泾河老龙又打了个哈欠，旋即浮在空中的巨型泡泡，“啵”的一声碎成了沫沫。
“哭啥子哟，瓜娃子。”泾河老龙叼着条袜子，一脸世故地看着虚妄。
“阴妃好可怜，唐王好残忍，为什么世上的人要这样对妖怪。”虚妄抢过老龙王嘴里的臭袜子抹着眼泪，哭的稀里哗啦。
“这哪有什么办法。妖怪就是妖怪，不管他吃的是人肉还是咸菜窝头，在人看来他就是妖怪，好妖、坏妖没什么差别。”老龙王从洞里找了一根磨尖的人肋骨剃起牙来，太久没吃咸菜窝窝了，现在一吃面糊糊都黏在牙上了，“所以，反正横竖都是妖怪，我吃咸菜窝窝塞牙还不被当成好人，不如就大大方方吃个和尚肉，也好解解气。”
说着，泾河老龙又朝着虚妄张开了它那张血盆大口。
“世上有那么多杀妖的人，妖吃几个人也没什么过错。我小和尚被你老龙王吃了，就当替那些杀妖的人赎罪。但是，我不想死，我才十七岁，我还没摸过山下母老虎的屁股、也没和神仙姐姐一起上过天哪……”虚妄闭上眼，一脸舍生成佛的表情，可他的双腿不断打颤着，失禁失的都快脱了水。
“没想到你个瓜娃子还是个好色胚子，说起来我这老龙待在堕龙坑底也有三百多年没见过泾河里水灵灵的小母龙了。”老龙王停下嘴，它注意到虚妄刚才挣扎的时候包袱里掉出了一本《万妖图录》。
老龙王捡起小和尚掉出来的《万妖图录》，翻到正文第一面，上面写着——
“前言：《万妖图录》是玄奘祖师西行归来所绘，图录中记载了世间万种妖怪，希望将世间万般虚妄法相悉数记下，以使后人不受其害。
玄奘祖师绘制《万妖图录》之时，齐天大圣在长安城中建了一座可容纳万妖的伏龙塔。这伏龙塔九十九层，高一百零八丈，妖龙被困于塔顶，随妖龙被困的还有大圣和各方奇人异士收服的万种妖怪。
每种妖怪都被大圣下了禁咒，困于每一层的禁锢金圈内，出入不得。除非手持《万妖图录》之人对着妖怪喊出它的名字，方可将妖怪放出。
第一妖：伏龙塔顶，白龙女，西海龙王四公主，妖力等级甲上，极为凶残的妖龙。
三百年前，玄奘大师圆寂，东海边飞来一条白色妖龙，吞了玄奘大师坐化的舍利。孙大圣为了护住师父舍利，将这吞食舍利的妖龙打下。但因妖龙吃了玄奘舍利不死不灭，无法杀死，也无法取出它肚中舍利，只能命人建了座伏龙塔。”
泾河老龙流着口水，色眼眯眯地看着《万妖图录》上赤身裸体的白龙女（妖怪的真身哪有穿衣服的）身上那比红珊瑚还起伏的龙角、那比河蚌还诱人的龙唇、那比海胆还丰满的龙屁股、那比海蛇还娇俏的龙尾巴……一本好好的科普读物愣是被它当成了水族春宫图看。
老龙看着看着，突然心里有了个主意，笑嘻嘻地对虚妄说：“小和尚，我老龙可以不吃你。”
“真的？”虚妄楞了一下，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当然，我老龙从来不会说谎。只不过……”老龙一脸和蔼地闭上了它那十米多长的龙嘴对着虚妄抿出了个血淋淋的笑脸。
“只不过什么？”小和尚问道。
“你得把这《万妖图录》上的白龙女带来给我做媳妇，让我老龙夜夜在坑里有事可做。这样我才能把你放出去。”老龙把《万妖图录》塞到小和尚怀里。
小和尚听到自己能出去，碧蓝的眸子在眼窝里咕溜溜地一转，说道：“那你得把我放出去，我才能把《万妖图录》上的白龙女带来给你做媳妇。”
“……”
泾河老龙有点懵逼，
“其实小和尚你出不出了了堕龙坑关键不在我，关键在堕龙坑口的孟婆、也就是三百年前的阴妃身上。
这堕龙坑口的封印是用阴妃生前的怨气制成的，特点是有进无出的。只要阴妃的怨气不散，这堕龙坑的封印就无法解开。别说是你一个小和尚，就算是我老龙也出不去。
当初我骗那阴妃说她只要帮我骗一千零一百一十一个人掉进堕龙坑、让我吃了恢复肉身和法力，我就能让她见到唐王的魂魄，让她去了执念，再入轮回。”
“那你叫她赶快再骗一个进来，你吃了这样我就能出去了。”
“……叫妖怪吃人，你是什么和尚。”
“你不吃别人，就要吃我，我是和尚，又不是傻子。”虚妄听老龙说自己能出去，脑袋瓜子咕溜溜转的比风车还快，“而且人和妖比起来也好不到哪里去，你叫她去法场上抓个十恶不赦的死刑犯进来给你吃不就得了。”
“……”
“磨磨唧唧的，你还像不像条龙啊。”
“……其实我和阴妃说吃一千零一百一十一个人就能恢复法力，让她见到唐王的魂魄，让她去了执念，再入轮回，这些都是扯犊子的。我只是在这堕龙坑底呆的有点无聊了，想弄两个人下来打打牙祭。”
“……”这下换到虚妄懵逼了，“这么说，我就一辈子困在堕龙坑底，和你这条老龙在一起？”
“不会、不会。”老龙看向虚妄的眼神里充满了对人生和未来的希望，“很快你就进会进到我肚子里了。”
刚才还在和虚妄说笑的老龙此时已张开了血盆大口向虚妄袭来。
“……哇哇哇……”
虚妄一边惊叫，一边躲闪，可老龙体型实在太庞大，渐渐的虚妄被逼到堕龙坑底的一个死角。
逃无可逃！
更令虚妄绝望的是，在刚才逃跑的过程中，自己的一只脚崴了。所以说龙王的下次攻击，虚妄是无论如何都躲不过了。
心情从地狱到天堂，再从天堂跌回地狱后，虚妄看着面前老龙再次张开的大嘴，再也绷不住了，放声哭了起来。
反正堕龙坑里也没有金山寺那样，自己一哭，一群和尚过来笑话自己像个女孩子。所以死之前，他要把这十七年积攒下来的眼泪全都哭出来。
可就是他一哭，哭出了生机——多年积压的眼泪让原本攻势凶猛的老龙错愕了一下，旋即润湿了虚妄身后的松软土层，土层一软、虚妄的崴脚一绵，整个人滚进了堕龙坑死角处的一个狭小岩洞里！
还没等虚妄为自己的死里逃生喘口气，老龙王刺拉拉的舌头便伸进了岩洞！
龙舌上的唾液顺着虚妄的脸颊流过，在这样的距离之下，虚妄甚至能看清老龙舌头上的舌乳头。
不过，它却够不着虚妄。
龙俯下头，巨大的眼睛对着虚妄藏身的小洞射出白光：“该死，你这个瓜娃子怎么钻进洞里了，我老龙要有个鸟喙才能把你啄出来。你不出来，就算不被我吃掉也会饿死。”
“我就算饿死也不给你吃掉。”躲在小洞里的虚妄嘴硬道。
又折腾了一会儿后，老龙有点累了，他从喉咙里抠出一个发光的碧色珠子，念了个咒语，变成药丸大小，滚进洞去，对着洞里的虚妄说：“小和尚，其实你哭起来有点像我那条不成器的鲤鱼儿子，看的我有点不忍心。这颗珠子蕴藏着老龙我修炼3000年的灵蕴，本来想送给我那不成器的大儿子鲤鱼精当1800岁生日礼物的，现在就归你了，反正我老龙也出不去这个坑，这东西在我手里就是烂到死的。不过这珠子对于人可不一样，你吃了，身体一轻就可以从洞里飞出去了。”
泾河老龙拿出的这颗珠子，正是天地至宝之一，龙王的命玉。
俗话说，龙生九子，各有不同。龙和天地间任何生灵不同，它们诞下的子嗣均不能称之为真正意义上的龙。如果老龙王要任命它的儿子接替自己的位置，必须要将自己的命玉交给它的儿子，待它的儿子吞下命玉后，吸取命玉中龙族世世代代传承的力量和记忆才能化为新的龙王。
所以说不管龙王的儿子是鲤鱼、泥鳅或者是一只王八，只要老龙的儿子吞下龙珠，便可继承历代龙王积攒在龙珠里的力量，而成为新一代最强的龙王。
历史上也曾有妖夺得龙王的命玉，那些妖无一不是世上的最强者。
但如果是一个人吞了龙王的命玉，会发生什么，谁都不知道……
“送我？”还未等老龙王回话，虚妄便捉住那颗药丸大小的龙珠，塞进自己的嘴里，然后睁着他水汪汪的大眼睛，一脸无邪地看着一脸肉痛的老龙王，依旧躲在洞里说道，“有点咸、有点甜……还有吗？”
“滚你丫的，你以为糖豆哪。”老龙王吐槽道。
“奇怪你这龙珠吃了半点感觉都没有。刚才我在卖茶老妪阴妃那喝了半口龙须茶都感觉脑袋晕乎乎、身体轻飘飘的。”虚妄说道。
“当然啦，你是人，又不是妖怪。我这龙珠妖怪吃了可以增加百种神通，而人吃了只能多一样本事。”老龙王一本正经地讲起来。
“那是什么？”虚妄满怀疑惑地问。
老龙王看着虚妄认真的眼神，从嘴里缓缓说出四个字——
“随~”
“时~”
“自~”
“杀~”
“噗——”虚妄差点没把昨天晚上吃的野菜糊糊喷出来，“这本事耗子药也会啊。”
“不不不，这不是简单的随时自杀。”老龙王为了维护自己身为龙族的尊严，再一次一本正经地看着虚妄，“这是你想死就死、不借助任何道具的随时自杀，不信你试试。”
说时迟、那时快，虚妄脑袋里刚蹦出一个死字，他立马伸直了胳膊、瞪了大眼。
“啪嚓”一声巨响，龙珠产生的巨大力量把小岩洞炸了一个口子，让虚妄的身体滚到了龙王面前。
但奇妙的是，所有这一切他都看在眼里，他甚至能看到老龙王张开大嘴把自己的尸体往嘴里塞。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
灵、
魂、
出、
窍！
“啊喂，不对啊，我死了怎么出堕龙坑啊，你这老龙骗我。”虚妄的灵魂飘到了老龙的鼻子上狠狠地踩了一脚，可是他的脚却径直地穿过了老龙王的大鼻子。
“别踩了，没用的，你现在也就只剩个鬼魂了。亏你面前站的是我，换作普通人，别说听到你说话，就连你在哪他们都感觉不到。”老龙王一边说一边舔着虚妄尸体上的光头，似乎味道太好了，不舍得马上吃掉，“不过我老龙也不会亏待你。凡是吞了我的龙珠、魂身分离的人，肉身被我吃后，他们的鬼魂三界不管、也不入轮回，鬼使阴差大罗神仙也奈何不了他们。”
“你这个臭老龙、死老龙，绕个弯来骗我。”虚妄气不过对着老龙王的耳朵拼命吵、拼命闹，因为他知道老龙王听了到他的声音、而且现在他的鬼魂老龙王也拿他没办法，“要个不死不灭的鬼魂有什么用，吃不了糖葫芦，也摸不到女孩子的屁股，还不能和神仙姐姐一起飞上天……”
“别吵了，你这瓜娃子别吵了，我老龙可没有骗你。”老龙王赶紧捂上耳朵，像扇蚊子似地扇着虚妄在它耳边飞来飞去的鬼魂，可就是因为虚妄现在是一个鬼魂，他用什么法术都赶不走，“这堕龙坑上的禁制，人也好、妖也好、神仙也好，所有有肉身的东西都出不去，唯一能出去的就是鬼魂。我把你变成了鬼魂，这下你不就能出去了吗。”
“出去个木鱼锤锤！变成一个鬼魂出去有什么意义，再说堕龙坑口就坐了个阴妃孟婆，我这个孤魂野鬼一出去，还没穿墙去看下长安城里洗澡的母老虎屁股上有没有长条小尾巴，就被她捉去阎罗地府了。”
变成鬼魂的虚妄钻进泾河龙王的脑壳里大吵大闹。
“你先出来，你先出来，我告诉你个两全其美的方法。”老龙王实在折腾不过变成鬼魂的虚妄，只得将虚妄的尸体放到一边，跪地求饶。
“什么办法？”虚妄停止了闹腾，从泾河老龙的脑袋里钻出来。
“这样，这样，这样……”老龙王摇头晃脑地给虚妄演示了一遍它完美的越狱、不，越洞、不，是出坑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