住在三条巷的沈家大院里,其他的事情,小的一概不知。”
朱辉围着这些人转了几圈,没有发现铁牛,高声问道:“铁牛在哪里?”
这伙人跪在地上左顾右盼,都摇起了头,有人嘟囔道:“刚才还看见他了,不知这会儿跑到哪里去了。”
朱辉又在附近找了一圈,也没有找到,便跨上马,追出了山门……
铁牛早就越过神机营的队伍,拼命地往前跑,一直跑到了神烈山(今南京钟山)脚下,突然发现前面来了一队人马,以为是黄炳文的援军到了,便迎了上前去,被前来支援的杨捕快等人抓了个正着。
这时,朱辉也赶到了,见杨捕快等人抓到了铁牛,悬着的心放了下来,便将刚才的情景给杨捕快简述了一遍。
杨捕快后悔地说道:“我来晚了,都怪我太大意,给海大人添了这么大的麻烦,史世用也身负重伤,我怎么没意识到,那是他们布下的迷魂阵呢!”
知道杨捕快在汤府附近巡逻,听他这么说,朱辉还是有些担心,急忙问道:“汤府那边什么情况?”
还没等杨捕快回答,五花大绑的铁牛嚷道:“你们都上当了,今晚真正的目标是汤景的家,哈哈,现在他们都已经打进了汤府,你们要是能饶了我,我就帮你们,哈哈……”
众人都大吃一惊,朱辉拉住铁牛的绑绳,心急火燎地问道:“你说什么?快说!到底怎么回事?”
铁牛把嘴一蹦,闭上眼睛不说话了。
杨捕快拿刀指着铁牛的咽喉,喝道:“要想活命,就快说实话!”
见铁牛还是沉默不语,朱辉急了,说道:“杨兄,我赶紧回去看看!”说完,催马就要进城。
铁牛睁开眼睛,问道:“我娘在哪里?”
朱辉又急忙转身,盯着铁牛答道:“你娘正在栖霞寺,她很安全,我们也不会怪罪她的。”
铁牛哭道:“娘啊,都是儿不好,儿没本事,让您老受委屈了……”
朱辉和杨捕快对视了一眼,杨捕快说道:“只要你知错能改,我们在海大人那里给你求情。”
铁牛又哼了两声,问道:“那个张虎,你们抓到了没有?”
朱辉答道:“张虎带着那两个日本人要逃,已经被我们打跑了,那两个日本人已经交给了海大人。”
“沈家大院你们有没有派人去搜查?”铁牛又问道。
朱辉急了,拿刀一指铁牛,怒道:“快说汤府到底怎么样了?”
铁牛心中有底了,判断他们对三条巷的情况还不清楚,便答道:“唉,我也不知道他们现在有没有动手呢,咱们兵分两路吧,一路去汤府支援,另一路跟我去三条巷,要是他们已经抓了汤府的人,我去解救他们,怎么样?”
杨捕快和朱辉都点点头,众人带着铁牛进了城,朱辉领着一队差役去支援汤府,杨捕快和铁牛带着一队人,进了三条巷。
上元县令刚刚把三条巷的尸体处理完毕,派差役们把这伙匪徒平时租住的院子查封了。
铁牛并没有回平时租住的那处院子,而把杨捕快等人带到了不远处的一座小院门前,趴在门口静静地听了一会,转回头,大惊失色地对杨捕快说道:“坏了,他们果然把汤景一家老小抓到这里来了。”
杨捕快等人虽然有些怀疑,但还是有些不放心,问道:“你能确定?”
“大人,为了人质的安全,我先进院稳住他们。”铁牛答道。
杨捕快点点头,铁牛马上跪在他的马前,低声哀求道:“大人,您一定要替小人在海大人面前好好求情,对小人从宽处置,还请善待俺的老娘,求您啦!快给俺解开绑绳,俺翻墙进去,配合你们,解救汤景一家老小。”
杨捕快和铁牛其实都不知道为什么要保护汤府,还以为是为了汤景一家老小的安全呢,杨捕快也怕万一惊动了里边的人,对人质不利,知道有铁牛的老娘作为人质,谅他也不敢怎么样,便吩咐手下人,先把院子包围了起来,给铁牛解开了绑绳。
铁牛趴在地上给杨捕快磕了几个响头,哀求道:“大人您一定要善待俺的老娘啊,俺来戴罪立功。”
杨捕快矜持地对铁牛点点头,嘱咐道:“千万不要伤了人质。”
这时,手下人对杨捕快报告,院子四周已经做好了布防,这才让铁牛翻墙进了院子。
这是张虎等人平时居住的院子,朱辉在舟山岛辱骂铁牛,让铁牛在他们那群人里抬不起头来,那天晚上,朱辉走后,张虎等人就把铁牛抓了起来,又开始寻找铁牛放走海盗的罪证,罪证没有找到,却找到了吴襄藏在那里的十万两银子。
张虎等人没把放走玄德真人和陈元化的罪过,再赖到铁牛头上,而是大家一商量,准备把这些银子据为己有,就把这些银子带回了自己住处,铁牛尽管心中不服,也怕大家都让他来承担放走陈元化的责任,反正这银子也有自己一份,便也张虎妥协了。
铁牛翻墙进院之后,立刻把院子里的磨盘推了个缝隙,钻到了地窖里,又在下面转动磨盘,把口封严实了,摸着黑沿着地道往里爬,到了一处宽敞地儿,摸了摸,大喜过望,十万两银子都还在,便又赶紧沿地道继续往前爬,一直爬到了尽头,掀开了一个磨盘,钻了出来。
铁牛趴在一栋房子的窗户下,轻声叫道:“沈公子,沈公子……”
过了一会,房间里亮起了蜡烛,一位年轻人的声音问道:“三更半夜的,这是谁呀?”
“我啊,兴隆钱庄的铁牛。”因住在三条巷的这伙人,都是刘保以兴隆钱庄的名义招募过来的,因此,铁牛才这么说。
沈公子隔着窗户问道:“我说你们这是干嘛呢,前半夜喊杀喊打的,打死了那么多人,把官府都给招来了,后半夜你们又来闹鬼,还让人活不,我爹可是说了,三条巷的房子我们都得收回了。”
铁牛低声讲道:“你爹不想让你当官了?快来帮帮我,沈公子,帮我把地窖里的银子先运到你家来,黄大人不会亏待你们沈家的。”
“好吧,这就来。”沈公子答应道。
把沈公子府中的几个伙计叫了起来,点上灯笼,这几个伙计爬进地窖运银子去了。
铁牛问道:“你这有会飞檐走壁的人吗?”
沈公子奇怪地问道:“怎么回事?”
铁牛趴在他的耳边嘀咕了一阵,沈公子点了点头。
杨捕快等了半天,看院子里还是没有一点动静,因害怕匪徒伤害人质,也不敢轻举妄动,众人传递着消息,院子周围没有异常。
又过了半个时辰,朱辉等人回来了,杨捕快赶紧问道:“汤府那边如何?”
朱辉答道:“没有任何情况,铁牛呢?”
“上当了,弟兄们,赶紧进院搜捕!”杨捕快叫道。
众人翻墙进了院子,搜查了半天,里面空无一人,这时,房顶上有块瓦掉了下来,杨捕快和朱辉等人又赶忙爬上房顶去追,只见那个黑影一闪,往仁孝里方向跑去……
杨捕快赶紧调集人马追到了仁孝里大街,哪里还有铁牛的踪影……
铁牛在沈公子家里一觉睡到日上三竿,被沈公子叫了起来,问道:“这里不是久留之地,昨晚上出事之后,我爹害怕了,要我和你们断绝一切来往,你准备怎么办?”
铁牛不屑地看着沈公子,问道:“你爹不想让你出仕做官了,呵呵,我告诉你,除了黄大人,咱大明没人愿意帮你们沈家,你懂不懂?”
沈公子很茫然,连连地点头,答道:“我懂、我懂,要不然,这半条街都给你们住,可是没收过一文钱的租金,你们要开钱庄,我爹愿意拿出十万两银子给你们做本钱,只是、只是……,我们实在没有料到,昨晚会出那样的大事啊!”
铁牛突然瞪着眼叫道:“呵呵,记住,昨晚的大事和黄大人无关,懂吗?”
沈公子一下子就愣住了,急忙问道:“那、那和谁有关?”
铁牛大声叫道:“和谁有关?和你爹有关!懂不懂!”
沈公子吓傻了,要是这样的话,他爹可就死定了,眼睛一闭,痛苦地骂道:“你们这群狼心狗肺的东西!”
铁牛说道:“哼,你这蠢货,要是赖在黄大人头上,咱们都得完蛋,赖到你爹头上,还能保住黄大人,等黄大人扳倒了海瑞,你和你爹都是功臣,黄大人会亏待你们吗?”
惹出那么大的事情,沈公子真不敢想象,他爹被官府抓住会是什么样,自己怕也难逃干系,不愿意就范,问道:“你如何有把握扳倒海瑞?”
铁牛笑道:“哈哈,再从兴记钱庄的庞尚鹏入手,只要保住黄大人,就一定能扳倒海瑞,你要有信心,现在我需要你配合,想办法把那十万两银子运到神机营去,你家里还有多少银子,也全都拿出来,让黄大人带去京城,争取能把你爹的命保下来。”
“我爹的命?”沈公子紧张地问道。
铁牛把脸一蹦,答道:“对!你们沈家窝藏倭寇,企图利用海盗和宫里逃出来的妖道谋反,为了逼迫他们就范,私自勾结神机营的监军太监围攻栖霞寺,还等着应天巡抚衙门来抓他吗?快让他去自首。”
沈公子吓傻了,听这话音是满门抄斩之罪啊,如何敢担下来,怒道:“你说我爹勾结机营的监军太监,如何能让人相信!”
铁牛笑道:“呵呵,你没想到吧,海瑞在栖霞寺门前已经杀掉了神机营监军太监,死无对证,说是他私自勾结神机营的监军太监,那就是,这还不懂!”
沈公子抹着眼泪,说道:“我和我爹已经分家了,这个罪名让我来担吧,我是死是活也就认了,还望黄大人回到京城之后,能保住我沈家的一家老小的性命,我就算被千刀万剐,也不会叫声冤。”
铁牛想了想,答道:“要是你能担这罪名,那是最好不过啦,不要忘了,还有同伙张虎等人,你们一起密谋,准备利用海盗陈元化和宫里逃出来的妖道,勾结倭寇图谋不轨。”
沈公子问道:“张虎那些人不是都逃了吗?”
铁牛答道:“逃的了和尚逃不了庙,张虎那些人早晚还得被海瑞抓住,你要是这么认了,我来去说服张虎那些人,让他们跟你分担一半的罪责,事不迟疑,赶紧想办法把银子运出去,你再去巡抚衙门自首。”
沈公子知道黄炳文的靠山太硬,万一海瑞扳不倒黄炳文,自己不肯就范的话,全家都得遭殃,心一狠,擦了擦眼泪,便答应了下来,点点头答道:“也好。”
因沈家祖上的缘故,沈公子虽然自幼熟读圣贤书,却没有机会出仕为官,好不容易巴结上了黄炳文,没想到闹出那么大的乱子,如今后悔死也没用了,只恨自己的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心中默默地祈祷海瑞能秉公执法,别再连累家人就谢天谢地了。
趁着铁牛去准备马车装银子,沈公子哭哭啼啼的把全家老小及众家丁们召集在一起,对大家讲道:“各位,昨晚的事情,你们已经知道了,那是我沈琦犯下了弥天大罪,我这就去衙门自首,沈福,今后家里就交给你了。”
老家人沈福没有想到,昨晚的一场杀戮和公子有关,气得指着沈琦的鼻子叫道:“你这是作孽啊,老员外怎么能有你这种儿子,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啊,保佑沈家吧……”
沈琦说道:“好在咱们应天府的老爷是自古少有的青天,应该不会连累家人,有什么罪责,都是我一个人的,沈福,拜托了!”便揉着眼睛,走出了屋门。
屋里顿时哭声一片,铁牛已经套好了马车,问道:“你家里还有多少银子?全都拿出来!”
沈琦现在杀了铁牛的心都有,强忍着怒火,答道:“走吧,我配合你们也就是了!”
铁牛不慌不忙的把头上的发髻散开,指使道:“我知道你平时在家修真,把你的那身道袍给我拿来,再找把剪刀来。”
沈琦把铁牛要的东西全都拿了过来,铁牛剪短了胡子和眉毛,做道士的打扮,赶过马车出了沈琦的宅子。
刚一出门,还没出三条巷,马车就被巡逻的差役拦截了下来。
沈琦从马车上跳下来,说道:“罪人沈琦愿意自首,不关这位道长的事,请放他走吧。”
差役问道:“沈公子,这是怎么回事?”
沈琦面无表情地答道:“沈琦犯下了弥天大罪,多亏牛道长开导了一夜,我愿意到海大人那里去投案自首,请带我走吧。”
差役听说沈公子要自首,也不敢怠慢,这时,铁牛说道:“无量寿福,俺乃天妃宫的牛真人,昨日夜晚,得知三条巷沈家出了事,就知道是这孽障要作乱,贫道费了一夜的口舌,终于让沈公子认错了,快把他送给海大人去吧,海大人还等着结案呢。”
沈琦把眼睛一闭,跪倒在地,叫道:“苍天啊,沈某罪该万死!”
两位差役把沈琦抓起来,铁牛赶紧扬起马鞭,叫道:“驾、驾……”一溜烟似的,赶起马车,拐向西安门外大街,从西安门出了城。袍给我拿来,再找把剪刀来。”
沈琦把铁牛要的东西全都拿了过来,铁牛剪短了胡子和眉毛,做道士的打扮,赶过马车出了沈琦的宅子。
刚一出门,还没出三条巷,马车就被巡逻的差役拦截了下来。
沈琦从马车上跳下来,说道:“罪人沈琦愿意自首,不关这位道长的事,请放他走吧。”
差役问道:“沈公子,这是怎么回事?”
沈琦面无表情地答道:“沈琦犯下了弥天大罪,多亏牛道长开导了一夜,我愿意到海大人那里去投案自首,请带我走吧。”
差役听说沈公子要自首,也不敢怠慢,这时,铁牛说道:“无量寿福,俺乃天妃宫的牛真人,昨日夜晚,得知三条巷沈家出了事,就知道是这孽障要作乱,贫道费了一夜的口舌,终于让沈公子认错了,快把他送给海大人去吧,海大人还等着结案呢。”
沈琦把眼睛一闭,跪倒在地,叫道:“苍天啊,沈某罪该万死!”
两位差役把沈琦抓起来,铁牛赶紧扬起马鞭,叫道:“驾、驾……”一溜烟似的,赶起马车,拐向西安门外大街,从西安门出了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