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和尚虚妄和白龙女萌萌从蛇盘山路走回长安城,时间已近傍晚。
如果再迟一些,伏龙塔就要禁闭了,虚妄拿着《万妖图录》也不能进入其中。
可对虚妄来说,他走的已经足够快了,他是背着小龙女萌萌爬了数个小时的山路走回长安的,如果换作以往他从金山寺下山到长安都要歇个好几次,折腾掉半天的时间。
不过就算如此,到了长安城的虚妄并不着急去伏龙塔清扫万妖完成任务,而是寻了一处店家,带着小龙女萌萌先填下肚子。
那是家店面不大的馄饨店,店里只有一个美丽的老板娘倒腾着馄饨。
老板娘的年龄三十往上四十未满,衣着草木染蓝的布衣缀了两条窄窄的锦缎、算不得华美,但这朴素的衣物配上她如玉似霜沾满了面粉和汤水的手臂,倒是别有一番风韵。
“长安女儿踏春阳,无处春阳不断肠,时正芳草萋萋,海棠未雨,梨花先雪,雾锁烟笼,树林隐隐,远水拖蓝,山色堆青。”馄饨店的老板娘端了两碗热气腾腾的馄饨面,笑语盈盈地放在虚妄和白龙女萌萌的桌上,“客官,乐游长安春景后,别忘在长安朱雀大街的孙家馄饨、吃上一碗热腾腾的馄饨面,这才算来过长安。”
虚妄抱着迷迷糊糊的小龙女萌萌刚坐到店家的桌子上,碗筷都没拿起来,老板娘便端着两碗馄饨面上来了。
虚妄暗忖,这老板娘真会做生意,这种氛围端两碗馄饨面上来,就算只是路过、想要在这里坐坐歇息的行人,见了这种状况也不能拒绝掉。
不过他摸了摸口袋,面露难色,因为口袋里铃铃当当只有三个铜板,只够买上一碗馄饨面的。
小龙女萌萌当然不知道这些门门道道,第一次从鹰愁涧出来跑到人世间的她、只顾着看香香的馄饨面吞咽口水。
“主人,萌萌想吃。”小龙女萌萌一脸无辜的表情看着虚妄,迷迷糊糊地说道,看样子她的身体还未完全恢复。
虚妄看着小龙女萌萌的样子面露难色,左手从口袋里揪住了三文钱,右手对老板娘竖起了一根手指。
馄饨店的老板娘也是个冰雪聪明的人,捧回了桌上一碗馄饨面,收了虚妄三文钱。
转而,老板娘捧回那碗虚妄不买的馄饨面,扭着曼妙的腰肢坐至馄饨店口,看着虚妄和萌萌吃了起来,颇有几分馄饨西施的味道。
“主人,怎么就一碗啊。”白龙女萌萌伸手捧过桌子上的馄饨面,本想自己肚饿就自己先吃的她,看了眼虚妄不住吞口水的模样,把自己面前的馄饨面推到了虚妄面前。
“主人不饿,所以就给萌萌点了一碗。”虚妄捏着自己的鼻子闭着眼睛不去闻、不去看,可他喉间不断吞咽口水的声音还是出卖了他。
“主人你饿。”
“不饿。”
“主人,你不吃的话,萌萌就会不啦啦,萌萌不啦啦,就不能啦啦主人。为了啦啦主人,萌萌必须啦主人啦啦食物。因为萌萌每天都想和主人一起啦啦啦,要和主人一起啦啦啦,白天啦啦啦,晚上啦啦啦,看着主人萌萌就想啦啦啦,千啦万啦陪主人啦啦啦,让主人啦啦啦萌萌也就啦啦啦。”
“萌萌,你发烧了说胡话。”虚妄用手抚上白龙女萌萌的额头,果然烫的厉害。
“才没有,萌萌才没有说啦啦,萌萌只是在说主人和萌萌才能懂的话啦啦,主人你都啦了懂,对吧?”
萌萌挽住虚妄的胳膊,将自己身子贴近虚妄。虚妄看着萌萌的样子,想到刚才萌萌说的话,不觉脸上一红,简直比藏在深闺十八年、第一次见俏郎君的千金小姐,还要娇俏可爱。
“萌萌刚才的话,主人都懂,不过别在大庭广众啦啦啦这些话,不然会被啦啦啦啦给抓起来,然后接受啦啦啦的处罚,我们就欧啦啦啦啦,再也不能白天啦啦啦,晚上啦啦啦了啦啦啦。”虚妄红着脸,端起自己面前的馄饨面,小心翼翼地用筷子和勺子弄了一朵馄饨和几段面条,规规整整地放好,喂给小龙女萌萌吃。
“啊呜。”小龙女萌萌一口吞下了虚妄递来的馄饨面,刚吃完便又张开了嘴作讨食状,一边讨要食物,一边张口说着啦啦啦的话,“主人,听好啦,萌萌啦啦你,想要每一天都和你一起啦啦啦。”
“那萌萌你就听主人的话,乖乖吃饭。”说着,虚妄又把装着馄饨面的勺子递到白龙女萌萌的嘴边,“吃饱肚子,身体才恢复的快。”
可等到白龙女萌萌闭着眼睛将嘴张到最大的时候,虚妄陡然缩回了手,他把馄饨塞入自己的口里,嚼了起来。
白龙女萌萌睁眼发现自己没吃到馄饨,而小和尚虚妄却一边慢悠悠地嚼着馄饨一边坏笑着看向自己,嘟起了嘴,口中说道:“主人是个大啦啦,老是啦啦啦萌萌啦,主人啦死了啦啦,萌萌再也不啦啦啦主人了啦啦。”
“噗~~”坐在一旁看着虚妄和白龙女萌萌吃东西的馄饨店老板娘再也忍不住,将嘴里的馄饨一股脑地喷了出来,“你们两个白痴情侣是在课后练习完型填空吗,啦啦啦了个啦啦啦,老娘也啦啦啦啦,不行这狗粮有毒,真有毒。”
说着,馄饨店老板娘从后厨又捧出了一碗馄饨面,递到虚妄和小龙女面前,一脸笑得肚子痛的表情:“给你们一人一碗,别再啦啦啦,啦啦啦个啦啦啦了。”
“谢谢老板娘,我们这就吃馄饨,不再啦啦啦了。”虚妄接过老板娘新拿出的那碗馄饨面说道,可他说到一半忽然意识到自己又说了啦啦啦。
“好了好了,你们继续啦啦啦吧,我不管你们,啦啦啦啦啦啦。”馄饨店老板娘整了整衣服,捋了捋头发,从袖子里取出一面小巧的铜镜子,对着自己的脸照了起来,“春天到了,老娘我也该找一个年轻力壮、帅气多金的男票,我啦他,他啦我,一起啦啦啦,人生啦啦啦,吃饭睡觉都啦啦啦啦啦啦。”
看着老板娘那副可爱的样子,小龙女萌萌和虚妄都忍不住笑了起来,嘴里的馄饨不约而同地呛住了喉咙,笑得快要岔气。
“有什么好笑的呢?”老板娘看着面前互相喂食的虚妄和白龙女萌萌,笑着笑着竟忍不住哭了起来,她转过身朝馄饨店内走去,喃喃地说道,不似是说给别人听,倒像是说给自己听,“有什么好笑的呢?到底有什么好笑的呢?我为什么要笑呢?”
她尖锐的声音渐渐变得沙哑低沉,直到她看着自家馄饨店的招牌“孙家馄饨”,这才停住了脚步,艰难地扭动身体,想要转身却发觉这简单的动作比翻天覆地还要艰难——
“曾经有一段真挚的感情摆在我面前我没有珍惜,等到失去时才后悔莫及,人生最悲哀的事情莫过于此。”
没人看清那老板娘是否转过了身,因为她的话音刚落,这个小小的孙家馄饨店便弥漫起一股让人睁不开眼的烟雾。
烟雾迷蒙,烟雾中有个模模糊糊的影子,佝偻着背双腿直立、似人非人地走着,似远去却又像走近,用不男不女的声音歌唱。
……
从前 现在 过去了再不来
红红 落叶 长埋尘土内
开始终结总是 没变改
天边的你漂泊 在白云外
苦海 翻起爱恨
在世间 难逃避命运
相亲 竟不可接近
或我应该 相信是缘分
情人 别后 永远 再不来
无言 独坐 放眼 尘世外
鲜花虽会凋谢
但会再开
……
待烟雾散去,方才的馄饨店和老板娘全都消失不见,虚妄和萌萌面前的桌椅板凳和食物碗筷全都变成了石块泥粉。
那挂在店门上的“孙家馄饨”招牌掉了下来,砸在一脸懵逼的虚妄和小龙女面前。
只见,那块招牌变成了一只毛色黑黄相间的圆滚滚兔子。兔子蹦到了小龙女萌萌的怀里,蹭着萌萌胸口两团软肉,叫了一声“啦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