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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豹裘金车酒,满座繁花香染袖,帝京宠儿云云攘,枉恨一世如水流。”
我刚刚随着家仆走入咏府搭着戏台的后花园,就听见有人吟诗。
一个少年站在花厅中间,一身白袍,墨发丹唇,双眉微蹙,背着手苦苦冥思,七八个面色俊美,衣着华丽的人,围着他坐了一圈,中间的一个异常出众的美女就是那天看到的咏舞薇,她不哭的时候,一抹娴雅的笑容很美。咏舞薇的身边,竟是五王那个正太,好么,昨天刚刚被人暗袭过,今天就跑来参加聚会了,好精神头啊!
我隐在重重的花帷外面,听得他们在里面讨论诗歌。
一个身着墨绿长袍,有些发福的公子哥儿拍着脑门道:“白兄这首诗及其华丽,但后面一句,说是枉恨一世如水流,意思有了,就是有些白了,不如改做‘枉恨一世水长东’。”
那白衣公子笑着指着他摇头,“重兄这样改,连韵脚都改了,还不如我的呢!”
那绿衣公子哈哈一笑,“这样倒是我才拙了,还是得问一下薇儿,怎样改才好呢?”说完殷勤地看着咏舞薇。
咏舞薇矜持一笑,略一沉思,才轻启丹唇,娇声说:“白公子这首诗,看似在说繁华,实际上却是叹人生苦短,韶华易逝,要合意思,又要合韵,我看不如改成‘怎奈清华付长流。”
那些公子们全都抚掌叫好,“薇儿不光是帝京第一美人,也是第一才女,服了服了!”
咏舞薇拿手帕捂着嘴角浅浅一笑,露出两个酒窝,真是娇羞之极,难怪这些公子哥儿们要这样讨她高兴呢,众星捧月啊,可是单单只有五王默默地捧了一只茶碗,不说也不笑,寂寞地喝茶,那绿衣公子一看五王,调笑道:“这里就只有王爷没有叫好了,难道是有了更好的句子?快吟来听听——”
咏舞薇受了五王的冷落,神态更加矜持,便端端正正地望着五王。那主儿放下茶碗,极散漫地靠在椅背上,手指点着椅子扶手,稍顷便有了,随口吟出,“锦衣不解霜晨冷,花色缠mian轻染袖,最怕百年与君错,韶华落尽愁白头。”
咏舞薇轻笑,盈盈问道:“五王的诗中竟有如此相思之意,还真没看出来,不知是哪位女子竟能动了你这位清高王爷的心。”
五王依然是那幅面无表情的样子,看来他在这群人中间是经常耍酷的,我不禁感叹,这些王公贵族啊,连休闲玩乐都要作诗,想起我前世一聚众玩闹就去游戏,k歌,蹦迪,跟这样的生活差了十万八千里呀。
结果他头一歪发现我,绽出阳光般的笑容,“蝶公主,怎么不进来?”
众人这才看见了我。而一瞬之内,我便明确了我是个不受欢迎的人。一个个刚才兴高采烈的表情全部像见了鬼一般,极度惊诧地望向我,仿佛我随时会把他们撕碎一样,这样的眼神,我在昨天二王府已经领略过一次了。纵然心里难受,但还是装出笑容,低头行了一个礼,既然人家咏小姐请我来,总得给人家点面子不是?
但我郁闷地发现,我过于谦恭和善,他们面上的表情竟更加恐惧了——难道我是怪兽?
“蝶儿妹妹来啦!”咏舞薇施施然走过来,牵了我的手,无限娇羞地说:“我们等你半天了,你怎么才来,咦,妹妹今天的打扮好特别,清雅可爱,还是头一次见到妹妹这样呢!”
“噢呵呵,谢谢姐姐夸奖!”我不自然地笑笑,因为我发现那七八个公子哥直愣愣的盯着我看,完全搞不懂他们对我是什么感觉,但我隐隐觉得以前的蝶公主已经给他们留下了某种可怕的印象,无法磨灭……
咏舞薇娇嗔一声,“还不起来见过蝶公主?都像木头似的做什么?”
“噢,噢——”他们才站起来,抱起双拳。
“见过蝶公主!”
“蝶公主,别来无恙……”
“蝶公主,真的是你吗,我半天都没认出来……”
我又福了一福,他们的生硬渐渐缓和下来。五王绽起一脸阳光般暖暖的笑容,将我拉到他身边去。我一走路,软木鞋底在青砖上敲出笃笃的声音,引得他们全朝我脚上看,这下我可得意了,坐下时故意露出我的绣花高跟鞋来,没见过吧,虽然本假公主我很低调,但虚荣心却是大大滴。
咏舞薇露出一丝小小的嫉妒,不过一闪就过去了,换上一幅风情万种的姿态,说道:“蝶儿妹妹一来,我们的人就到齐了,开戏吧!”
众人将目光从我身上移开,抚掌叫好,花厅正对着的台子上,一干人马各就各位,拿起架势,锣鼓一敲,戏开了。
这戏类似我前世里的越剧,男角也是女子扮演,文弱儒雅,竟是比女子看起来还有风韵,但唱得我基本听不懂,在传统民族艺术方面,我比较缺乏修养,而这些东西在古代,大概就像流行歌曲一样,贵族子弟们人人都热衷的吧。
看他们听得入神,还用手指敲击附和节奏,就知道,只有我一个人外行。
无聊啊!该去干正事了。
我悄悄起身,绕出花厅,拉了个家仆,“请问,左丞相大人在家吗?”
不料那家仆却躬身道:“大人料到蝶公主会求见,已经在书房恭候您了。”
这么精明?可我见到他的时候,看到的却明明是一个双眼昏花的糟老头,长得大概一米五左右,走起路来摇摇晃晃,看了我好半天才认出来,一副沙哑嗓子,气喘吁吁地说:“蝶公主,请坐,老朽等你多时了。”
想不通这样的一个糟老头子竟有舞薇那么水灵的女儿,还有小姨太太们为他打架,真是人生处处充满了意外啊。不过还是话归正题,“咏大人,您怎么知道我要来找您?”
他眯着眼睛,捻着花白胡子摇头晃脑地说:“蝶公主自要求我建议陛下出兵援救赵初国,难道真的是来找薇儿听戏的?你从小来到沧海,身负使命,跟薇儿不同啊。”
我汗,说话还真直接,“那么大人是什么意思?”
他捻着胡子,斟酌了半天,叹了口气,“兵是会出的,但不到时间,蝶公主,你明白老朽的意思吗?”
什么意思?“难道大人的意思是,沧海王陛下是要等赵初国的十五个城池了?”
咏嘉贺双目微张,突然射出两道精光,摇摇头,“蝶公主,这话老朽不当说,可是当你有一整张饼能够得到的时候,还会在意一块饼吗?”
他的意思就是,沧海帝国并不是要真心帮赵初国度过难关,而是要等繁赵两国相争得差不多了,坐收渔利?“咏大人,这样也太无良了吧?”
我双目怒横,咏嘉贺又恢复了那种昏花的样子,“蝶公主,万事都看造化,老朽在一国为相,自然谋一国之利,公主你还是自保为上!”
我冷笑,“哼哼,一国之利是小利,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咏大人不知其中的道理吧?”汗,这个世界没有孟子,也不知道有没有这样的论调流传于世,“民之生死安危才是立德之本,君不仁,不能坐江山!”暴汗,我在说什么?
不料永嘉贺却被我吓住了,半晌,才吟吟哦哦,看我的目光也跟先前不同,却没有说话。
这时,一个文书跑进来,慌慌张张,口中叫道:“老爷,陛下宣您进宫,听来传口谕的公公说,陛下正在上书房发脾气呢。”
永嘉贺急忙站起来,“快快,更衣,什么事知道吗?”
那文书到底没看见我,还直愣愣地说:“前些日子有人参了三王爷一本,说他怂恿下人劫钦犯,致使乱党匪首倪红霜逃匿,这会子查案的钦差复命了,说是真有此事,三王正在殿外跪着呢——”
永嘉贺一脸错愕,“敢情真有这等无德小人,快快进宫——蝶公主,老朽失陪了,让薇儿陪您小坐听戏,改天老朽定当面赔礼!”
“咏大人,不必客气,快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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