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火滔天的袁诣并没有盲目冲动,他顺着原路返回地面,不过并没有关上窖门,而是继续来到东厢房外监视。
过了片刻,只见那名被称作吴四的匪人出现在门口,一脸的不满道:“该死的夯货,怎么去地窖去了这么长时间?难不成他在抱着那女尸睡觉?”吴四说完,自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在他印象中,那夯货的行为有时候确实有些不正常。
“你们这些小娘皮,别想偷跑!如果我回来后发现少了一个的话,你们全都要死!”那吴四对着门里恐吓道,说完他反身关上门,上了锁。
袁诣看见那吴四真的往地窖走,他心里一喜,连忙提前来到地窖门口外的一棵树后躲好。
那吴四晃晃悠悠的来到地窖口,见封闭口果然开着,他笑道:“哈哈,那夯货果然还在里面,难不成真的在抱着那些尸体睡觉?”说完,他准备弯腰下去。
“哼哼,他确实在里面睡觉,不过永远也醒不过来了,你也快下去陪他了!”袁诣心里一哼,一个加速,果断出手。
那吴四正在弯腰,却突然感觉身后有轻微响动,他连忙转身想要看真切,但没想,迎接他的却是一抹寒光。
“呃…呃”吴四紧紧抓住脖子处的一只手,他的脖子后面一截匕首尖露了出来。袁诣咬着牙,狰狞道:“你们这群杂碎,小爷先送你上路!”说完,将匕首左右切了切。
“滋…”
一腔热血从吴四的脖子处喷射而出。袁诣一个扫腿,将他按倒在地上,左手捂住他的嘴。吴四眼睛凸起,浑身抽搐了一会儿,不再动弹。
袁诣把东厢房的房门钥匙拿到手,将吴四的尸体藏在地窖,再随手熄了烛光,将地窖封闭口缓缓关上。
至于假山上的那名暗哨,袁诣思虑再三,还是觉得不应该动他。首先自己的投掷功夫太差,远距离狙杀不现实;而要近身搏斗,如果没有一击致命,自己反而会陷入到危险的境地。再者,子时快要来了,自己也要赶回去与许凌烟好好合计合计。
“哼,暂且将你的头留着,一会儿我再来取!”袁诣看了远处假山上的暗哨一眼。
二进院内。
袁诣远远看了一眼处于树上监视他们动静的暗哨,为了安全,他同样从后窗翻入客房。
屋内漆黑一片,袁诣刚翻身进房,他脖子旁就出现一把匕首,吓得他汗毛倒竖。借着月光,许凌烟见是袁诣,连忙撤去匕首。
或许是许凌烟才沐浴完,阵阵香气传来,让袁诣忍不住嗅了嗅,毕竟刚才闻到的全是血腥味。但这个举动却引得许凌烟一阵羞涩,她刚想说什么,却闻到了一股血腥味。
“你,你这是怎么了?受伤了吗?哪儿受伤了?”许凌烟一脸关切的问道。
“我没受伤,不过眼下时间不多,我就长话短说...”袁诣站到窗后面,悄悄的观察了下外面的情景,再回身拉着许凌烟躲到屏风后,准备说着他所发现的事。
“别急,先去洗把脸,我想着你走之前都没有换身衣服,提早就给你打了一盆水,完了再换身衣服,满身的血腥味。”许凌烟脱口而出。
虽然周围黑漆漆的,不过对于袁诣来说,这都不是问题,片刻后…
许凌烟背着身,红着脸,她虽然知道后面换衣服的也是一个年纪相仿的男孩,但这毕竟也算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了。听着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许凌烟感觉浑身都在发烫,她心里微微发窘,心道自己真是自作自受,早知道如此难堪,就叫他去另一间房换去,真是羞死人了。最后她实在没忍住,轻轻啜了一口道:“你边穿边说,时间不多了。”
“我跟着他们去了三进院...”
“二进院他们没有派耳目前来,估计把我们当成普通的兄妹俩。”
“我都没敢点灯...”许凌烟撅撅嘴道。
“别打岔,等我说完!”袁诣拍了拍许凌烟,示意自己已经换好了衣服。
“哦!”许凌烟转过头,借着月光,她依稀能看清袁诣的样子。
“接着我去了一进院...在东边的下人房里估计还有女人...”袁诣一脸严肃。
“啊!好可怜啊!你怎么不去救她们?”许凌烟又没忍住,小声的问道。
袁诣没有搭理她,继续说着,“我跟着那人去了地窖,里面全是尸体,男女老少都有,应该是被灭门了,那场景确实太惨了,我实在没忍住,就把那人杀了。”
“杀的好!这种禽兽就该杀!”许凌烟听闻也是一脸愤然。
“我说大小姐,能不能让我说完?”袁诣眉头都要皱成一堆了。
许凌烟睁着大眼睛,捂着嘴,一脸可怜兮兮盯着袁诣,那委屈的表情让袁诣一脸无语,一种无力感油然而生。
“我知道还有个匪人在那下人房,我断定他发现同伙没回去,一定会去寻找,所以我在半道上伏杀了他。假山上的暗哨我没动,那个人我没把握拿下,而且时间也紧迫,所以先回来和你商议。”袁诣一口气把话说完,再不给许凌烟说话的机会。
许凌烟的表情慢慢由愤怒变得凝重,她咬着手指,眉头微皱:“闵廿四?看样子这伙人应该是凌十一的手下。”
“凌十一?”
“嗯,凌十一,和闵廿四一样,原来都是鄱阳湖一带的匪徒贼首,后来被宁王招募至麾下效命,这次攻打九江府的正是闵廿四和凌十一!宁王朱宸濠此人,早年就把肥沃的土地据为己有,这一切都是为了造反,而造反还需要大量财物,为了敛财,他便鼓动手下烧杀抢掠,早已使得治下民不聊生,怨声载道。听你刚才所说,应该是宁王派闵廿四与凌十一攻打九江府,而闵廿四先行攻下了九江府,在城里大肆抢掠,当然这所做的一切大多都是在为宁王筹集物资,对于闵廿四来说,这些都是随手可得的功劳。而对于凌十一来说,这些功劳统统都没他的份,他能不狗急跳墙,把爪子伸向附近的地方?至于那些女子,岂不闻‘兵祸之乱’?我听闻宁王有四子,分别为朱大、朱二、朱三、朱四,他们从小就没取名,为的就是宁王龙袍加身后再行取名,这也充分暴露了宁王的野心。那四人中,朱大和朱三沉溺女色,这伙匪人抢掠的女人中如果有绝色或者容貌姣好者,他们肯定会献给朱大或者朱三以谋取富贵。你刚才提到一个三公子,这三公子必然就是朱三无疑!至于其他的女人,只能屈辱的活着,或是最后香消玉殒…”许凌烟说的头头是道,听得袁诣心里也是豁然开朗。
“这群畜生,为了一己私利,害的百姓流离失所,生灵涂炭。”袁诣低声骂道,随即内生疑惑“你怎么对这些事知道的这么清楚?”
许凌烟愣了一下,哑然失笑道:“我可是许逵之女啊,闵廿四与凌十一,他们的恶行,整个南昌府都知道。后来他们堂而皇之的出入宁王府,很多人都知道他们是在为宁王效力。至于宁王的四个儿子,宁王府乃里的人都称呼他们为世子、二哥、三哥、四哥,而南昌府的官员都称呼他们世子、二公子、三公子、四公子,而且他们欺行霸市的行径都是众所周知的。要不是我爹是江西按察副使,说不定我早就...”说着说着,许凌烟的语速也慢了下来。
袁诣心里仍然疑惑不已,兴王府与宁王府的建制,那应该是差不多的。兴王府的很多事情自己这个义子都不清楚,何况一个外人?由此而见,这宁王府也是同样的道理,眼前这个女孩儿对于宁王府的事了解的甚是清楚,这绝非是一个巡察副史就能了解的!况且她说她六月十四出逃,现在都已经七月二十了,这中间的时间跨度太长了!真要逃命,一个月,不可能才跑到这个地方!看来,这个许凌烟心里装着事呐!
袁诣暂时放下心里的这些疑惑,毕竟现在是非常时期,“时辰不早了,那陈二麻子随时都有可能前来,我们还是好好想个万全之策吧!”
“我觉得一进院的那人可以暂时不作理会。理由有二,首先他是暗哨,如果他发现敌人会示警下人房的两人共同迎敌,所以他断然不会离开固定位置。其二,你刚才说了,一会儿凌十一可能要来,到了时间他还要负责接头,他如果擅自离开,嘿嘿,除非他脑袋不想要了!”许凌烟一脸自信。
袁诣揉揉鼻子,“如果你的推测是正确的话,除了一会儿要来的陈二麻子两人,三进院里还有七人,其中有五人都是在一起的,依你现在的状态,我们可能斗不过啊。”
“对了,刚才你听见那二当家对陈二麻子说要对我们用迷魂烟?”许凌烟问道。
“嗯,我亲耳所听,不过这迷魂烟是啥?”袁诣一脸疑惑。
“你笨啊,这一听就是迷魂的嘛,估计和蒙汗药差不多。对了,这些饭菜里下的说不定就是蒙汗药呢!”许凌烟鄙视道。
“迷魂烟?蒙汗药?有了,如果这迷魂烟有效果,我们可以‘以彼之道反施彼身’啊!”
“切,姑且不论陈二麻子两人,那三进院门口的两人你怎么解决?还有正室外的两人?还有内室的那啥二当家?你连人家的功夫底细都不知道。这样太莽撞了,成功率也不高。而且那凌十一到底什么时候到,这没人能说的清楚,万一他提前赶来,我们被前后包夹,那真的就只能等死了。”许凌烟摇摇头,“要不,我们连夜逃吧,只要把假山的那名暗哨干掉,我们就能神不知鬼不觉的逃走!”
“不行!”袁诣想了良久,摇头道:“第一,这里人烟稀少,我们逃走的速度也不快,慌不择路很有可能会遇见凌十一的人马,到那时就更难办了。第二,就算我们运气好,没有遇见那伙匪人,但在荒郊野岭的,你能保证不遇见野兽?到时候我们累得精疲力尽,还怎么反抗?第三,眼见贼人肆虐而无动于衷,我良心何安?难道眼睁睁的看着那群可怜人被肆意的摧残凌辱,直至死去??这让我于心何忍?《礼记.大学》中所说‘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如果我连正心都做不到,何来之后的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如果我逃走了,这件事就是我一辈子的梦魇!”
“但我们确实没有办法啊!力所不能及啊!”许凌烟抿着嘴道。
“办法是想出来的!力所不能及?在我看来,遇事怎能轻言退缩,如果这件事你选择了放弃,那么以后你也会遇事不前,做事也会畏首畏尾!你这一生还能做成何事?”袁诣顿了顿,盯着许凌烟一字一句说道:“我刚才说的,确实很难办到,除非…”
“除非什么?”许凌烟一脸好奇。
袁诣悄悄凑近许凌烟的耳朵,轻轻的说着什么。
“啊!不行不行,绝对不行!”许凌烟边摇头边摆手。
“不试试怎么知道?难道你有更好的办法?”袁诣摊了摊手。
“那,那你要规矩些!”许凌烟的脸红的快渗出水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