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嫂,消消气。”
副会长梁兴朝出声,“这件事应该还有转圜的余地,我会再想办法。”
“还能想什么办法?”
梁英氏摇头,“你以为他们几个是省油的灯?
恐怕早就一步一步算计好了。
出了这个门,我若不同意,会长,还有先会长的名声就都毁了。”
梁兴朝沉吟,“我始终觉得这个消息太过离谱,或许也没有什么大碍。”
梁英氏一叹,“就算消息离谱,会长一旦离开诛魔会那么久,几个老东西就更好把握权柄,收拢人心了。
会长再无功回来,到时是怎样的光景,就难说了。
若消息可靠,会长也未必能全身而退。
这是死局,会长接不接任务,任务成功或失败,都会被他们算计!”
“这……”梁兴朝跟着叹息,“既然如此,还是不要让会长接这么危险的任务了,我看……”
“不,这任务她一定要接!”梁英氏蓦然冷下口气,“从她兄长去世的那一刻起,她就没有资格再退缩。”
说完,梁英氏沉着步子朝外走去。
听完母亲的话,梁丘烟慢慢站起身,“我去收拾东西。”
谭伟彦大急,他一把拉住梁丘烟,朝梁英氏乞求道:“师娘,师妹不能去!
不管消息真假,魔王肯定都不是善类。
如果有朝一日他知道了师妹的真实身份,会怎么样?
如果真要有人去试探,我去!”
梁英氏侧转身,声音冷淡,“这是几位长老与副会长的意思,也是我的意思。
你师妹当上会长之后,就一直戴着面具,没有以真面目示人。
她今年十七,是女子,且面相柔弱,更容易接近目标。
这件事已经定了,我也不是来征求她的意见的。
伟彦,你如果是真为了她好,就好好跟她告个别。”
说完,梁英氏离开。
“师娘……”谭伟彦还想说什么,被梁丘烟拉住。
“师兄,我愿意去。”梁丘烟认真地道:“如果他真是魔王,我哪怕套出一丁半点的线索,也会对诛魔会有无尽的利处。
哪怕不是几位长老的意思,我也会去尝试的。
如果不是也没关系,就当我为圣上排除了隐患,这也是诛魔会义不容辞的事。”
“师妹。”谭伟彦看着梁丘烟,直摇头,直叹息,“师傅和理群师兄不会想看到这样的。
他们只要你好好活着,开心地活着,你明不明白?”
梁丘烟点点头,“我明白。只要杀了魔王,我就能开心,大家也就能好好地活着了。”
谭伟彦:“……”
“我去收拾东西了。”梁丘烟拉下谭伟彦无力的手,转身离去。
谭伟彦只能看着师妹的背影,长长叹息一声。
……
梁丘烟混在长长的进城队伍中,脸色有些茫然。
她除下面具,穿着一身破衣,头发与脸上都显地零乱与污秽,活像个要饭的。
事实上,她当真是从明镜城一路步行来大言国的第一城,上都。
因为挂念任务,途中也没怎么休息。
母亲与几位长老的忠告、警告言犹在耳:
“为了保证不被人怀疑,更不被魔会的天魔看穿,从你踏出明镜城的那一刻起,你就不再是梁丘烟,也与诛魔会再无关系。”
“你离开明镜城后,不会有人认识你,更不会有人帮助你。”
“你给自己另外取个名字,自己再想个身份,比如逃难的、投亲的、要饭的……都可以,随你,不用告诉我们。
如果能连我们都骗过,那是最好。”
“一路上怎么过活,怎么去上都,你自己想办法。”
“去了上都,一定要尽快想办法接近对方。”
“切记,不要暴露自己的实力,显地越无害,越柔弱越好。”
“咳咳……男人都喜欢这样的。”
长老说这话的时候,被梁丘烟的母亲狠狠瞪了一眼。
不过,她并没有反驳。
梁丘烟很明白,那是母亲默认的意思。
“姓名。”
城门处,梁丘烟被拦下。
城卫开始扒拉梁丘烟身上的包袱检查。
“梁婉婉。”梁丘烟回答。
“从哪里来?”
“明镜城。”
“到上都来做什么?”
“找人。”
“路引呢?”
“在这……丢了。”
梁丘烟左找右找,发现确实不见了。
路引的事,还是谭伟彦师兄冒着被责罚的风险,特地托信地过的人帮她办理的。
梁婉婉这名字也是谭伟彦师兄帮她取的。
如果依她自己,大概率会取小二、阿两这样的名字,省事。
几位长老与她母亲坚决让她自己处理一切事宜,但谭伟彦师兄还是悄悄地给她开了许多方便。
梁丘烟开始回想,到底是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把路引给弄丢的。
“丢了?”城卫将包袱甩回给梁丘烟,推搡着她往边上靠,“没路引就一边呆着去。
最近上都有大活动,没事别瞎往里面跑,冲撞了贵人你担不起。”
梁丘烟被推进了一堆叽叽喳喳的人群中。
“这可怎么办啊,进不去哟。”
“这么多人,也没瞧着个熟人。”
“使银钱都不行了?”
“不行呢,城里头查地紧。
听说圣上新封了个美人,美人诞下小皇子。
圣上开心,说是要与民同乐,邀请了好多的能人来上都表演,听说还有外国的……”
梁丘烟一边听着大家说的消息,一边翻找自己的包袱。
日常用品还在,银钱也还在,偏偏少了路引?
这就奇怪了。
蓦然,梁丘烟的耳朵动了动,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混杂喧嚣的吵闹声中,一道清脆且稍显稚嫩的女声引起了梁丘烟的注意:
“梁婉婉。”
“明镜城来的。”
“找人。路引在这。”
梁丘烟不由转身瞧向城门另一侧的进城队伍,目光很快锁定了一个白裙小姑娘。
对方头上戴着帷帽,此时正挑起面上的纱帘接受城卫的检视。
小姑娘不过十四五岁,面白清秀,眼睛很是灵动。
梁丘烟望过去的时候,对方也望了过来,眼中不由露出惊诧的神色。
似乎是没想到梁丘烟这么快发现她,露出一阵惊慌的神色后,小姑娘放下纱帘一溜烟地跑进了城门。
梁丘烟抬头看了一眼天色。
看来,今天是别想光明正大地进上都了。
很奇怪,那个小姑娘到底是什么时候摸走了她的路引?
为什么她一点也察觉不到?
甚至连什么时候近过她的身,她都毫无印象。
小小年纪,难道是惯偷?
梁丘烟带着疑惑,背着城门走远。
约莫半个时辰后,之前一溜烟跑进城门的白裙小姑娘,拉了一个头戴斗笠的俊秀青年来到城门外转了一大圈。
“咦?去哪里了?”白裙姑娘疑惑地挠了挠头发。
俊秀青年拉着白裙姑娘往回走,“许是家里人来接她了。
你还有心思管别人的事,先想想呆会怎么跟大人认错吧。”
闻言,白裙姑娘吐了吐舌头,扯了扯俊秀青年的衣角,“东青,你最好了,你说我要怎么说,大人才不会罚我啊?”
俊秀青年扒开白裙姑娘的手,“自己的错,自己承担。”
“哦。”白裙姑娘蔫啦吧唧地跟在俊秀青年身后,目光不时回头看向城门中的人群。
可惜再没瞄到那个真正的梁婉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