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着饭又闲聊了一会,夜幕就悄然而至。前来收拾残羹剩饭的侍者拿着一张手写的纸张。“大人,这样可以吗?”他双手递给加里斯,小心翼翼地问道。
“恩,差不多就这样。”说着加里斯掏出印章,接着他在手部招出纹路。
“哇哦!”看到闪闪发亮的光芒,侍者不由惊叹出了声。
“等一下,难道你是光术师????”老佣兵看到这洁白的光芒先是皱了下眉,接着突然反应过来。
“是啊,在议会工作的光术师,可是只此一家哦。”加里斯笑了笑,把黑色的漆印放在自己激活纹路的手上抹了抹,紧接着漆印便渐渐软了下去,就像被加热的蜡烛一般,只不过形状没有丝毫改变。这样把印章摁在纸上,不一会一个完整的图案便成型在纸面,而随着时间流逝剩下的漆印也渐渐变回了先前坚硬深沉的模样。收回漆印,加里斯满意地点点头。
“哇塞。”林德也不由得赞叹了一声,接着又问道:“为什么不把饭钱房钱都一起用这个付了呀,师父。”
“不同印章根据用途不同能使用的次数也不同。我这个其实是从老婆那里拿的,嘿嘿,类似于火伯爵自家的福利章,总共也就能用五次,所以用在一般的吃喝上显然太浪费。不过又鉴于每月都能换一个新的,这快到月底了不用也是白不用,所以这次正好用这个请次客。”说着加里斯喝干了杯子里的最后一口酒。
“难道…难道您就是传言中那个强者…”老佣兵回想起曾经听过的流言,其中就包含着相关信息。
“这是最简单直接的推论了,自然是没有错。”加里斯只是笑笑,接着拍了拍林德肩膀。“走吧,回去休息了。明天早起还要继续赶路。”
房间内,林德洗了个澡,舒服地躺在床上。加里斯则站在窗边默默看着夜空。“您在看什么呢,师父?”林德随口问道。
“回想。”加里斯没动。
“回想?回想什么呢。”林德挠挠头。
“今天发生过的一切。有没有什么地方出了问题,有没有哪里做的不够好,有没有遗漏掉的细节。”顿了下,加里斯又继续说:“你应该也有类似的经历吧,比如哪天工作上不小心犯错了,回家后还一直想着这件事,觉都睡不着。”
“是有不少,现在想起来还记忆铭心呢。”
“旁观者清,在一天结束后的晚上重新回忆总结一整天所发生的事情。重新站在一个相对客观的视角上评估自己的所作所为,基于自己理想中存在的可能情况推断有哪里做的不好,哪里可以改进,如果是发展成了其他情形应当再作何反应,等等。进而再思考已作行动可能会对未来产生的影响。嘛,说了这么一堆,实际上就是每天反思一下自己,再展望一下未来。至少这样可以把所有杂事烦事都隔开来,安然地睡个好觉。”
“这样啊……”林德似乎明白了,他点点头。
“说起来现在我倒不推荐你这么做。因为如果是没有足够认知的话,不管对凡事还是对自己,这么做容易步入越陷越深或者错上愈错的怪圈。”
这个林德倒是没太搞明白,他头一歪皱了下眉。
“总之就是这样啦。”说着加里斯转回身子,坐到床边。“这个其实还是我师父,海拉姆这么教诲我的。只不过他自己某种意义上却是越陷越深了,哎。”加里斯目光中突然露出一缕浑浊。
“爷爷他……爷爷他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好像光术师们人人都不待见他?”提到老人,林德也有许多想说的想问的。
“说来话长。不过反正早晚都是要告诉你的,现在就给你仔细讲讲吧。”加里斯坐直身体稍微往前伸了伸,双手撑在腿上。“你知道…你知道海拉姆多大吗?”
“这个,我还真不知道。”林德摇摇头。
“他今年已经77了。而一切的一切还要从他十五岁第一次净化运动时说起。”加里斯放缓语速,娓娓道来。“那时候距离新术师,也就是我们光术师,的出现已经过去差不多30年,第一代的新术师刚刚形成足够战力开始崭露头角发展壮大。在这个时刻议会终于下定决心准备掀起第一次内战。当时新术师们分成了两派,主流的一派是以大导师欣尔加为首,他们最主要的想法是进入议会,成为第五方共同掌管帝国。另一个不管人数还是声音都很小的派别则是以教父涅图斯,也就是后来海拉姆的师父为首,希望独立于议会建立自己的势力。而议会方面则设了个局,他们假装邀请新术师们来共同商讨,结果实际上设下了天罗地网重重埋伏。当时议会和新术师之间并没有实际冲突其实,有的只是身体和理念上的差异,因此欣尔加没想到议会已经坚决地准备开战,便和她追随者们前去了会谈。涅图斯一伙其实也没有想到议会会这么做,他们没去的原因只是单纯想表明自己独立的理念。所以最终结果就是在帝都——没错,会谈地点就是在帝都。这也是为什么新术师们没怎么怀疑的原因,议会确实下了真正的血本,以帝都被破坏的可能为代价让新术师们来赴约。总之在帝都爆发了一场大战,那场大战后议会死伤惨重,帝都也毁掉大半。但新术师的主力几乎全灭,所有前去赴约的无一幸免。这直接导致了新术师们几乎长达另一个三十年的断档期。紧接着议会为了搜寻其他的新术师,包括在在民间的和幸免于难的涅图斯一帮人,开始了净化运动。因为后来有第二次,所以现在来说这次就被称为了第一次。当时十五岁的海拉姆,也就是在那时候变成孤儿的。说起来……和我的经历几乎是完全相同。当然实际上后来我发现许多光术会中浩劫下的幸存者都是这样,在净化中失去双亲,后来被光术会发现收养。所以与其说是巧合…更像是某种同类幸存者聚集下产生的感觉。”加里斯顿了顿。听到这里林德不禁也回想起了他自己的身世。三个人,三个孤儿,三个影响巨大的天才,这是何等的一种命运。
“总之,后来流浪的海拉姆被同样流离失所的涅图斯发现了。那时候涅图斯刚带领剩下的新术师们成立光术会,改名光术师。海拉姆就这样跟着涅图斯进入光术会,继续在围剿搜索中东躲西藏苦不堪言。这第一次的净化行动真的持续了太久太久…应该是整整十年。议会为了斩草除根真是倾尽全力。不过说起来也确实奇怪,最开始光术师的基数还是挺不错的,很多地方每个镇子都能找到一个操纵光术的孩子,或者按照我们独特的叫法‘光之子’。但是在议会几年屠杀后,不仅光术师基本没有了多少,新出生的光之子数量也出现了一个明显的下降,可是他们是怎么影响到变异的概率的?说实话我是不知道,但不管怎样总之净化行动确实卓有成效。虽然有效,不过议会还是发现了一个根本问题,那就是确实无法斩草除根,于是在国力也耗得差不多了,同时西比斯人突然越过栖山来袭后,第一次净化运动总算迎来了尾声。”
加里斯稍微休息了下,继续开口说:“毕竟也是天才,海拉姆在涅图斯的教导下很快就成长为主力之一,并且在光术会里的地位也越来越高。这其中的往事我也不是非常清楚,但总之海拉姆很快就爬到顶层的位置。最终在涅图斯去世后,正式接替他成为光术会的领导者,大长老海拉姆。只不过………上位后不久,他就做了一个十分惊人的决定——和议会再次开战。说实话当初海拉姆遇见我时,第二次内战已经基本结束了,因此我也无法再还原当初海拉姆是以一种怎样的心态和想法做出的这个决定。但我至今为止还十分清楚地记着这么一句话,那时候我跟着海拉姆差不多有一年了,有一次他喝醉了酒,这么给我说:‘我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加里斯,我真的不知道。但是我已经没有任何机会再去辩解了,我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把你培养起来,希望自己以后不要无人问津地死在荒野里的某处田地中。’”一股思绪涌上心头,加里斯突然感到鼻子一酸,他赶忙抬起头来。屋顶的吊灯进入到他的视线中,看着平稳燃烧没有波动的烛火,他似乎稍微安了下心。“然而我还是辜负了您啊……”这么想着,加里斯摇了摇头,继续说下去:“当然海拉姆也不是鲁莽地就这么开战。当时的情况是北方的老国王,也就是乌拉斯王去世,因为王位继承的问题整个北方陷入动荡之中。挑准这个时机帝国开始入侵北方,并占领了大片土地。我之前所说的猎杀者军团也是在这一时期首次成立出现。差不多是在战争进行到难解难分的僵持拉锯战一段时间后,海拉姆才带着光术会与议会开战。当然其后果就是帝国直接停止侵略北方的行动,甚至先前占领的地盘都不要了,直接调转矛头对准光术会,第二次净化行动也就这么拉开了帷幕。当时海拉姆的算盘是北方人一定会复仇向下入侵帝国,他带着光术会再兴风作浪让议会首尾难顾,但没想到的是北方在战争结束后随着乌拉斯王的大儿子,乌玛王的去世直接陷入到分裂当中。本来维持着乌玛王统治的就是因为来自战争的威胁,他的兄弟叔伯早已对其位置虎视眈眈。更不用说这几年战争让他们的军队,势力早已成型,所以甚至也有说乌玛王就是被他的兄弟们暗杀的...当然这也只是猜测,总之北方迅速分裂成四个部分,倒是没有太过兵戈相向,但其中小范围也是乱战不断,所以根本没有入侵帝国的可能性。其实只论成效的话,光术会做的还算不错。他们隐蔽在深山老林中游击作战,确实对议会造成了很大的麻烦。但毕竟也只是隔靴搔痒,完全不能从根本上动摇纹术师们统治的根基。再加上他们又重新回到了过去流离失所,担惊受怕的日子,一些同样经历过第一次净化运动的元老们首先站出来反对他,紧接着大半个怨声载道的光术会也跟着倒向他们,于是海拉姆被夺去了管理权,从大长老的位置上退了下去。当时虽然他不再手握大权,但依旧还是精英部的老大,最精锐战力响雷小队的队长。而之后发生的一件事…则是彻彻底底让海拉姆被失去一切信任,几乎被逐出光术会。”加里斯突然凝重起来,声音也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