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在红衣男子身前的白帝纤长的手一扬，一枚薄如蝉翼的白羽脱手而出，那白羽之上覆盖着一层淡淡的纯白灵蕴、量不多却极为凝练，对准了国师张柬之的喉咙。

白羽攻击的轨迹很简单，简单到它从白少昊手指间飞出的时候，在场的所有人都能猜出它在空中划出的轨迹和最终的落点，因为它飞得那样直，简直就像刚上学堂的孩童拿着尺子在课本上画的直线。

白羽飞行的速度也很缓慢，缓慢的像是一片轻飘飘的雪花，让人感觉就是病入膏肓整日卧于床榻之上的人都能伸手捉住。

可即便是这样，当在场的众人意识到这枚白羽向国师张柬之的喉咙射去的时候，所有人都想动作起来阻住这枚在空中飞行的白羽的时候，所有人却突然惊觉自己的肉体和意识变得比这枚看起来轻飘飘、轨迹简单的白羽动作的还要慢，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枚白羽直直地射向国师张柬之。

原来，不是这枚白羽飞得缓慢、简单，而是这枚白羽让周围的一切都变得缓慢，以至于让众人产生这种错觉。

委实奇妙。

“簌。”

只听得一声脆响，那枚薄如蝉翼的白羽刺入了国师张柬之满是皱纹的额头，破开了眉心。刹那之间，原本覆盖在白羽上的那层淡淡灵蕴尽数没入了国师张柬之的脑壳，将他定在了原地。

“咳咳，咳咳……”

身披白羽锦缎的白帝见自己制住了场面，缓缓地站起身子向被定在原地的张柬之走来，可他刚起身走了几步便不住地咳嗽起来。若有人走进便会发现，白帝的右掌之上有一个金色的命轮，转动了大概四分之三的位置，而金轮中心跳动着一丝黑色的灵蕴，与白帝自身的白色灵蕴此消彼长，相互制约着。

白帝身后，方才被国师张柬之重创的红衣男子此时周身的大小伤口都覆盖了一层白色的灵蕴，看样子是白帝用自己身上所剩不多的灵蕴救治了他。

这些白色的灵蕴飞速地渗入红衣男子的伤口之中，数息之后，那原先被国师张柬之用黑色羽箭贯穿了肩膀、手肘、手腕、手心、膝盖、脚踝、脚背，七处地方的红衣男子，现在已经能直立地站了起来。

只见红衣男子伤愈之后，将从自己身体上拔出的黑色羽箭卸在地上，转而双臂交错于胸前若一对向内徐徐收敛的鸟翼，跪坐于白帝面前。

“白帝，赤炎鸟阿赤无能，未能完成您交代的任务，请罚我吧。”

“阿赤，咳咳，你的事，咳咳咳，回去再说，咳咳咳咳咳……”白帝白少昊看了一眼跪在他面前的红衣男子，捂着胸口道。看样子白帝刚才使用了灵蕴之后，身体极为虚弱难受。

“白帝，您没事吗？”红衣男子看着白帝白少昊难受的样子，心里极为难受，口中说道。

白帝看着红衣男子担心自己的样子，眯着眼露出如孩童般纯净的笑容。很难想象一个身经百战千劫、踩着尸山血海爬到这个位置的他，为何还有如此纯净的笑容。

白帝没有继续言语，而是从自己身上的银鳞甲上取出一枚盘龙的玉坠子，那坠子色如皎月，材质沁心，止住了白帝的咳嗽。

旋即，白帝直起身子，穿过了挡在他身前的红衣男子，直直地向被定在原地动弹不得的国师张柬之和张柬之身后的太平公主、恣睢、虚妄等人走去。

“老贼张柬之，虽然我不知道你是怎样死而复生的，但现在，我会让你再尝一遍死的滋味，我白帝，说到……”白帝白少昊说着便将自己的右掌，也就是那有金色命轮旋转着的手掌贴在国师张柬之的胸口，当他的手掌感受到对方隔着一层薄薄衣物传来的心跳声后，顿了一下，旋即声音向上提了一个调，缓缓说道，“……做到。”

张柬之身后的众人看着这一幕，全都没有言语——

身披斗篷外罩的太平公主则用双手捂住了眼睛，侧过头去，不敢看这惨烈的一幕；

身受重伤的御林军统领恣睢双目兴奋地睁到最大，若有人靠近，甚至能看到他额头跳动的血管，那如活物般动作的血管调动起了他全身所有的感受器官，只为听清白帝白少昊的手掌撕裂国师张柬之胸腔的声音；

小和尚恣睢怀中抱着昏迷喃语的小龙女萌萌，他湛蓝的眸子盯着白帝白少昊从国师张柬之后背贯穿的右掌，盯着对方右掌上旋转不止的命轮，瞳孔涣散；

御林老兵陈刚则吓得松掉了手中紧握着的钢剑，兵刃跌落在地的声音寒彻了人心，而他的眼中只剩下一颗跳动着的心脏，那被白帝白少昊握在手中的心脏，那与国师张柬之胸腔分离的心脏。

张柬之后背喷涌而出的鲜血溅湿了在场所有人的面孔，而张柬之的心脏则顺着白帝那纤长有力的右手高高托起，直对苍穹，恍若由神子供奉给神明的珍贵祭品。

白帝看着他手中的心脏，脸上又一次绽开了那如孩童般纯净的笑容，他用左手扯起右肩的白羽锦缎，遮住了他俊朗到近乎妖冶的面孔，那高擎着仍在跳动心脏的右手慢慢缩回，藏匿于那将众人目光横隔开来的白羽锦缎之后。

“咔咔……格绷格绷……吧嗒吧嗒……咕。”

当这些怪异声音停止的时候，那横隔于众人面前的白羽锦缎缓缓落下，露出白帝那张俊朗到近乎妖冶的脸，还有他嘴角那一抹还未来得及拭去的嫣红。

“公主殿下，剑南节度使白少昊，恳亲您来臣在蜀地新建的白帝城上一叙。”

白帝白少昊不知何时已站在太平公主面前，只见他一手撩起衣襟，一手扎地，弯腰向前行，煞有介事地对着太平公主行了半跪之礼，口中缓缓说道。

可还未等白帝行完半跪之礼，一只满是褶皱的手搭在了白帝肩头，血液顺着干瘪的手指流下，污红了白帝肩头那件纯白的白羽锦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