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小的时候,我搞不清楚的事情有很多。
为什么,别人家的小朋友,照顾他们的是爸爸妈妈,我是由外公外婆照顾大的?爸爸妈妈却一年难见到几回?
为什么,雨梨一直都会经常来我们家吃饭,有时还睡在我家?
雨梨的爸爸妈妈呢?那个印象中沉稳的田叔,还有温和的陈姨,虽不多见,却待我极好的两名大人,为什么也和我的爸爸妈妈一样,经常没有陪伴在雨梨的身边呢?
雨梨父母的事,是很久以后我才从街坊邻居闲谈中听到的。很多问题,在我逐渐长大后渐渐明白并理解,可这件事,我始终都没有明白。明明两位都是可靠的大人,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嘛...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我朝车窗外望了望。
十月一日看上去的确是普天同庆的日子,天气好得吓人。四周全是起伏的丘陵,可以看出,它们的绿意虽然有,却不是那种朝气蓬勃的绿了,蒙了一层灰的感觉,有部分甚至产生了枯黄的愁绪。看来秋天,的确是来了,不猛烈,胜在悄无声息。
"呼...呼..."
我跟安妮继续扯了会皮过后,陷入了一段时间的沉默。雨梨和陈姨始终没说几句话(亲的,确认无误),这不,后方还传来了轻微的呼吸声,回头瞟了一眼,确认安妮还在气呼呼地扭头看着窗外,我便能确认,睡着的是雨梨。
说来惭愧,我一个***,在一众女性看上去都没晕车的前提下,我突然感到脑内和胃部一阵不适。
我向着陈姨举起了手,再放下,又举起了手,又放下。
忍住!梁山,你能赢的!不就是晕车嘛,忍忍就到达目的地了!万一被她们看到你这副呕吐的蠢相,安妮会挖苦嘲笑不说,雨梨和陈姨都会嫌弃你的!
稍微抵抗了一下,眨了眨眼,呼了口气,好了一点。可没过多久,又是一股汹涌的浪潮袭来。
大危机!要是再不想办法处理下的话,会出大事的!
本以为实在挺不住了,正准备向陈姨要个塑料口袋,顶着压力解决生理上的突发状况的,但就在这时,我眼角余光无意间瞟到了前方目的地分岔口指示牌。马上就要到了。
"...小山,怎么了?"
陈姨目光似乎是想着我这边扫了一眼,我的手还没来得及收回去。
"...啊啊,没、没啥..."
我软绵绵地将手放回了大腿。
"我只是..."
"奶油..."
后座突如其来传来一阵微弱的呼喊。
什...
"奶油...别跑啊...让小姐姐来好好疼爱你..."
新一波的眩晕感汹涌而至。
没想到,雨梨的梦话还没完。
"真是...太可爱了...和主人一样..."
"不行了陈姨!我需要塑料袋!"
明明马上就到达终点了的说...
...
富安市,一个与花田市临近的城市,但却远比花田市繁华。
在这里,地铁、轻轨、机场、火车动车等等一应俱全。市区大厦**,街上,不到点基本望不到太阳或者月亮。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繁华程度的确是花田市所不能比拟的。
当然,还有游乐园。
星愿欢乐园已经运营了将近二十年了,直到现在,从表面上看也依旧没有显示出一丝颓色。门口的大广场和我第一次来时的印象一致,广场中央一个有些老旧的大喷泉,喷泉周围有许多人依旧在喂着雪白的鸽子,乐此不疲。
小时候我也被父母拉着来过几次,对此地有一丝别样的怀念。
"赶快把它扔掉然后把手和嘴巴给我洗一百遍!恶心死了!"
安妮即使跟我隔离得如此之远也不忘叫我扔掉手中提着的装着呕吐物的黑色袋子。呃,的确有点不好...不过洗手和嘴巴一百遍是不是次数太多了点...
进入游乐园。
正值假期,游园人数相当可观,虽不至于人挤人肩擦肩,来来往往的人也是一片又一片。
"陈姨,虽说之前已经向您道过谢了,但我还是想对您再说一声谢谢。"
一边走着,四处张望,我一边跟着身旁雨梨的妈妈闲聊。话说,左边那个卖小玩具摊位的皮卡丘,皮套做得也太不走心了点,一点也不像皮卡丘不说,反而像带一对角、镶了葡萄干和小番茄的涂了一层黄油的面包。
陈姨听了我的话,用没拿遮阳伞的左手撩了一下额前的头发,轻轻地笑了起来。
雨梨依旧被安妮拉着,在距离我们五十米开外的前方,看样子像是在说什么悄悄话。我留意了一下雨梨那一头碎发,再顺势瞟了一眼摘下了墨镜的陈姨的侧脸...嗯,大致能猜想出来,雨梨今后会长成什么样子。
"...不,我应该谢谢你才对。"
我稍微有点吃惊地转过了头。
一如既往的温和笑脸。
"我...我和雨梨的爸爸平时工作都很忙,很多时候都没能好好照顾雨梨。和这么多年你们家对雨梨的关照对比,我们家所做的这些根本算不得什么。"
她说着,抬起了手,抚摸了一下我那稍微长长一点就乱糟糟的头发。
"辛苦你哦,小山。"
"...瞧您说的,这不是应该的吗?"
陈姨总能给我一种教科书式的,母爱温柔的感觉。与她相比,我的亲妈给我的则是很不同的另一种感觉。这点之后有机会再谈。
...
"给我...放手..."
"哈...哈...你不是男人...吗...给我乖乖...上去!"
"绝不!"
我双手死死抓住栏杆,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我的双脚被面目狰狞的马尾恶魔安妮胳膊夹着用尽全力往后拉。我的整个身体都悬在空中。
都做到这个份上了,你是有多想看到我坐在海盗船上出丑啊!
"拉你去坐海盗船...又不是拉你去坐云霄飞车!更不是拉你...去死!爷们点成不成!"
稍不遂你的意愿就会被你打得濒死,就算是那种感觉也比自己的面子丢了要好很多!
虽说现在这种状况也好不到哪里去...
"小山,安妮,你们别争了好不好。"
在一旁的雨梨慌慌张张地想过来解围,奈何气场太弱外加束手无策,只能在一旁东窜西窜干着急。
不远处的陈姨倒是饶有兴味地举着伞看着这一切。貌似是不急着出手。
"再这样...我可就生气了!信不信我...踹你..."
我在用劲同时的恫吓根本没对恶魔状态下的安妮起到任何精神层面上的作用。
"...快一点嘛...人家...人家害怕坐那玩意..."
批注,她这么说的同时,手上的力道一点也没放松,而且她完全是咬牙切齿地一点点把字句从牙缝里给蹦出来的。
眼瞅着自己的体力一点点被消耗,即将到达尽头,栏杆也被稍微拉得变形了一些,另一边居然连一点放松的势头都没有!
现在我已经无力关心周围,内心深处已陷入深深的绝望。
最终,当我终于决定放弃所有抵抗并松开手的那一瞬间...
"...嘿嘿嘿,好多漂亮的小姐姐..."
一道熟悉的声音突然钻进了我的耳膜。
这、这是...
"啪叽"一声,我的脸被拍在地上,身体瞬间被安妮拖动了将近十米。
...
雨梨在园内找了好久才找到创口贴。在这之前,我因遭到了安妮的暴力对待以及海盗船酷刑,眼泪和额头鼻头上流的血就目前而言是怎么也停不下来地使劲流。
"地狱空荡荡,魔鬼在人间...绝对是这样...呜呜呜..."
安妮不好好承认错误居然撇下大家伙一个人跑去坐激流勇进,我的心哇凉哇凉的碎成了渣渣。
"给,还有点纸,你拿去。"
"呜呜...谢谢陈姨..."
说起来,我不怕进鬼屋也不惧速度极快的过山车,偏偏受不了荡来荡去的海盗船,还有忽上忽下的跳楼机。那种难受的感觉冗长而又循环往复,无法理解享受其中的人的心理活动。
"我、我回来了!"
雨梨慌乱地出现在了我们的视线之中。他手上还拿着几个创可贴...和一盒头痛药物?
等等,梁山,一定是你的眼睛搞错了,雨梨拿着的应该只有创可贴而已,头痛药在这种场合可是错误的选项哦。
我眨了眨眼。
创可贴,头痛药。
...
"我说啊,雨梨,我很谢谢你能找到创可贴,但是我并没有头痛哦,陈姨也没有头痛的迹象。"
我试着向雨梨解释,这里谁都不需要头痛药。
"...但是,"我继续说道,"需要头痛药的人现在去坐激流勇进去了,她的脑子可是烧得不轻呢。"
安妮今天是应该在家好好养病的...
"那、那个,小山,"雨梨怯生生地举起了手,"我看见你头被撞了一下...有点担心..."
不存在的,头部受到冲击,轻则擦伤淤青,重则脑震荡,无论如何也跟头疼药联系不到一起的...
之后我陪雨梨一起去退了药。回来时,发现安妮正坐在我刚才坐的长椅子上,身旁有一袋像是饮品一类的东西。
"我说,你们也太慢了。现在的时光可是非常宝贵的,时间一眨眼就没了。"
一边轻描淡写地瞟了我们一眼,一边举起了手中的可乐瓶凑近了嘴。
"...哦,这样哦。"
可能是听出了我话中的冷意,喝完一口可乐的安妮抹了下嘴唇,随后侧身在塑料袋里摸索出了一瓶和她手上一模一样的可乐。雨梨走过去坐在了她的旁边,而我则把手揣进了裤兜,向着周围张望了一下。
刚才有个像是赵一淳的声音传来,虽说不想承认,但作为他的死党,短时间内,的确无法让人不介意...
而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眼前突然蹿出一瓶可乐。
"喏,喝点东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