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约城的上空阴云密布，连续两次小型核爆让苹果城上空发生了局部气候异常，纷纷扬扬的雪花竟然开始飘落。云层厚重，满含辐射。

DOWNTOWN，曾经是城市繁华的标志和见证，如今只剩下一片占地极广无法辨认的废墟。核爆中心的建筑早已经倒塌晶化，一股死寂的气息弥漫。

飘扬的雪花中，忽然闪出两道人影。

乔纳森的将军制服紧紧绷在身上，勾勒出他保养的依旧极好的身材。强大的挤压力量让他几乎无法呼吸。他觉得人生中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耻辱。

不得不说，联邦将军服的用料非常坚韧，承载一个完全悬空的成年人也看不出任何要崩散的迹象。

本来齐整的将军服领子被瑞恩抓在手中，年轻人仿佛抓着一只流浪狗的颈后皮毛，一股愤怒在他心中流淌。

年轻人目光下垂，欣赏着脸色变幻的乔纳森，表情玩味。

“尊敬的乔纳森将军，是不是觉得很愤怒，又很无奈？”瑞恩的语气轻松愉悦。

“哼！”

在高空气流中微微抖动着身体，乔纳森发出了一声极为压抑的怒哼。

“你想干什么？”由于领扣的紧绷，上将的声音有些扭曲，脸更扭曲，“你这是对联邦宣战！”

“哈哈！”瑞恩放声大笑。突然，笑声戛然而止，乔纳森惊恐得发现，年轻人竟然松开了手，而自己的身体正在不受控制得向天空中快速升起。

几秒钟后，上将孤独得悬浮在瑞恩侧上方几米处，澎湃的以太之力在虚空中翻腾，将他钉在天幕上。

“对联邦宣战？”瑞恩一个闪身，出现在乔纳森面前，双眼微微眯起，“真是好主意。我一直想这么做！”

瑞恩的声音陡然尖锐：“你以为你是谁？你也配代表联邦？”

在乔纳森越来越愤怒的眼神中，瑞恩的笑容越来越灿烂，而他的语言则像一柄锋利的小刀一次次捅在上将的心上。

“你既然做了狗，就要有狗的自觉！”

“你用核弹都弄不死我，难道想要靠眼神杀死我？”

瑞恩的眼神骤然锋利，一股浩瀚的气势轰然爆发，席卷天地，他的声音冷得像南极万年不化的坚冰：“接下来，请你认识一下死在你手中的无辜者。”

天空忽然阴暗下来，正午时光的色彩瞬间转化为雷暴来临前的灰暗。

乔纳森忽然开始抖动起来。

不是因为寒冷，而是因为眼前出现的一切。

阴暗的天幕为背景，整个世界似乎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实景舞台。无数的半透明人影出现在虚空中，带着灰暗的光芒，睁着没有瞳孔的眼睛，向悬空的乔纳森僵直走来。

风急，却根本吹不动这些没有丝毫重量的人影。

他们张开嘴，面色极为扭曲，似乎正在承受极大的痛苦。乔纳森耳边本来只有空气流动的声音，可是下一刻，有无数个声音同时响起。

孩子的哭闹，男人绝望的呐喊，女人恐惧的啜泣，老者无力的祈祷……汇成一道无法阻隔的声音洪流，直接灌入乔纳森的脑海。

上将的身躯猛然蜷缩成一团，快速抖动着，眼耳鼻口同时迸出血迹。

他的脸色晕红，像是所有的血液都冲到头顶一般。一双蓝色的眸子忽然泛起了诡异的灰白颜色。

乔纳森双手紧紧捂住脸颊，喉咙中发出“嗬嗬”的声音，看燕子正处于无边的痛苦之中。

瑞恩迎风而立，眼中没有一丝悲悯。

乔纳森所看到的，是死在这片土地上的冤魂。他们他们之中包括被核爆杀死的地下掩体中的平民。在以太之力的冲刷下，灵魂，这种奇异的能量形式显现出来，折磨着已经接近崩溃的乔纳森。

上将在虚空中翻滚着，痛苦颤抖的幅度在以太之力的束缚下极为矜持。

“杀……了……我……”

含糊不清的发音掺杂着想尽办法求死的冲动。

而被乞求的对象，瑞恩，却一脸冷漠道：“好好享受你的报应吧！”说罢，身形迅速飘远。

……

三个小时后。

乔纳森缓缓醒来，入眼处是柔和的无影灯，一群身着白衣的人将他团团围住，低声交谈。

“这是怎么回事？”乔纳森想要挣扎着坐起来问个清楚，却发现自己的身体酸软之极，完全没有支撑的力量。

白衣人按动了一个旋钮，乔纳森的视线开始缓缓变得水平。直到他几乎垂直于地面，他才发现，自己竟然躺在一张活动病床上，而白衣人自然也就是联席会议直属医疗机构的工作人员。

一名带着眼睛的工作人员面色严肃，走近说道：“乔纳森将军，您现在的状况非常糟糕。接下来我们需要对您进行深度治疗，过程可能会非常痛苦，请您务必忍耐。”

上将艰难得吐出一口气，感受着嘴唇上火烧般的干燥感觉，虚弱得问道：“我怎么了？”

几名工作人员互相对视片刻，一名身材高大，看似负责人的男子皱着眉头道：“将军，两个小时前，您被巡逻队从纽约的核爆中心解救出来，那个时候，您已经陷入昏迷。”

“现在我们必须要告诉您，您所受到的辐射已经超过人体承受上限的七倍，接下来，您必须接受我们的紧急治疗。”男子略微一顿，“我们会尽全力，但是我们没有把握。”

乔纳森全身仅有的力量瞬间击中在眼眶周围，一双失去光彩的眼睛瞬间透出暴怒和绝望的意味。

医疗人员悄悄低下了头，不敢与乔纳森对视。

“瑞恩·李，你好狠！”上将从牙缝里艰难得挤出一句话。他明确得感觉到生命正在加速流逝，每一个细胞都失去了活力，他就像是一只躺在墓地中，等候最后时刻到来的雄性大象。

“承蒙夸奖，乔纳森将军！”年轻人戏谑的声音忽然在守卫森严的医疗室中响起。瑞恩的身影从虚空中一步迈出，毫无阻滞得来到病床边。

周围的工作人员忽然感觉到空气产生了不可抵抗的凝滞，似乎他们一瞬间陷入了无比泥泞的沼泽，想要向前挪动一步都变成了奢望。

医疗室外全身警戒的四名卫兵发现这让人魂飞魄散的一幕，用最短的时间打开厚重的强化玻璃门，冲进室内，举起手中的M4-R2轻型冲锋枪。

然后，他们惊恐得发现，一股无所不能的吸力将枪支从他们的手中强行拉扯出去，悬浮在半空。

年轻人来到已经说不出话，只能靠睁大双眼来表达愤怒的乔纳森身边，低声微笑道：“将军，我是专程为您送葬的。您听，这首乐曲就是为您特别准备的，希望您记得那些被您伤害的灵魂。”

瑞恩陶醉的闭上双眼。

旋律响起，这处隐秘的医疗机构中的所有扩音设备同时传出了莫扎特的《安魂曲》，低沉缓慢的节奏，轻轻敲击着每个人的心脏，仿佛要将他们带到另一个世界。

瑞恩感受着身体心灵和电子系统同步的奇异感觉，不能自拔。

这首乐曲存在于他脑海，他一动念间，内心深处这首完整的旋律就自动侵入了电子主控系统，并奇迹般的转化为系统可以识别的信号，并且高度还原。

瑞恩，就像是一个人型遥控器，指挥着此时此刻此地的一切。

乔纳森挣扎着，颤抖着，然后抽搐着，不甘着……

眼前的景象开始模糊，老朋友邓肯的面容忽然浮现。

“老伙计！你来报仇么？”乔纳森心中无力得问道，可惜眼前人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我没错！就算死，我也不会认错……”放射性元素终于扼杀了乔纳森细胞最后的活性，联系会议副主席，海军上将，缓缓闭上眼睛。

背对上将的年轻人忽然睁开双眼，感喟得仰起头长出了一口气，转瞬消失。

被随意扔在室内角落里的将军服忽然燃烧起来，片刻之后，化成一地灰烬，连金属质地的纽扣也没有幸免。

时间，似乎被强大的外力禁锢，而那个叫做乔纳森的军人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