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惊得差点儿站起来,席间的众人无不变色,这小太监揭发出来的这事儿可了不得,不管对于兄弟二人哪一个来说,都是一场诬蔑的重罪,因为总有一个人安排了这名大力士等在这儿,只是搞不清楚是沧海榉想要借机刺杀沧海槿,还是沧海槿要嫁祸于沧海榉。
我感觉东方怒的身体往前靠了靠,贴在我的椅背后面,小声说:“殿下不必惊慌,这个时候您不能表现出立场来!”
他说的对,我不能表现出立场来。我远远地看着沧海王,他的脸如浅灰的天色一般阴云密布。
沧海槿却并不慌张,气定神闲得仿佛刚才是谁说了一个笑话,低垂剑眉一吟哦间,突然爆发出一串轻笑,“呵呵呵哈哈哈——”
沧海榉反而被他笑得有些慌乱,上前一步指着他问:“你,你笑什么?”
“我笑二哥你百密一输,还是棋错一招,我四王府的令牌上何时写过逐鹿二字?”
“四弟说什么我不太清楚,呵呵,不过——”沧海榉胸有成竹地问“谁不知道四弟有间逐鹿苑,一看逐鹿便知是与四王府有关,难为四弟能想得出来,杀死这奴才是怕他说出什么话来么?方才你要嫁祸于我时,还让为兄一头雾水呢!”
沧海榉口舌当真凌厉,沧海槿却丝毫不惧,反而迎着寒风站在擂台中央,一手背后,捋了一把墨漆的长发,甩到身后,“众人都知我有逐鹿苑,也素知我从来不用逐鹿之名。逐鹿苑虽是父皇赐予了我,但毕竟是皇家园林的一部分,我怎能冒用?”
沧海榉目光阴鹜,冷声说:“四弟!你知道逐鹿之名不可冒用,可你却为何借逐鹿苑禁地训练私兵?难道你不知道除帝国之外,任何其他名义练兵都是死罪吗?而且你此言是在差异,据为兄所知,你训练的亲兵个个都挂着‘逐鹿’的腰牌,俨然已是独立于帝国军队之外的另一只精悍之师了!”
这一次席间众人岂止是变色,竟然均已是两股颤颤几欲暴走了。我在粉巷的时尚沙龙里与那些贵妇人小姐闲聊时也有所耳闻,在帝京的官员中间偶有流传沧海槿在逐鹿苑私练亲兵,但却是谁都没有亲眼见过,只是猜测而已。如若不是沧海榉这样有名有实地说出来,还不过是一股秘流言言罢了。
一时间几百官员鸦雀无声,生怕咳嗽一声就会被当成同党。
毫无疑问!沧海榉是有备而来!他是要在打他父亲沧海王这条大鱼之前先治住沧海槿这一员猛将!
我不着痕迹地微笑,真是一场精彩的表演,可我并不觉得赏心悦目!我慢慢觉得我已于某些东西渐渐重合,我已渐渐不再是以前那个罗蝶了,而越来越变得像这个身份、这个角色,想这个角色所想,急这个角色所急。然而我的心安理得在沧海槿不经意的一个回头间又乱了片刻。
“东方怒!”我侧过脸小声叫。
“臣在!”他在用这种自称向我表示忠诚,我十分欣赏地点点头。
“桦非的人埋伏得离这里有多远?”
“就在半山,看见信号后一盏茶的工夫就能杀到!殿下放心!”
沧海王如一头蛰伏的苍鹰一样,深邃的三角眼中射出凌厉的精光,直射向沧海榉,声如洪钟,“榉儿,你说什么?”
“父皇!”沧海榉如一个下了赌注的赌徒一般兴奋而紧张,声音不住地打着颤,脸上带着乖戾的笑,慌忙说“儿臣早就对四弟心生怀疑,暗中查访了整整一年,才终于搞清楚了四弟在逐鹿苑之内训练私兵,不仅训练私兵,而且还研造武器,罪可当诛!”
沧海王的鹰眼扫了一下沧海槿,又盯着沧海榉,甚至流露出一种好奇的神色,仿佛饶有兴趣地问:“榉儿,你如此有心,竟然查访了整整一年?难道果有此事?”
“父皇,千真万确!”
“枫儿!”
沧海枫刚才在全神贯注关注两个兄弟的对峙,竟一时间没有听到沧海王叫他,在一片寒冷的空气中,依然紧锁着眉头,定定地看着沧海槿,有无限担忧的神色。
还是沧海槿好心提醒他,“三哥,父皇叫你!”
“哦!父皇——”沧海枫忙从座位上站起来,“唤儿臣何事?”
“槿儿私练亲兵,按沧海律,该当何罪?”
“父皇——四弟或许只是围猎,二哥看错了……”
“朕问你该当何罪?”沧海王似乎一点都没有动怒,我反而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这位年迈的君王在胸有成竹地玩弄他的几个儿子。
“按律——当凌迟处死……”沧海枫极不情愿地说。
我倒吸一口凉气,如此重罪,沧海槿当时又怎么会那样轻率地带我去看?难道这里边还有其他阴谋?
沧海王竟然咯咯笑了几声,指着沧海槿道:“枫儿,去,由你将他捆起来!”
“父皇!”沧海枫惊呼,上前一步求情,“就算四弟有此行为,也只是一时糊涂,并无叛心,请父皇重新裁夺……”
“他如此聪慧,怎么会一时糊涂?”沧海王面带笑容,却笑得让人心里发瘆,“为父的旨意你也要抗拒吗?”
沧海枫咽下后面的话,走出主席棚下的阴影,寒风带动着他的长发猎猎狂舞,两鬓间的白发如两道闪电。他站在擂台前,对着自己的兄弟,略带痛心地说:“四弟,先请吧!”
沧海榉突然上前一步挡在沧海枫面前,大声说:“三弟,不劳你动手,来人,将沧海槿给我卸掉兵器,绑起来——”
几十个全副武装的精兵就扑到擂台上将沧海槿团团围住。他背对着我,我看不见他的脸,只能看见他的白衣在寒风中呼啦啦抖动,那只手依然随意的背在身后,却是一副置之度外的傲岸气势。
“给我上!”
沧海榉大喊一声,精兵们立刻将没有任何反抗的沧海槿捆了个结结实实。
“杀掉他!”沧海榉又大喊一声。那些精兵就要一扑而上,将刀架在绑成米粽的沧海槿脖子上。
“慢!”沧海枫大叫,“混帐,父皇叫绑他,又没有叫杀他!”
“哼哼,三弟,此刻便由不得你了!”
沧海枫刚要回斥,却被一柄同样冰凉无情的钢刀压在颈部,立时惊得目瞪口呆,也许他在一时间内看到了所有的官员身后都多了这样的一把钢刀,才意识到要回头去看自己的父亲,可他被人死死钳制住,哪里还能动弹。
也许是一刹那间的错觉,我看到沧海枫的目光直飞向我而来,而我却是众席间唯一安然稳坐的人。连我身后的这两名家奴都毫发无损,除了小兰草刚才的一阵惊叫和现在的慌乱,我和东方怒的形迹都已经显露无遗,这怎么能是错觉?因为所有的人都如同沧海枫一样看着我,充满了迷乱和震怒。
“二哥,你——”沧海枫愤怒地吼道:“你要反了么?”
沧海榉狰狞地浅笑,回答沧海枫的问题,“我等这一刻已经很多年了——”他噌地抽出腰间的刀,转身指向自己的父皇,一字一字蹦出牙缝,“我要你让位给我!”
虽然早已预知今天的这一幕,但我还是难受得紧,因为我看着沧海榉举着刀指向沧海王的样子,就想起了某只捕蝉的螳螂。虽然沧海王被周围沧海榉收买通的护卫牢牢地制在龙座当中不得动弹,可那种泰山崩于面前而不变色的气度没有丝毫改变,相形之下,沧海榉偷袭胜利却像一只风中的树叶,举着刀的那只手还在微微颤抖。
沧海王淡淡一哂,问他:“你就这么想做皇帝?”
“是!我想做皇帝!”沧海榉歇斯底里地喊:“你从小就不爱我!你永远不会重视我,所以我知道你也不会把皇位传给我——所以我要!”
“你要?便可以得到吗?”
沧海王带着笑意,竞像是在气定神闲地审问钦犯一般,沧海榉此时暴跳如雷,“我要,我就要得到!我要像你证明我不比三弟四弟差,我一样可以举兵谋国,我可以做皇帝!来人,将退位诏书拿来,请父皇拓印交玺!”
“哈哈哈哈哈——”沧海王爆发出一串大笑,竟震得主席棚上的瓦片吱吱嘎嘎地响,没有料到一个暮年的老人还会有如此强劲的内力。
沧海榉有些抓狂了,带着颤音大声问:“你笑什么?”
“笑你——”发出这两个字的人是沧海槿。我只觉得眼前一花,一道白影凌空旋转而起,溅起一阵艳红的血花,那一干精兵便如木偶一般应声而倒,已然毙命,身上碎绳节节,都是被沧海槿用内力逼碎的。
他飞身上了主席棚,在一帮赶上来厮杀的侍卫中间一跳一弹,两名侍卫应声倒地,他却跳到两米开外,一把提起端着退位诏书的小太监,将他重重地摔将出来,沉沉地落在我面前,挣扎了几下便僵硬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