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代萍痛得几乎都麻木了,脑袋里都是嗡嗡的,一片嘈杂声,连眼睛也快要聚不了焦,白独幽冒着寒气的眼神却无比清晰。身体跟随他抽出刀刃的力道,止不住的微微向前倾,然后又想要滑倒在地上。
白独幽却偏不要随了她的愿,伸手拦住她的胳膊,将她继续按在桌前,右手又是狠狠的一捅。
嘴里又是涌出一口鲜血,付代萍所有的戾气都和血液一起流走,捂住肚子也止不住满溢出来的鲜红。她本来以为撕心裂肺,肝肠寸断到这样的地步,就该麻木了,可是白独幽的眼睛里,莫名其妙的多了恨意,一下一下的,在她的身体上多添伤痕,每一下新的刀伤,都让她再体会一遍绝顶的痛苦,让她只想求着他给她一个痛快,而不是这样生不如死。
付代萍现在没有多余的心力去思考,也没有力气去问他眼里的恨意从何而来,白独幽却在一下又一下的折磨她之中,喃喃的开了口:“皇上不要的人,临安王爷不要的人,才能轮到本王?!”
付代萍觉得自己的感官只剩下痛觉了,白独幽的话语都像是从远方飘来,却又无比清晰的撞进她的心里。她在选秀中落选,后来又听从父亲的建议,去临安王府找姐姐作伴,最后误打误撞的,在排练春山舞蹈的时候,将春心托付白独幽。本以为是两情相悦,一段佳话,没想到白独幽藏了这么久,才让她察觉到他的真面目。
“不要怨本王,要怪就怪你那老不死的父亲。你不是他最疼爱的女儿吗?他不是为了能将你送入皇宫之中,愿意用这一辈子的功劳苦劳来向皇上交换吗?怎么连本王这么一点小小的要求,都不肯答应?!”白独幽似是压抑了很久,越说越是狠戾:“还有你也是,能嫁给本王已经是你莫大的荣幸,本王都那样给你留足了颜面,花费了心思在你身上,你竟然还是怀了本王的孩子。可是就凭你也配?本王将来可是要成为这天下至尊的人!”
付代萍身体抑制不住的抖,眼泪一直不自觉的往外流,因为疼痛,也因为她这潦草的一生。母亲是家里的美娇妾,自己也是遗传了母亲的貌美,依附着当家的主人,有了父亲的宠爱才能活,所以一定要听父亲的话,一定要在刚刚十六岁,有了姑娘家的样子时,便去参加选秀,一定要嫁入王府,嫁给皇亲贵胄,就像他的两位姐姐那样,才能不辱门楣,才算没有被白养。所以遇到白独幽的时候,只是一曲春山,别让她不用再去硬着头皮,去做对不起付和铃的事情。
事到如今,付代萍也并没有埋怨父亲的意思,她只是眼前不由自主的回想起,她这一生中的种种。比起难过,她更多的是不甘心。第一次白独幽因为醉酒之后失手打她的时候,付和铃跟她说的那番话,她是记在心里的,她也曾想过,就算是成为了别人眼中,从文件王府里被赶出去的弃妇,那也不过是她人生中第一次做了看起来错的事,而不是如今,父亲心满意足,任谁看都好,却让自己葬送了一生的事情。
白独幽好像发泄完了自己压抑在心里的情绪,最后拔出了短刃,松开了攥紧着她的手,由着她顺着桌角,滑到了自己的脚边。
地上已是一片湿腻,付代萍倒在了自己的血泊之中,白独幽现在连一眼都不想施舍,擦了擦他那把短刃,转身离开了房间。
白独幽不知道的是,付代萍看着他离开的脚步,比起早就已经心如死灰的绝望,更多的是觉得幸运。等白独幽一走,付代萍就将手心里一直攥着的那个纸团,塞进了口中,用了最后一点力气,在离开这个世界之前,拼命往下咽了咽。她不知道这个纸团能起到多大的作用,她更不知道以白独幽的处理手段,她的死因会不会被人发现?可这是她在这样最后的时刻,唯一能做的事情了。生命最后的时候,留在心头的感觉,竟然不是对白独幽的恨,而是不甘心。还有就是依娟,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还想着等她回来,自己就带她离开文景王府呢。
后面的处理方式,绮太妃是知道的,只是绮太妃还以为那些都是真的,今日付和铃在葬礼上大闹的那一场,她也是真的生气,后来真的发现了付代萍身上的刀伤,她才开始慌乱。
可是她想知道的那些事,白独幽怎么会告诉她呢?白独幽既然自己撒了一个大谎,又用另一个谎言去弥补,就必定得要骗过所有人,哪怕是自己的母妃又如何呢?她就只等着做她的太后就好,其他的事,既然帮不上忙,还是省些麻烦罢了。
白独幽装的一手好委屈,跟等着他的绮太妃说:“太妃,儿臣确实隐瞒了一些事情,但就如同儿臣刚刚对皇上所说的那样,是为了掩盖她的丑.闻,保全本王的颜面,保全付大人的颜面,才出此下策的。太妃大可放心,就算是廷尉李大人亲自来查,也只是在验证儿臣的那些话的。”
“真的?”一连串的冲击,让绮太妃有一些不敢轻易相信。
“嗯。”白独幽点点头,不让她多想:“太妃你就好好休息吧,李大人他做事风格一向如此,连对待皇上也不像一个臣子该有的样子,若不是因为他的确有能力,早不知道被杀了几次头了,所以太妃不必把他放在心上,等证实了儿臣的话,儿臣一定要让他来为太妃请罪。”
这话说到绮太妃心头上了,她自从当了太妃,地位到这份上,平日连皇上见了她,都是带着几分恭敬的,还从没有人敢这样命令她。不过既然白独幽都说了,他一向是如此玩世不恭,并不是因为针对自己,对皇上也这样,自己也就没必要跟这种人置气了,叹了口气道:“好,等证明了咱们文景文府的清白,一定得好好治治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