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才暗道:“我苟才莫非真是吉人天相,岁至不惑运发?我成天做梦华服锦袍,金箸玉器,姞妾成群,挥洒千里,难道真的会虚浮为实?”当即离座,颤道:“请李……李兄上座……”
李金微微一笑道:“苟兄不必谦客多礼,我等亦为普众安乐而想,小弟看到处处殍尸四野,心中不安。那些英雄结盟创伍,厉兵秣马,救我华夏,只要人众心齐,自可众擎易举,创业垂统。此乃拒了外敌,拯了内民,岂不为两全皆美?”
苟才听得惊喜迭迭,心想:“我若到了出头之际,他奶奶的邱得仇,定要将他撕成碎片,其儿女亦要留作自己为奴,把得罪我的人尽数杀了。”他自明白李金所言乃是兴兵起义。乃道:“自古有云:乱世出英豪,逆境走杰士。李兄卓识远大,智珠在握,小弟测你必能万事垂手可得。”
李金喜道:“苟兄此言果真?”
苟才道:“还需有名儒侧计。前朝有魏征、李靖,再古便有萧何、张良,连周武如此睿勇双全,也离不开法术神通的姜公、周公扶助,若得以神助法护,更是势若破竹,决胜千里。”
李金道:“小弟今日得遇苟兄,万喜于此,唯恐苟兄自安清世,不知……?”
苟才忙道:“勿庸讳言,李大哥菩萨心肠,必得天助,况小弟亦是修法济困的使者,助兄丕业,自是符吻之至。若李大哥不弃小弟法术鄙陋,苟才愿助李爷一臂之力,也圆现了吾师嘱旨。”
李金大喜道:“小弟若得苟兄相助,定可昏天出日,光照普众。”
苟才颤道:“一定,一定,当然,当然。”
李金轻声道:“此事不可向外言及。否则,将招灭族之祸也。”
众人坐不多时,又有家仆端来水果,一个三四十岁的汉子剥了一个桔子,送到苟才近前道:“仙长请吃桔子,晚辈是广西枪会的王老五。”
苟才此刻已视己为王相公侯,哪去理会?那王老五又说两遍,苟才才瞟了一眼啐道:“一个桔子够谁吃的,不足塞个牙缝。”
王老五道:“小的只有两个桔子。”
苟才道:“这桔子我吃,把你那个送给李爷。若不见你心诚,这桔子只可喂狗去。”
王老五喏喏连声,把唯一的桔子剥好,送给李金。李金不要,苟才便接了过来。
王老五心中虽是气忿,却哪里敢惹这位“疯神行者”不快?只好退了回去。
堂中诸人正自谈笑,忽一家仆走入堂来,向屠世愒愒道:“禀报庄主,四庄主和厉公子已把陶爷等人又请回来了,只是那邱爷一干人没来。”
屠世愒愒忙道:“快快请来。”
众人见屠世愒愒起身说“快快请来”,不知又有什么人来庄,均起身向堂外候视。
楚楚没随众人去会英堂,因她许久没见厉之华,无心再坐,便溜出厅外去寻。满厅的狂吐之劫,她却万幸避过。
厉之华等人在外用些清水把陶大水淋醒,又让他洗了头和脸。陶大水见自己身置此地,大为奇怪,见严龙亦在,便问其故。严龙把诸事详细地哭诉一遍。陶大水惊得冷汗直冒,恨怒惭愧,忙向厉之华和屠破刀等人拜谢。
陶大水暗想自己行走江湖十几年,还没受过大挫。此次若非别人相救,自己死了倒没什么,可严家唯一的独苗却断枯自己手里。他酒量原来就浅,虽行走江湖多年,名门大派倒少结触,尽些三山五岳的草莽汉子和戆爽直厚之辈,哪会耍弄如此奸谲的心计?陶大水又非极工心计之人,再首次与江湖上名声极响的青城掌门一起喝酒,本就稍感荣幸,复加邱得仇的阿谀捧宠,那股得意若惊之状,自不消去说。又怎可料及一代江湖名手能对自己下这般毒招?故以放怀痛饮,不忌其它。
他心想厉之华若无惊人之技,屠氏兄弟怎会对个名不见经传的少年恭敬有加?想起诸切,心里不由大感怍愧。
楚楚见他们回来,松了口气,忙迎上前道:“你……你到哪去了?可把人急坏了。”
厉之华笑道:“我到你家去了,向你家人说你与我一起,不必着急,过会他
们便来接你。”
楚楚闻言惊颤,不由气怒道:“你怎这个样子!若嫌我碍手碍脚,我也不希
望你去说,自己也知道回家!”说完,掉头就走。
厉之华见她情于颜色,登感歉疚,后悔不该在陶大水四人跟前与她诨笑。严龙道:“那位公子别动气,厉兄和你说着玩的。”
屠破刀和邬宽只是默笑不语。
陶大水和严龙二人大怪:“这少年忒地女儿气,说句玩笑也着恼,这厉之华也能跟这种人合得来,倒是稀奇。”
厉之华一个空翻,在她身前四尺远拦住。笑道:“ 姑娘想走可没那么容易,我去你家,你娘已答应让我照看你,我高兴得厉害,在你家又吃了三杯酒才回。”
楚楚抹了抹泪道:“你……谁让你到我家去的?”
厉之华奇道:“为什么不可去?丑媳妇还能怕见公婆?我反正早晚都需去的。”
楚楚羞急道:“你去我也不反对,今日你怎可去?”
厉之华笑道:“ 既说不许我今日去,那我就不去算了,但你也不可回家。”
楚楚道:“你已经去了,还说这些那般。”
厉之华道:“我没得你的吩咐,怎敢擅自去闯?你家里若知我将你带走,非拉我去见官不可。”
楚楚听了却又哭道:“你总欺负我,越是有人,越要拿我开心。”
厉之华大感歉咎,暗怨自己,暗想陶大水等人若知她是个姑娘,人家不知要如何评论自己。转头一瞧,几人早已走去。于是忙取出汗巾,替她拭干眼泪,正色道:“你这一生跟着我,真得不后悔?”
楚楚柔声道:“你到现在还不明白我的心么?”
厉之华道:“我怎不理解,只是我这人性情不羁,乃属玩世不恭的恶少年,他们那些人都是这样说我的,你也要原谅才是。”
楚楚道:“你若是个恶少年,他们那些人却都是无恶不作,天下第一等的大坏蛋。”
厉之华笑道:“常言说:知夫莫若妻,知妻莫若夫。”
楚楚闻言,心头一惊,羞喜嗔道:“你,你这人……无怪说是个恶……”
厉之华笑道:“你若生气,我今后就不说了,好不好?”
楚楚羞得低头呐然道:“你……你总是……总是来欺负我。”
厉之华道:“我今日对天发誓,假如今后再来欺负我的……我的姞姑娘,就让我不得离开她半步。”
楚楚听了,芳心窃喜,轻声羞道:“那你还是欺负我的好。”此时她心里激颤,这话声极微,几不可闻。
厉之华握着她的手道:“我有句话想跟你说,你现在想听么?”
楚楚道:“你爱说什么便说是了,谁敢掩你嘴巴不成?”
厉之华见她待己如此挚愫,再不带半分嬉笑之色,暗道:“如此容艳痴情女子,哪里去找?朱姑娘和她我均不可负。”说道:“今天是十六,十六可好?”
楚楚懵然道:“五月十六很好哇,人家不是常说什么十五的月儿十六圆么?你问这干啥?”
厉之华道:“你喜欢今天这日子?”
楚楚听他说话不着边际,便道:“我是很喜欢花好月圆,这山庄花儿又美又多,晚间出来闲逛,更为惬意。
厉之华笑道:”你既然喜欢今晚良辰,那我俩就在月下花前下跪发愿。”
楚楚一愣,不知其云何意。
厉之华也赧然道:“我俩……我俩今晚趁此良辰美景,结为夫妻可好?”
楚楚睁大凤目激颤道:“你……你说甚么?”言下之意,好似不敢相信。
厉之华正色道:“我们不必在乎那些繁俗儒规,我厉之华不敢有负姑娘情愫,你只要不悔,我俩主在今晚独自成亲。”
姞楚楚此刻已听得清清楚楚,心喜若狂,脸上羞得如涂朱丹,低头不语,暗想:“真的,假的?愿他别再开玩笑。”
厉之华笑道:“你若不说话,那便是默允了。”
楚楚喜极,想起自昨晚以来,那般的心情,何人知之?一时激颤,不由又啜泣起来。
厉之华借机说道:“我明日还需赶路,外边处处凶险,带你远行,实为不便,我厉之华今日起心已属你,无论何时,不敢有负姑娘情义。我想把你暂安托于庄中,让他们好生关照着你,等我回到师父那里,向他老人家禀明此事后,即来见你,你瞧如何?”
楚楚心想若再随他远去,反觉自己忒无胸怀。于是说:“你以为好,我……我无有不从,只是这里离我家很近,怕我爹娘知道。”
厉之华道:“我让屠四哥他们去跟你家说,就说我将你带了远处,过段时间便来。这样,她既知我俩之事,也不会再着急地四处寻你。”
楚楚一想也别无他法,羞道:“也只有这样了。”
厉之华心中大喜,道:“咱们这就回去,别让人家瞧见了,你又要害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