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轻轻地摇头,将庄妙融深情凝视她的脸甩开,重新将目光凝聚在面前的少女身上,明媚的笑容如同二月春花:
“少夫人,你可听说过一句话?”
“什么话?”
“聪明反被聪明误……”高君玉悠悠一笑,“你一下知道了我这么多秘密,你说,我会怎么对你呢?”
“你想杀了我?”灵越微笑,心下却开始焦急起来,为什么龙吟去了那么久,还不回来?
“少夫人,你为何要这样聪明呢?我本不愿意对你下手的。”高君玉仔细端详着灵越,美丽的长眉如同上弦月,“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你,我也想起了一位故人。”
灵越的心狂跳起来,两只眼巴巴地望着高君玉。
“怎么,你也很想知道?”高君玉看透了她的想法,轻笑一声,“我第一眼见到少夫人,便吓了一跳,还以为是见到了年轻时的她。她的眉目神情,简直跟你一模一样,这小巧的下巴,灵动的大眼睛,爱管闲事的性子,真是如出一辙……”
她好像想到了什么,眼神为之一变,紧紧地盯着灵越,“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我亲眼看到她……”
“能不能告诉我,你的故人是谁?”悲伤蓦然涌上灵越的心头,令她几乎不能呼吸。
高君玉的表情更是困惑,“你好像对我的故人很感兴趣,这是为什么呢?”
远处似有脚步传来,高君玉飞快在灵越喉间一点,制住她的哑穴,拉开床后的一只衣箱,将灵越塞了进去。又用力推回原位。
她刚刚躺到床上,虚弱地抬起身子,龙吟和慕容白走了进来。
“君玉,快躺下。”慕容白几乎是眨眼到了眼前,扶住了她的手,他眼中荡漾着她曾经习以为常而又嗤之以鼻的爱意。
她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不屑藏起来,眼波温柔至极,令人想到春天枝头的花,秋天静湖上的翠波又或者冬日融融的日光。
慕容白不知不觉握紧了她的手,他的手厚实而冰冷,她有那么一瞬间极想挣脱,但终究按捺住了自己。
“少主……”她柔柔地开口,将那冰冷的手覆盖在自己温热细腻的脸上,“可是有心事?不如跟君玉说说……”
“已经过去了……是一些不开心的事,君玉不知道也无妨。”慕容白的声音有些嘶哑,传到那木箱之中,更是低沉。
灵越全身瘫软,她运起全身之力想要冲开穴道,却是徒劳无功,只得放弃,凝神听两个人的低语。
高君玉并不追问,柔声道,“少主不说,自然是不欲让君玉忧心,却不知道君玉见少主长舒短叹,心里却更是忧心百倍。君玉此生,有幸长侍少主,自知卑下,不敢奢望与少主比翼双飞,但愿成为少主的知己,稍解少主的愁思……”
“君玉……你怎会卑下,我慕容白遇到你,原是我三生有幸。”慕容白抚摸着她的秀发,原本悲伤不已的心似被无形的手熨平。昨夜悲喜交集,波谲云诡,今日美人在怀,软玉生香,他不禁感慨万分,“这世上,功名利禄,原是浮云;江湖霸业,皆是虚妄。长生不老,更是逆天而行。人生短短几十年,与其蝇营狗苟,索求无度,不如怜取眼前人……”
“那,少主的眼前人是谁呢?”高君玉娇俏万分,墨玉的眼睛流转,万千情思系在慕容白一身。
慕容白拥住了她,在她额上轻轻一吻,“君玉明知故问……”
“我偏要少主回答……”她语意娇嗔。
“是你,当然是你。”他将她抱得更紧,似乎要嵌进自己的身体里。他的眼前瞬间却闪过另一个秀美的身影,他曾经想要去靠近,仇恨却驱使着他将她推得更远。
“少主……”
灵越听到高君玉一声娇吟,说不出的柔情万种。她不觉脸红起来。
屋子里静静的,只听到细小的声音不断。
“对了,君玉,方才龙吟说少夫人来探望你,怎么不见她的影子?”慕容白的嘴唇好像刚从什么地方移开,声音也变得湿润起来。
灵越在箱子中几乎要大喊:“我在这里啊,我被她关在箱子里了。”可惜她连嗯嗯呀呀的声音也发不出来,气得几乎要吐血。
“少夫人一大早就来看君玉,不过略略说了几句话就走了。”高君玉的声音也湿漉漉的。
“哦?她跟你说什么了?”
“也没什么,她的丫头之前捡到了我一支玉钗,打听到是我丢失的,少夫人便特地前来将它送还给了我。只是少夫人今天有些古怪。”高君玉吞吞吐吐起来,似乎拿不定主意。
什么,我古怪?灵越皱起眉头,想看看高君玉究竟想说社呢。
“君玉,你直说无妨。”
“我只怕,说出来会惹少主生气。”
“你说吧,我怎会生气?”
“那恕君玉直言,少主这些日子对少夫人过于冷待了,少夫人想必伤了心,心灰意冷,我看她已经心生去意……”
“从嫁入慕容山庄的第一天起,她就一直想要离开山庄……”慕容白苦笑一声, “方才护卫来报,她的母亲裴夫人已经带着她的贴身丫头离开了。若非护卫阻挡,恐怕她也跟着一起走了。”
“啊……”高君玉惊讶道,“那少主赶紧派人看看,少夫人是不是另觅它径出府了?
灵越在箱中焦急起来,等着慕容白的回答。谁料他沉默了良久,方用一种释然的语气道:“随她去吧!海深凭鱼跃,天空任鸟飞。她既不愿意困在慕容山庄成为一只笼中鸟,我又何必强人所难?更何况,她本不是……”
“不是什么?”高君玉好奇地问。
慕容白本想说,“她本不是与我指腹为婚的女子……”转念一想,如今万事皆休,何必再宣扬此事?当即改口道:“她本不是我所欢喜的女子……只要君玉与我相守,此生足矣。”
高君玉浑然不觉,仰面微笑,眼中俱是满满的羞涩和温柔,“少主对君玉的情意,君玉铭记在心。眼下,君玉有一个不情之请,还请少主体谅。”
“君玉,直说便是。”
“君玉离家已有数月,十分想念家中的双亲。这些日子更是做梦都梦见母亲亲手做的青团,请少主体谅,准许君玉回家小住。”
“我当是什么了不得的请求。”慕容白笑了起来,“原来是想家了。那你就回家小住几日吧,我想陪着你去,只是我如今有孝在身,只得多派几个丫鬟服侍你。”
“多谢少主。”高君玉欢喜起来,慕容白却作势生气道:“君玉再这么客气,我可要生气啦。”
绝望的心情渐渐将灵越覆盖,她卧在箱子中,一时心乱如麻。
看来,高君玉是要自己灭口,然后借着归宁将自己抛尸了。
慕容白啊慕容白,你怎么就那么笨呢?
灵越对慕容白腹诽不已,忽然听到一个声音道:“少主,人已经找到了。”
“很好。”慕容白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这两个字。
灵越心想,这是找到谁了?竟令慕容白如此生气,不,似是仇恨。
似是与她心有灵犀,高君玉也好奇问道:“少主,是谁啊,令您如此动怒。”
“一个背叛山庄的人……若不是他做内奸,引狼入室,我山庄三十几条汉子,怎会引颈就戮?”慕容白极力平静,声音里仍能听出一丝压抑不住的颤抖,交织着悲愤、痛苦和仇恨。
灵越心念转动,顿时恍然大悟。
对了,那个故意报信引慕容白回山庄的人,也是跟裴应元里应外合的人。
裴应元为什么能模仿欧阳平数年不曾被人揭穿,恐怕他曾与真正的欧阳平朝夕相处,模仿得足有十之八九。
假欧阳平既然潜伏在慕容山庄,那真正的欧阳平去哪儿了?
慕容白定是想到了这一点,寻到了真正的欧阳平。
灵越又是兴奋又是沮丧,兴奋的是,慕容山庄的迷案终于落下了最后的帷幕,然而她被关在箱子之中,恐怕永远也无法知晓欧阳平当日的企图。
是为了引回慕容白,投石问鸟,找到慕容霆的藏身之处吗?
还是那熊熊的烈火,凄厉的怒号,终于让他良心发现选择最后的挽救?
可惜,她或许永远都不知道答案。
慕容白的脚步远去,箱子又被拉了出来。箱盖一打开,高君玉如花的笑脸便在灵越的头顶上闪现出来。
“少夫人,你还好吗?”她笑着说,然而身体丝毫不动,并不打算解开灵越的穴道。
“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喜欢先听哪一个?”
灵越瞪大了眼睛看着她,她一拍脑袋,“哦,我忘了你现在不会说话。不如我先告诉你好消息吧。”
她伸手摸了摸灵越的脸,纤长的手指从额头到下巴,流连不已,“看看,你长得多美啊,我刚才是不是说过,你长得像我的一位故人?杀了你多可惜,我已经改变了主意,我不会杀你了。你说,这是不是一件天大的好消息呢?”
灵越心想,恐怕你后面还有一件天大的坏消息在等着我呢。
果然她的目光闪动,有一刹那,惧怕和恍惚的神情一闪而过,又成了盈盈的笑意,“你在担心坏消息是不是?你啊,不用担心,我会将你送给一个人,我能想象,那个人见到你必定如获至宝,想一想,我都要嫉妒你了。”
她吃吃地笑了起来,明艳美丽的眼神霎时变得阴狠,仿佛有另一个人附身在她的灵魂之中,此刻一动不动地俯视着灵越。
一股森寒的冷意如蛇,渐渐爬满了灵越的身体,她分明而清醒地感觉到自己的全身慢慢变得冰冷。
浓重的睡意开始袭向灵越,她努力睁大的双眼开始不停地眨起来,终于合上,陷入广漠无际的黑暗之中……
雕着龙凤呈祥花纹的箱盖,“嘭”的一声紧紧关闭,随即一把小巧的金锁,锁住了箱子。
(第三卷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