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至三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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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科学种田(蔡运生)

又该种春玉米了,县里在化林大队召开了“农业学大寨,赶化林,三年建成大寨县”誓师大会。全县生产队长以上干部都参加了会议。

队长回来后,传达会议精神说:“县里在化林召开了现场会议,要我们参观了化林大队的小春生产,我们到化林每一个生产队都去参观了。别个的生产就是好,每一块田地的庄稼都是一样高,一样好。县里要我们向化林学习,学习他们种庄稼做到‘三个一样’,也就是‘地里庄稼要和田里庄稼一个样;山坡上的庄稼和平坝的庄稼一个样;边远田地的庄稼和房檐田的庄稼一个样。’也就是要提高单位面积产量。我也不球晓得‘单位面积产量’,搞了半天才是提高亩产。我们是不可能象化林大队那样,做到‘三个一样’了。但县里严格要求各公社要‘科学种田’。春玉米的种植一要按宽窄行种植,要合理密植,提高亩产。二要辨别东西方向,使农作物充分光照。不准再按老规矩种大稀行了,公社要组织检查。”

生产队长识字不多,对科学种田一翘不通,就问我们:“你们谁个晓得种玉米挨行是多少?退行是多少?”我按照书里的标准给大家说了,又拿出书本,给大家读了两遍。队长说:“明天种春玉米,你就负责挖窝子。挨行和退行都按标准挖,你在前面做样子,其他人跟着你学习挖。”

第二天,我选测好方向后,就按标准在前面挖玉米窝子。一些老农民看见了,就摇头说:“你挖得这么密,下年还有收啊?可能只有收草草了!”

文明德老汉嘴里含着兰花烟,咋了两口,说:“你们晓得啥子?别个老才是按科学书里挖的,是对得!别个去年种的玉米象牛角一样,歪包歪包的,一包就有一尺多长,你们都没有见过,还说别个收草草。”德大爷这么一说,队里再也没有人“冒皮皮”(说二话)了。春播改革变得很顺利。早春玉米虽然比往年播种得慢一些,可是,今年的技术、质量都比往年好多了。队长看见,改变播种方法进行得这么顺利,他都未想到,当然很高兴了。公社如果检查,他又有汇报的了。从这次德大爷喊我“老才”以后,队里都叫我“老才”了,再也不叫我“那个娃儿”了。

二十七、为啥子下乡(蔡运生)

一天,村里来了通知,要我到公社去。我不知道去做什么?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心里惴惴不安的。走了十多里山路,才来到公社。看见公社办公室老刘,一个人在整理文件,就问:“请问,你们公社通知我来干啥?”

老刘抬头看了我一眼,说:“你就是才永胜?”

我说:“是。”

他把我上下打量了一下,平淡地说:“根据各级推荐,公社让你填这张表。全公社你是第一个填这种表,但也不要抱太大的希望,听说全县六十个公社只招几个人。”他不热不冷的话语更让我不知道东西南北。待他慢慢从办公桌抽屉里拿出一张表,交给我,我才看见是“四川省汽车运输公司三十九队招收正式工人招工表”。我看了内容后,心里立即热忱涌动,心跳加快,又惊又喜,一下子有说不出的高兴,真希望能大呼“万岁”。

可再看一看对面的老刘,他仍然不动声色地在整理文件,仿佛没有我这个人似的。我再回味他说的那句话,心里一下子平静下来。是啊,这才是填表,还有很多事情在后面,谁知道将来会怎么样?全县那么多人,谁知道会选中谁?我又立即冷静下来。恭恭敬敬地填好表,双手交给了老刘,自己又冷静地回队里去。我一路走,一路想,老刘说得很有道理。全县那么多人,你算老几?只招几个人,轮得到你吗?一个平头老百姓的儿子,怎么可能第一批招工就出去呢?丢掉幻想,丢掉奢望,放下包袱,老老实实回生产队去。

回到队里,队里小伙子们来我屋里耍,文世虎就问:“公社找你干啥?”

我冷淡地说:“他们找我问春播种玉米的事。”

文世虎不太相信地说:“不大可能哦?”

我说:“是真得。”

他看我没有什么表情,也就不再追问了。

过了一会儿,他又问我:“你说,毛主席为啥子,要你们学生都下乡来劳动锻炼呢?”

我一时回答不出他的问题。想了一阵,我试着说:“我们可能都说不准。不过,一个可能是,文化大革命把大批学生都聚积在了一起,一下子不可能安排那么多学生工作。只有先下到农村,以后再慢慢安排工作。其二是,他利用学生开展文化大革命,时间太长了。他想结束文化大革命了,就先将学生放下乡,等文革结束了,再安排他们工作。这只是我们在这里说,不能出去说。”

文世虎想了很久,点头说:“你可能说的是真话,硬是有道理。不然,他毛主席一下子也安排不了这么多的人;文化大革命闹得也收拾不了火场了。”

我们正在说着话,尤平安也到我家来了。他进门就问:“公社叫你去干啥?”

我清描淡写地说:“没得啥子,就是问一下春播玉米的事情.”

尤平安有些半信半疑,看我一幅平静冷淡的样子,还想说什么。文世虎却问:“尤平安,你说,毛主席为啥子要叫你们学生都下乡来?”

尤平安想了一阵,说:“不晓得。可能是他怕文化大革命搞得太久了,想快点结束文革运动吧!”

虎头说:“你们的看法相同。这文化大革命的确也搞得太久了,搞得好多地方都没有饭吃了。工厂停工,农民不种地,光去搞武斗,死了多少人。”

我说:“这文化大革命靠是该结束了。毛主席他老人家发动的文化大革命完全是依靠‘老三届’的学生。文革初期,毛主席接见红卫兵八次,一共接见红卫兵一千多万。我们也上北京串联,参加了毛主席接见。红卫兵北上南下,全国大串联,文化大革命才在全国掀起。由于林彪和中央文革小组成员多次分别会见和支持红卫兵代表,使红卫兵组织和文革组织分划成两大派,搞起了争权夺利的派性斗争,搞起了全国性武斗。开国功臣、开国元帅被打倒了。工人、农民当权了,工人停工闹革命,农民进城闹革命,没有饭吃,没有衣穿,饿着肚子到处闹革命。工业农业大减产、大倒退,天天还在大喊‘形势一派大好,越来越好!’。可能毛主席也觉得文化大革命、派性武斗搞得太久了,不可收拾了,才想起先将学生赶下乡,好让文化大革命快点结束。我们早就期盼着文化大革命快点结束,结束后,工厂大开工,大发展,我们才有希望回去,才有希望参加工作!”

尤平安也深情地感叹:“我们何时才能回去?何时才有工作啊!”

二十八、“知青歌曲”(蔡运生)

那时候,由于农村晚上没有电灯,只有煤油灯、桐油灯,文娱生活几乎没有,只有唱那几首红歌。生产队条件好的还可以放一放广播,听一听新闻。大多数生产队都没有条件安广播,晚上除了烧堆火搞政治学习,就只有“压床”了。由于生活的枯燥乏味,由于知青中的思念和渴望,知识青年中逐渐兴起了一股传唱思念歌曲的热潮,特别是传唱外国思念歌曲的热潮。首先是在成都知青中传唱,后来所有知识青年都传唱开了。有的还传唱三四十年代的歌曲。

听说,北京、上海、广州、南京、重庆、成都等,很多城市的知识青年下乡后,都创作出了很多“知青歌曲”来。有代表性的如:《扬子江边》、《知青归来》、《告别广州》、《望断蓉城》、《雪花飘飘》、《黄土坡》、《美丽的山城》、《故乡校园都不见》等等。这些歌曲,都是反映知识青年上山下乡后,对家乡故土、对家庭父母的思念,对学生时代的向往,对出去工作的渴望。也反映了知青生活的艰辛,对处景的绝望。如《美丽的山城》中,就有当时非常浓厚的政治色彩,“响应伟大领袖毛主席号召,上山下乡,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到最艰苦的地方去。”

而《望断蓉城》则是运用三十年代《秋水伊人》的曲谱,填上知青思念和生活的歌词,成了当时传唱非常广泛的知青歌曲。它的歌词是:“望断蓉城,不见妈妈的慈颜,灯残楼静,难耐五更寒。往日的温情,方显得眼前的孤单。梦魂何所依,空有泪绵绵。几时才能回成都?妈妈呀,几时才能回到我故乡的家园。那滔滔的锦江水,那壮丽的人民南路,依旧是当年的情景。只有您的女儿呀,已经陷入了绝望的深渊。可怜您那抛弃的女儿呀,正在遭受无尽的催残,可怜您那孤独的女儿呀,几时才能回成都,妈妈呀------”

这首歌曲,写出了知青下乡后,生活孤单、寂寞和艰辛,代表了广大知识青年渴望返回故乡,返回家园的思念之情。传唱的范围广,流行的时间长。连著名歌唱家李谷一等等,都在八十年代演唱过这首歌曲。其它知青歌曲,在七八十年代也非常流行,很多歌唱家都演唱并制作唱片。

一天,我路过一队成都知青李大志家。看见他有一本《外国名歌选编》,如获至宝,拿到手里就不放,一定要他借给我看一看。他说:“你这也是‘黄鼠狼拖鸡——有去无回’啊!我本来就是‘亲家母的花鞋——借的’。你又要‘黄鼠狼拖鸡,’真拿你没有办法。”一听这话,我拿起书就跑。一边跑,一边连说:“谢谢!谢谢!”

回到生产队,我就找尤平安、伍秀蓉来,一起学唱外国歌曲。他们看见了《外国名歌选编》,也非常激动,爱不释手,仿佛象现在捡到了大金元宝一样。伍秀蓉首先选了朝鲜的《卖花姑娘》,我们就一起唱起来:“卖花姑娘,日夜奔忙,手提花篮上市场,走过大街,穿过小巷,卖花人儿心悲伤。一片至诚,无限希望,培育鲜花多芬芳,卖去鲜花,换来良药,救治母亲早安康。金达莱花,遍地开放,杏花长在山崖旁。多少泪水,灌溉土壤,浇得百花扑鼻香。快来买花,快来买花,卖花姑娘声声唱,买去鲜花,带来春光,明媚的春光洒胸房。”

我们又唱了西德影片《英俊少年》的插曲:“小小少年,很少烦恼,眼望四周,阳光照。小小少年,很少烦恼,但愿永远这样好!,一年一年,时间飞跑,小小少年转眼高。随着年岁,由小变大,他的烦恼增加了。------”

还唱了《莫斯科郊外的晚上》:“深夜花园里,四处静悄悄,树叶儿也不再沙沙响。夜色多么好,令我心神往,在这迷人的晚上。小河静静流,微微泛波浪,明月照水面,闪银光。依稀听得到,有人轻轻唱,多么幽静的晚上。------”

我们反复唱,大声唱,唱得如痴如醉,如梦如幻。这是一种放纵,一种宣泄,更是一种希望,一种梦幻的寄托和表现。我们多么希望祖国能够发展,能够前进。我们多么希望祖国能够招唤我们出去工作,招唤我们出去发挥自己的力量啊!

我们唱累了,三人都停了下来,突然觉得非常安静。尤平安终于打破了安静,问我:“你上次到公社去,究竟是为啥子?”

我将到公社填招工表的事,如实告诉了他们。他们立即用疑惑的眼光看着我。我又将公社老刘的话和我的想法告诉了他们,我说:“全县那么多知青,选几个人,能落到我的头上?那明显是拉的陪垫,是陪杀场的。不过,既然有了第一次,就说明国家开始要招工了,要逐渐安排知青出去工作了。这是一个大好事情,我们都不能糊涂,不能干儍事,不能慌忙结婚。否则,出去就很困难了。”

伍秀蓉听了我的话,想了一阵说:“你说得有道理。那些人,绝不会让一个平民百姓首先出去。不过,这的确是件好事,它预报了国家开始回收下乡知青了。这是国家的一项重大政策变化,我们都要注意。”

尤平安听了我们的话,也点点头,说:“看来国家是不会不管知识青年的。现在就看哪一个运气好,哪一个走得早了。不过,我们应该相互联系,互相通气,争取大家都能出去。”

我们都表示同意。

二十九、“手抄本小说”(蔡运生)

后来,知青中又兴起了传看“手抄本小说”的热潮。文化大革命一开始,破“四旧”,打倒了走资本主义的当权派,彻底批判了资产阶级文艺路线。以前的电影、书籍、歌曲、文化艺术都成了封(建主义)、资(本主义)、修(正主义)的黑东西,全部受到批判,全部被封存或销毁。全国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土地上,只能上演八个样板戏和八个样板戏的电影。书籍中,《毛主席语录》和《毛泽东选集》的印刷、发行量震惊了世界,亘古未有,无与论比。其他书籍多是样板戏和毛主席的颂歌。几乎没有什么小说、散文、诗词、戏曲、歌舞等文化艺术作品。知识青年中,生活的孤独,寂寞,没有能磨灭他们对往事的怀念,对生活的向往,对前途的憧憬,对理想的追求。他们不断地探索,不断地寻觅,悄然兴起了传抄小说、传看小说的热潮。那时,知识青年中,《一只锈花鞋》、《墓地幽灵》等手抄本小说最为甚行,到处传看。

我早就听说在传看手抄本,可一直不知道到哪里才能找到,很是不愤气,怎么我就找不到一本手抄本?手抄本又是什么样子?和以前看的小说有什么区别?我一定要找到手抄本,我一定能够找到手抄本书籍。

以前我在学校里,看书是我的最爱。别人的借书证,填不满一页。我的借书证,一本填满了,只得又填一本新借书证。每次去校图书室借书,管图书室的涂老师就会说;“你又来了,今天你要借哪本书?你是还书最快,也是借书最多的一个学生了。”他这是随口说的,可也是一句真话。可是现在,我却搞不到一本手抄本小说。

一天傍晚,一放工,我就跑了十里多路,来到汉德乡红岩村,找到成都知青幺幺家。一进门,我立即开门见山,象‘竹筒倒豆子———溜’,就将来意说明了。幺幺看着我,知道我是放工后才跑来的,就笑着说:“你的精神不简单。我知道你是那种啃书、好书的书呆子。很有个性,很能吃苦钻研。如果你能搞科研,一定能出科研成果。只是生不逢时啊。这样,你既然来了,我就借给你一本,但你要快看快还,不能传给任何人。你知道,我们的规矩是,看一本书,就要抄一本书,借一还二,书才能越看越多,越抄越多。你来了,我就给你破个例了。”他拿出一个破旧的笔记本给我。我一看,笔记本封面上没有字,翻开前面两页,才看见,是《一只锈花鞋》。我向幺幺说了一声:“谢谢!”又立即往生产队跑。

一路摸黑跑回生产队,大概已经是晚上十点钟左右了。急忙煮了一点玉米膏膏,两口喝完,草草收拾了碗筷。给油灯添满煤油,就仰在床上看起了《一只锈花鞋》。

《一只锈花鞋》讲的是:重庆市临解放时,一个国民党的败军军长,是一个中将。他回家后,突然死亡了。抬死人的抬工们发现,这位将军装进棺材后,死人突然没有了。安葬时,棺材里只有一双绣花鞋。此事被传得沸沸扬扬的。后来,惊动了解放军重庆市公安局。公安局派侦查员进行侦查,一直破不了案。可是,重庆市连续发生多起破坏案件,杀人、纵火、炸工厂,案件现场都留下了一双绣花鞋。经过长期复杂地斗争,终于破获了这一系列的案件。原来,这是一个由国民党军统特务组织,潜伏下来的一个特务机构,专门从事破坏重庆市人民政府的活动。

该书内容属案件侦破,情节有一点曲折,有一点“福尔摩斯”推理小说性质特色。但语言粗糙,词汇欠缺,线条有点乱,情节不够细腻,仿佛是才开始学习写小说的人,初次创作的半成品。而且,抄写的文字很是潦草,标点符号,断句,抬头都不规范,看起来有点吃力。但是,那个时候,能大胆地写出那样的作品,能看见那样的作品,已经是很不简单,很不容易了。那个时代,文学艺术作品都是被禁绝了的,创作和看阅那些作品,都是在为资产阶级文艺路线复辟、翻案。发现后,是要打成“现行反革命分子”,是要被批斗,被游街示众的,甚至可能被判刑劳改的。

我一个通宵看完了这本手抄本,中午放工就跑去还了幺幺。幺幺见我看得这么快,又十分守信用,大加赞赏,又将《墓地幽灵》借给了我。

我又带上手抄本书,跑步回到队里。因为幺幺已经说了,可以慢慢地看,我也就不用忙了。回家刨了几口剩饭,又去出工。

第二天中午,放工后,我正准备煮饭,下到小岩乡的同班同学李学明来了,他是从家里回生产队路过这里,专门来蹭饭吃的。我当然热情款待,蒸了一大碗鸡蛋羹,炒了两个菜,又烧了一个汤。我们一边吃一边摆调,他说:“你这里东西够丰富的,走到我那里就不可能了,我那里没有什么菜。夏天来,菌子、木耳道是有吃的。冬天里也有板栗、核桃、天麻。都是队里的,吃鲜的可以,要带走不行。”

我说:“你自留地里种的是甚么?”

他说:“我们那里山大,坡陡,土地只有两三米宽。现在还是刀耕火种。冬天砍一片山,春天一把火烧了,就着火灰作肥料,种下玉米,秋天就去扳玉米。种两年,那地就不出粮食了,又要砍一片山另种。自留地都是种粮食,不然吃什么?”

听了他的话,才知道山里的艰苦,我心里也庆信自己下乡找对了地方。

我问他:“你们乡里有人来招工了吗?”

他说:“我在城里听说工厂来招工了,可我们乡里一点消息也没有,可能是我们那些乡太偏远了,什么好事都没有我们的。”

听了他的话,真有一点为他们同情和叹息。

吃完饭,我到厨房洗锅碗。李学明说要走了,我将他送出院子,目送他走上公路。

晚上,吃完饭,我准备看《墓地幽灵》了,可是,到处都找不到。我记得是放在枕头下的,可满屋子找遍了,就是找不到。我又仔仔细细地将我的书籍翻了过遍,不仅没有找到,还发现借的《外国名歌选编》也不见了。我想,这一定是李学明给拿走了,一定是他趁我洗锅碗时拿走了我的书。我非常气愤,我好吃好喝地款待你,你拿我的东西也不打个招呼。而且这两本书都是我借的,叫我拿什么还别人?真是越想越气愤。

可是,一想到他说的他们那里的情况,心里又软了。他们那里的生产还是处于刀耕火种的时代,几乎停留在原始社会。蔬菜、大米都是很少有的,更不要说那里的精神、文化生活了,我又何必去指责他呢。就看在同学面上原谅他吧,我脑子里转了一个圈后,开始原谅了他。

三十、砍犁头(蔡运生)

要耕自留地了,我忽然想起自己应该有一套犁头、枷摊子。不然,经常耕地都要借别人的,很不方便。再则,别人要用时,你也要用,怎么办?我就找虎头商量,虎头说:“要砍犁头、枷摊子,就要先挖一个犁辕树和一个枷摊子树。这要在岩石边的树林中才能找到。”

我说:“那你就带我去找一下,挖上两个。”

虎头说:“哪有那么容易?要带上锄头,在有岩石的树林中的石崖边,找那些树根长成一道尺子拐自然弯弓一样的柏树。长得好,有法用,长得不好,一天到黑也找不到,有时几天也找不到。”

我说:“反正要砍犁头,你就带我去找嘛,两个人找总比一个人找容易些。我们每天中午放工找一个地方,午饭你就在我那里吃,咋样?”

他想了一下,点头同意。

第二天,中午放工后,别人都回家煮饭,虎头就带我一道,跑山梁那边山崖边去挖犁辕。我们只要看见在山崖边上,有岩石的旁边长有碗口粗的柏树,就将树根刨开来看一看,看其是否长成了尺子拐自然弯弓型。不是,就又将其埋好再找。找了一大遍山崖,都没有找到,只得回家煮饭。我们还未吃完饭,队长又在吆呵:“出工啰!”

第三天中午,放工后,虎头说:“我们今天跑远一点,到老君山上去挖。”

只要能挖到,我还有什么说的,当即答应,立即就往老君山上爬。两人爬到快上山顶了,看见一大圈石岩盘环在山腰上,石岩上下树木都生长得很茂密。我们爬到石岩上,一颗柏树一颗柏树地刨。工夫不负有心人,虎头刨到了一颗树根长成自然弯弓的柏树。我们高兴极了,就象自己当下捡到了金娃娃似的,三下五除二,立即将柏树挖倒,又用锄头将树枝树梢全挖掉。两人轮换着扛回了家。院子里的人看见了,这个说:“这个犁辕才挖得好!”那个说:“你们才会挖喔,在哪里挖的?我也需要挖一个了。”我已经顾不上答话,要立即煮饭,不然赶不上下午出工了。虎头在一旁背着手,一边看着,一边只是笑。

后来,我又在老君山上挖了一颗小一些的柏树,可以做一个枷摊子。我满心高兴地拿去找本队的木匠老师,要他帮我砍一把犁头。木匠老师却说:“做枷摊子用活木头可以。砍犁头就必需要犁辕是干木头,不然,活犁辕做了犁头,待犁头干了后,犁头就散了架,没法用。另外,做枷摊子就还需要一个犁后盘,犁后盘要用桑树木头或棬子树做才好,才有绵性。”

听了他的话,我一下子就傻了。根本就不知道砍犁头还有这么多的讲究。我傻痴痴地站在那里,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木匠老师看见我没有了主意,就说:“你去砍一个桑树好做犁后盘,我有一个干犁辕,换给你砍犁头。不过,砍一把犁头要两个半工。”

我听了他的话,一方面很感谢,另一方面也明白他要收取工钱。就说:“行,我给你拿五块钱(当时,一个劳动日四五角钱。),只要你给我砍好。”

木匠老师说:“那好!我就给你贴上一个犁脖子,犁脖子要一尺多直径的树才能用。三天后来扛犁头。”

问题终于解决了,我又添置了一样家当。

三十一、“土豆烧牛肉”(蔡运生)

一天,同院子的文绍贵的儿子,十三岁的小毛子跑来了,他悄悄告诉我:“才哥儿,队里摔死了一头小牛,是我看牛时亲眼看见的。我们这里都不兴吃摔死的牛羊,队长叫人把它埋了。你如果不嫌弃,我去砍一条后腿拿来,我们打平伙。”

我一听,立即说:“这是好事,你咋过不拿回家?”

他说:“我们家里不兴吃,也不准整。”

我说:“那行,你去砍回来,我们来土豆烧牛肉,过共产主义。(六七十年代,批判苏联修正主义,是土豆烧牛肉过共产主义。)”

小毛儿听了,欣喜若狂。回家拿了一把斧头、一把小刀,跑上后山去。不大一阵儿,就扛回了一条已经拨了皮的牛后腿。牛腿虽然不很大(不到两个月的小牛。),可也有三四斤重。我当然高兴了,立即淘土豆,洗牛肉,烧锅烧牛肉,然后两人大吃了两顿美餐。

那时候,这里的农民生活虽然很艰难,很困苦,一年四季多是酸菜玉米膏膏,很多家庭年年连酸菜玉米膏膏都接不上。但是,由于思想的禁锢,落后,他们忌讳很多,他们连鸡鸭牛羊都不吃,更不要说吃鱼虾、乌龟、青蛙、蛇等等了。他们宁愿饿肚子,也不愿意去犯忌讳,去杀生。他们宁愿自己饿死,也要将乌龟、团鱼捉来放生。那时候,那稻田里、水渠里、堰塘里,到处都是脚板大的蚌壳、拳头大的水螺丝,那乌龟、团鱼满田满地到处爬,他们都因忌讳太多而视而不见,或者将它们又扔回堰塘里。宁愿自己饿死也不愿杀生,不愿吃那些他们认为很污秽的东西。如果看见谁家吃了,他们就会骂他们是“下流痞子,甚么死猫烂耗子都要吃。”他们会瞧不起这些人家,远离这些人家,甚至在平常的生活中处处为难这些人家。

他们一年四季,最离不开的就是酸菜,不管是吃稀饭还是吃干饭,是吃玉米膏膏还是吃红苕、芋子,一天三顿饭都要有酸菜。这是整个四川北部山区人民上千年的传统习惯。一来是由于山区以前不种油菜,极少有食用油,没有食用油就无法炒菜。二是山区生活长期都很困苦,以前粮食都很少,很欠缺,蔬菜就更少了,吃炒菜是极稀罕的事。三是酸菜一次可以扎很多,扎好后,随时都可以挑来吃。吃的时间长,又很方便,不需要特殊保存。所以,川北人民都很喜欢。他们用大白菜、包包白、青菜、牛皮菜、四季菜、窝麻菜、甜菜、萝卜缨子、莴笋叶子、红苕叶子等等,都拿来切粹。在堰塘里,在水塘里将菜掏干净。待锅里烧开了水,再将菜放到锅里煮熟煮扒。滤干水后,将菜装进瓦盆子里,又将以前的陈酸菜盖在上面。一天后,菜就酸了。以后随时都可以食用。

这种酸菜,成都、西安等一些地方的人不会吃用,吃不惯。成都人将泡咸菜那样泡的青菜叫做泡酸菜。

可是,川北人民有很长时间的传统习惯,到现在都仍然还在食用酸菜。用酸菜点豆花、点豆腐,煮豆花稀饭,煮酸菜稀饭,煮酸菜干饭,煮酸菜鱼,煮酸菜面,煮酸菜火锅等等,现代生活也离不开。

三十二、“祸根”(蔡运生)

这几天,伍秀蓉似乎有一点变化,怎么跑来主动帮我洗被子了。这下乡快两年了,从来都没有出现过啊?我心里有一点迷糊了。虽然都是县城里的,都下到一个生产队,相互都比较了解,可我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目标,就是一定要走出农村,要出去工作。要有了工作以后,才能谈婚论嫁啊?这可是每一个上山下乡的知识青年脑子里都盼望、渴望和神往的目标啊!

我知道,尤平安在学校、在宣传队里的时候,就与王静关系密切。大家都知道他们是很亲密的一对。可是,下乡的时候,他们原本是要下到一个生产队的,可王静的父母却坚决不同意,坚决不准他们下到一起。没有办法,他们就各自下到了自己亲戚家。虽然两人时常有书信来往,可两地相距六七十里地,一封信件当时就要一周时间才能收到。刚下乡的时候,伍秀蓉很希望和尤平安要好,是伍秀蓉主动跟着尤平安下到队里的。伍秀蓉知道尤平安和王静的关系,也知道他们经常在通信往来,但她总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争取到自己的目标。她一年多来,经常到尤平安家去,主动帮助洗被子,洗衣服,帮助做家务。尤平安也静静的,不热不冷的接受这一切。安淑华事件发生后,尤平安当时非常激动,发誓一定要保护好伍秀蓉,我们都非常感动,伍秀蓉更是感激不已。他们俩的关系当然更进了一步。

当我第一次填招工表后,我们都下决心,不能谈婚论嫁,一定要走出去,参加工作。当我们三人都填过两三次招工表而没有走出去后,公社的革委主任找尤平安谈话,说:“你已经填过三次招工表了,都没有出去,以后也很难估计,干脆我们安排你教小学好了,这是对你的照顾。”

尤平安一听说是照顾他,立即嚷道:“我不需要你们照顾,我也不去教书。我是凭自己的努力走出去,我要出去工作,不要你们照顾教书!”

尤平安气愤地甩门走出公社,嘴里还骂骂咧咧地。可他不知道,这可得罪了这位公社领导,他为自己埋下了“祸根”,他将为此事负出代价。

尤平安回到队里,将此事立即告诉了伍秀蓉。伍秀蓉觉得事情很糟糕,要他立即回公社去向那位领导道歉,尤平安却还不依不饶地在一旁骂山。伍秀蓉急得在一旁哭涕。可尤平安还未消气,反而觉得伍秀蓉不能理解他,不能支持他,不帮助他,还要他向别人低头认错。很是气愤,扬长而去。

第二天,伍秀蓉将此事告诉我,要我劝一劝尤平安。我将伍秀蓉的看法和事情的利弊关系,都告诉了尤平安。尤平安理直气壮地说:“我一不需要他们照顾,二不想要他们安排教书。我要进工厂工作,不需要他们照顾安排。大不了我迟一些出去好了。”

可能是因为此事,伍秀蓉逐渐有意疏远尤平安了,反而有意无意地主动靠近我,帮助我。可我心里明白,这只能是同学间的友谊,是知青间的深情厚谊,绝不能有其他想法。伍秀蓉主动帮助我,挤时间帮我洗被子,洗衣服。我有时也留她一起吃饭,一起唱歌:“灿烂的朝阳,升起在金色的北京,庄严的乐曲,报导着祖国的黎明。啊-----北京啊北京!祖国希望,团结的象征,人民的骄傲,幸福的保证。各族人民,把您传颂,您是我们心中一颗明亮的星。火红的太阳,升起在天安门------”

院子里的文绍富看见了,开玩笑地说:“呵呵!老才要请客了.”我们只是笑一笑,知道他们看见我们在一起,却不知道我们这是在相互鼓励,相互支持啊!

三十三、枪毙犯人(蔡运生)

一天,全区在凉门垭召开万人大会,要镇压一个杀人犯。原来,一个外县专门绷箩面的箩筛的匠人,在乡里收了一个徒弟,帮他背装工具的背篮子。这个徒弟每天看见师傅挣了很多钱,却没有给自己一分钱,也没有学到什么本事,只是整天要他划竹子,划篾条,背背篮子,心里很不高兴。一天,这个徒弟看见箩儿匠又收了十几块钱,腰包里还有一大叠票子。就在到另一个生产队的路上,徒弟乘皇柏大路上树木稠密,没有人烟。在歇气时,用路边的石头将他师傅砸死了。结果在箩儿匠身上只搜出了四元七角钱。原来,箩儿匠乘在饭馆吃饭时,已将钱汇回家了,只剩下四元七角钱。这个徒弟却因这么一点钱杀了人,跑了。当他被抓时,他还背着那个背篮子。

开公判会那天,全区五个公社,有两万多人参加大会。参加人员按公社、大队、生产队排队。那凉门垭荒坪上,黑压压的一遍都是人。我们大队的九个知青,来了八个人。大家汇聚在一起,相互问� �,相互打招呼,相互交谈各自的情况,相互诉说各自忡肠。大会人太多了,纪律就不太好。我们几个知青在队伍里站久了,挤出来小便。当我们正准备回到队伍里,突然看见武警已经将罪犯押出,往山崖边上走。我说:“快跑!跟着武警跑。”就跟着武警去的方向跑去。武警押着犯人,走得慢,我们很快就跑到了他们前面。

拿手枪的武警看见了,立即叫端长枪的武警快开枪。枪响了,打在罪犯的后脑袋上,罪犯一下子扑倒在荒草地上。我们围了上去,看见罪犯后脑索上一个洞。他两手捆绑着,倒在地上一动不动。忽然,他头向上一抬,乌血象山洪暴发似地突然从下面迸发出来,流了簸箕大的一滩乌血。上面脑后的弹孔中冒起连珠似的乌血泡泡,那脸色一下子变得象泥土色。我看了心里有一些发反发怵,立即往外挤。可是,围观的群众一下子围了上来,哪里出得去?围观的群众更多了,把我们推来推去,外面的人拼命往里挤,都争相看一看死人。我们几次差点被推进罪犯的乌血中。那参加会议的两万多人,大部分都拥向枪毙罪犯的现场,都想看一看罪犯被枪毙后是一个什么样子,都围成很大一个人圈。里面的人看了,就拼命往外挤,而外面更多的人没有看见,就拼命往里挤。人头传动,人浪涌动,很多人被挤得叫起来。

突然,死尸的下半身又蠕动起来了,人们嚷了起来,有人吓得拼命往外挤,有人惊得大呼大叫,喊:“炸尸啰!”。武警战士又走进来,在尸体的腰部补了一枪,尸体再也不动了。武警走出去,我们也立即跟随武警挤出人海。

这是我一生中第一次看见枪毙人,也是唯一一次亲眼看见枪毙人。(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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