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你先在这里休息。”何羿从椅子上站起来，“我出去一下。”

“哦哦。”何平赶紧说，“那你早点回来。”

“好。”

何羿点点头，走出病房。

程琳正在走廊里抽烟，此刻注意到何羿出来，她也只是淡漠地看了一眼而已。

“把烟掐了。”何羿冷冷地说。

程琳瞪了何羿一眼，把烟扔到地上拿脚踩灭。

“没有第三次了。”程琳嘶哑地说道。

“无所谓。”何羿看着程琳的眼睛说道，“你之前说你是军科所的人……那么你告诉我，我爸在军科所都遭遇了什么？”

“无可奉告。”程琳根本没把何羿放在眼里。

“好。”何羿从衣袋里摸出了一片贴身携带的刀片。

“怎么？”程琳冷笑，“用这玩具威胁我？”

何羿也不说话，随即便用刀片割破了手腕的动脉。猩红的血当时便喷涌而出。

“自残？！”程琳脸抽了一下。

她正要上前阻止，何羿手一晃，手中却是多出了一柄由血液凝成的薄刀。

下一瞬，刀尖抵住了程琳的下巴。

“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何羿歇斯底里地吼道，“你们……到底对我爸做了什么！”

“你真想知道？”程琳歪着头看着何羿。

“废话！”何羿握刀的手抖个不停。

“那就别拿刀指着我！”程琳暴躁地说道。

她以极快的速度抬起手，指尖轻触刀刃，然后一个劲脆的弹指将刀尖生生弹碎。

“叮。”

一声脆响，血刀的碎片散落一地。

何羿还没反应过来，便觉得眼前天旋地转……等他回过神来，已是被程琳双手反束按在了地上，脸紧紧贴着冰冷的地砖。

“嫩仔，跟我动手？！”程琳瞪着眼，“找死也换个方式！”

“你不敢杀我的。”何羿依旧嘴硬。

“对。”程琳松开何羿，“其实你爸的事情也不是什么秘密，告诉你无妨。不过，你得态度好点。”

“……好。”

眼前的高大女人实力远非何羿可比，何羿只能暂且认怂。

“首先呢你爸，也就是何工，说的都是事实。”程琳想掏烟，想了想还是算了，“他违反规定，私自销毁研究资料……这严重阻碍了［牢笼］计划的进行，无疑是重罪。为了让何工复原资料，当时军科所内部的拷问部队对何工下了重刑。但是呢……”

程琳眼眯了起来。

“你父亲的记忆被删除了。”程琳说道，“他完全遗忘了有关塌缩方程的一切，而这也意味着黑洞发射器的研制将要从零开始。”

“记忆……删除？”何羿一愣。

“就像被洗脑了一般，忘地很彻底。”程琳说的时候，她的表情也有微许的诧异，“你父亲销毁的资料是整个计划中处于核心地位的空间塌缩方程……因为种种原因，并没有备份，销毁后也无法复原。加上你父亲记忆丧失，塌缩方程便只能重新研究了。当然，塌缩方程毕竟是你父亲研究出来的……高层认为，你父亲既然能研究出来一次，就能够研究出第二次。但你父亲拒绝了。”

程琳顿了顿。

“只是没想到……你父亲虽然看起来像是个懦弱的知识分子，却出乎意料地顽固。”程琳戏谑地说道，“他宁死也不答应为天界重新研发空间塌缩方程……天界最后拿他没办法，又不愿意浪费人才，就只能将你父亲下放到科研城，当一个平庸的后台数据处理员。”

听完程琳所说，何羿心中那种奇怪的感觉仍然没有散去，他依旧感觉疑点重重。

“你父亲的事情就是这样了。”程琳看着何羿，“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有。”何羿点点头，“我爸一开始进入到你们军科所时，还是支持人类对莱兹宣战的。为什么过了几年后，他的态度就发生了完全的翻转？另外我还不明白的是，如此重要的军事项目……怎么可能就因为我爸一人的阻挠就进行不下去了？其他的研究人员都是吃干饭的吗？”

“你问到点子上了。”程琳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在黑洞生成器快要研制成功的时候……所有的核心研究人员，包括你父亲在内，全部都集体失踪过一次。”

“啥？”何羿一愣。

“他们失踪的时间并不长，只有一个多小时。但问题在于，他们是在守卫森严的实验室内失踪的……而且是凭空消失。等他们再次出现时，所有人都是一副被电击过的模样，精神状态极其不稳定。并且无一例外地成为了坚定的失败主义者。”

程琳叹了口气，接着说道。

“这些研究人员打骨子里认定人类不可能战胜莱兹……你父亲就是其中最极端的一位。不过由于他们的记忆都被消除，所以没有人知道他们消失的那一个小时内都遭遇了什么。”

“莱兹干的么？”何羿实在也想不出别的解释了，“为了阻止天界的备战……莱兹用这种方式对天界做出了警告？”

“这种可能性虽然很大，但研究莱兹文明的专家团一致认为这并非莱兹所为。”程琳解释道，“让人从密室内突然消失……这应该是类似于空间转移的技术。而莱兹文明由于其信仰的宗教的缘故，是极度排斥除生物科技以外的技术……所以这次失踪事件这不太可能是他们做的。”

“也就是说，是除了人类和莱兹外的第三方做的？”何羿想了想说道。

难道是幻日？是幻日想阻止两个种族之间的战争？何羿在心里猜测道。

“很有可能。”程琳点点头，“但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圣战不可避免，人类必将复仇。”

“总感觉不安啊。”何羿面色变得凝重起来。

“如今，百年备战计划已经进行到了第七十个年头，还有三十年的时间……人类就会准备好。”程琳的表情渐渐变得狂热起来，“到那时，没有人能够阻止我们！”

“还有三十年啊……”何羿则把关注点放在了开战的时间上。

“你不会也想学你父亲……做个失败主义者吧？”程琳斜着眼看何羿，“你不会阻止这一切吧？”

“不好说。”何羿没有敷衍，“按你所说，我爸是远比我要天资纵横的人……他却会如此地坚信人类会失败，我没有理由无视这一点。”

“他那是被洗脑了！”程琳不耐烦地说。

“也许吧。”何羿不想争辩，“对了，既然我爸已经被下放到科研城了，那么他肯定也不归你们军科所管了。那么，你们现在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你们为什么还要来找我爸？”

“不是我们找的你父亲啊。”程琳摇摇头，“是你父亲找的我们。”

“什么？”何羿皱眉。

“你不是被幻日计划选中而进入了幻日空间之中吗？”程琳笑着说道，“那几天，你父亲以为你失踪了，疯了般到处找你。最后他实在找不到你，就找到了我们——他答应重新为天界继续研制空间塌缩方程，条件是要我们找到你。只可惜我们赶到的时候，你已经进到幻日之中，我们算是迟了一步。”

何羿呆掉了。

“是不是很讽刺？”程琳淡淡地说，“何羿，你父亲为了救你，竟然可以抛弃他贯彻了一生的信念——他，真的很爱你。”

何羿的眼眶忽然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