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利亚王国白荒原

“终于，快要跑出这个鬼地方了。”简陋的营帐内，瓦尔亚将军身心俱疲地开口道。夜晚呼啸的寒风自缝隙中灌进来，吹得烛火晃动闪烁飘摇。

“我们现在就是这蜡烛啊。”瓦尔亚忽然又笑了笑，指着那差点吹熄的火苗开口道。而坐在他对面的荷斯则感到有些不对劲...将军今天感觉有些怪怪的，但他又说不出具体怪在哪里，于是只能附和道：“这荒原气候实在太过恶劣，我们现在又是丢盔弃甲地逃跑，怎一个惨字了得。”

“但说实话，外面的世界也不见得比这里好啊。”瓦尔亚则又叹了口气。“根据探子的消息，西边我们先前打过来时一路击溃的加莉亚军现在重新集结起来了，按时间推算一下只怕刚出这荒原就要和他们遭遇。他们虽然人数应该不会太多，但我们是拖不起打不得。”他摇摇头，眉宇间透露出一股绝望…同样还有一丝不知所措。

“没想到乌里尔追的这么凶。”柏斯跟着摇摇头。

“倒也不能说凶…但显然更胜于凶。”瓦尔亚则开口道。“他的大部队一直紧紧咬在后面保持压力，左右两侧玛伦的骑兵不断骚扰分食我们人手。这样下去真的只怕这荒原都难走出去，更不用说前面的堵截了。”

“不过现在更重要的…是粮食吧，将军。”柏斯小心地问道。

一时没说话，瓦尔亚甚至都没有点头，不过他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虽然不清楚具体数目，但看其他部队的情况我多少也能猜出个大概来。是不是…最多只能撑个位的天数了？”荷斯咽了下口水。

“七天吧，平均来看。”瓦尔亚舒了口气。

“！”柏斯则一惊。“哎…”他转而叹了口气。“一切都让您猜中了，将军…如果当初当时布力将军听信了您的意见…”然而他话还没说完瓦尔亚就打断他道：“没意义，现在说这些。当初我自己也不认为会落到现在这个地步。只不过因为所有人都在朝一个方向走，本着全面考虑的想法才刻意朝最坏处想的。”瓦尔亚苦笑了下。“所以倒也多留了几手，现在发挥作用了。至少咱们部队还能堪堪吃饱饭。”正因为是唯一一个想到这种可能性的人，所以瓦尔亚也是唯一一个有所准备的人，也因此现在他的部队现在粮食储备还不算太过紧张。

“那…等他们吃光了，我们是不是要分一些？”柏斯问出了一个他十分挂念的问题。

“不是我们分，是他们要。”瓦尔亚摸了摸下巴。“知道我为什么现在深夜把你叫过来吗？”他似乎欲言又止。

“…一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想告诉属下。”柏斯如是回道。

“不是告诉什么，而是想跟你商量。”瓦尔亚则摆摆手道。“因为你是我最信任，也是现在唯一能信任的人，这是我为什么叫你过来最主要的原因。”

听罢柏斯顿时明白了，要发生的恐怕不仅仅是重要的事情，而是他所无法想象的事情。于是他低头叩首，语气决绝道：“属下能得将军如此期望，赴汤蹈火义不容辞！”

“今晚，发生了三件事。”瓦尔亚却没什么反应，只是如是开口道：“第一件，正是粮食的事情。傍晚我们将军议意的时候，着重谈到了粮食的问题。过程你也不必详知，总之结果是咱们的粮食肯定要分出去了。当然，这其实也在我的预测之内，毕竟早晚都要分。至于第二件事。”瓦尔亚顿了顿，接着道：“因为刚才说到的敌人堵截问题和粮食问题，所以布力决定改变策略，留下一部分部队和乌里尔决战，大部队则借此拉开距离南下，取道冷溪离开白荒原。”

听罢柏斯突然眼前一亮。“这确实是个绝境求生的办法…在这鸟不拉屎的荒地问谁绝对都会说速速离去最好，但现在后有追兵前有堵截，所以以退为进绕弯路，反而感觉意外地可行。”他琢磨道。

“可行是可行。冷溪那边我们先前并未涉足，一些村庄聚落都可以劫掠供我们补充粮食。虽然不知道具体有多少，但沿着冷溪前行总归不会太过缺乏，而且同样避开了前面加莉亚军的堵截。唯一的问题是少说要多走三天，在有追兵的情况下断然不可能成功。”

“所以壮士断腕，以牺牲一部分部队为代价…”说到这里，柏斯忽然瞪大了眼睛。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看到柏斯的样子，瓦尔亚微微点点头，道：“好钢用在刀刃上，既然现在已经到生死攸关的地步，也只能拿出家底来拼了。所以布力先是选了自己的一部分精锐亲信部队，接着让我派出你的黑骑士和状态最好的那些士兵共同组成断后部队。”

“原来如此…”柏斯知道自己预感对了。“属下厉兵秣马养兵多时，无论何种战斗，只要将军您一个…”

然而这时瓦尔亚却伸手打断了他的话语。“这只是第二件事。至于第三件事，是我方才刚得到的。”他的语气忽然颓废起来，脸上更是挂满彷徨和不知所措，柏斯甚至一时都被惊到了。“那就是…我们没家了。”一行清泪忽然从瓦尔亚眼中滑落。“就在刚刚我收到来信，乌加和佛里斯两人的联军已经占领黑铁城。”他的声音微微颤抖着。

“什什么！！！？”柏斯这才真正意识到，瓦尔亚刚才那句“我们没家了”是什么意思。他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今天感觉将军有些异样。但这些都来不及多想，因为他被这个消息震惊得目瞪口呆。

“我的城池，我的领地，我的家，都没了。”一边说着，瓦尔亚的表情却开始变得坚决起来。“乌加和佛里斯两人一路攻城拔寨已经占据了整个铁盾近五分之一的领地，而且势头越来越旺，原本的袭扰战正式演变成侵略战。咱们的黑铁城也是其中之一…在这之前我们甚至都没能得到任何其他消息，因为这该死的逃跑，因为无能的基利斯。”他猛地一拍桌子，好不容易经受住寒风的烛火在这突然的拍击下终于熄灭掉了。“真的没想到，断了联系后得到的第一个消息却是如此残酷的事实，不禁对我而言，更是对所有铁盾的子民们而言”他闭上眼睛摇摇头。

“那…夫人呢，公子呢！？”柏斯不可置信地追问道。

“不清楚，没音讯。”再度睁开眼后，瓦尔亚的眼神变了。他笑了下，伸手拍了拍柏斯的肩膀。“得知消息的那一刻，我真的连死的心都有了。”他如是道。“但接下来的半个小时里，我想了很多。”他接着说：“我把北方这段时间的所有变化仔仔细细地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发现了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

“什么…问题？”柏斯有些不解。

“北方要变天了。”瓦尔亚沉声道。“这场风暴很快就要席卷整个北境。所以我在想，既然现在已经落到如此地步，是不是也只能考虑下…重新找个投靠了。”他的眼中透出了深邃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