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厨艺不错，在醒酒以后走进厨房，忙活了一阵后便做了一桌子的菜。

红烧排骨，麻辣茄子，番茄炒蛋，油焖大虾，水煮豆腐。五样菜，荤素具备，色味俱全。

不过何羿总觉得父亲这么卖力地做这些菜，是有一股子愧意夹在其中。

何羿没太在意，只是低头吃饭。

父子二人坐在狭小的餐桌旁，却是相对无言。

如果说这个小小的家还缺了什么，那么无疑是母亲。

何羿没有母亲。

并不是说何羿的父母离婚了，而是何羿的父亲只是个位处基层的后台数据处理员——按照规定，低等级人员是没有娶妻的资格的。

据说这是天界出于限制人口数量的考虑。

而且不只是配偶，若是没有足够的能力，连吃饭都会成问题。

在这个天界设立的特别科研区里就是这样：一切靠能力说话，能力就是一切。

那些高级工程师可以住在高档公寓里，享受精心调配的美食，干净的空气以及专用配车等各项特权。

但像何羿父亲这样的基层数据员就只能带着孩子住在拥挤狭小的职工宿舍里，靠着政府发放的配给粮，艰难度日。

但如果不能娶妻，那何羿又是从何而来的呢？

父亲以前一直对这个问题避而不谈，但现在，父亲决定趁着何羿过生日的机会把真相告诉何羿。

“你小时候总问我你母亲的事，我说我不知道，这是真话。”父亲把筷子放了下来，面色复杂，“你没有母亲，何羿。”

何羿的筷子停在了半空。

“你是制造出来的孩子……就像试管婴儿一样，我提供了精子，然后某位基因优秀的女性提供了卵子。精卵结合，就有了你，仅此而已。”父亲继续说道。

“我还以为你要说什么呢？”何羿冷笑着，继续用筷子夹菜吃，“这件事我早就知道了。”

父亲脸僵了僵。

“四年前，我们上生理课的时候老师就跟我们讲过这件事了。”何羿凶狠地咬着肉，“为了产生基因优良的后代，对吧？”

“如果你真是这么理解的就好了。”父亲脸色缓和了几分，却是忽视了何羿语气里那压抑了许久的怒意。

“理解？！”何羿把筷子一摔，“理解个屁！那凭什么别的孩子就有母亲，我就没有？”

“原来你这么在乎么？”父亲的身子微微颤抖，半晌后才艰难开口，“你一直没跟我抱怨过，我还以为没有母亲这件事对你来说不算什么。没想到竟然对你伤害这么大……”

父亲以为这么说会让何羿消气，没想到却是彻底戳中了何羿的痛处。

“你才知道么？！”何羿简直是气到发狂，“我还不是不想刺激到你才不跟你抱怨的！还真当我不需要母亲吗？”

“儿子，对不起啊。”父亲何平的声音一点点小了下去，“这些年苦了你了……”

“瞧瞧你现在的样子！”何羿气冲冲地把碗往前一推，“真是看不下去了！你就不能振作一点吗？娶不到老婆是能力问题，天天喝酒又算什么？那副醉醺醺的样子摆给谁看？你要真觉得对不起我，就给我找个后妈，也省得我天天累死累活地照顾你！”

“对不起，对不起……”父亲只是不断地低头道歉。

看到父亲这副一如既往的窝囊样子，何羿只觉得失望透顶。

此刻也没了吃饭的兴致，他怏怏地推开饭碗，下了桌。

“我不会变成你这样的。”何羿双眼通红地看着父亲，“我绝不会让我的孩子没有母亲。我会娶到最美丽的女人！住最好的房子！开最好的车！我将登上顶峰！”

说罢，何羿重重地关上了自己房间的门。

木门撞击门框的声音在狭小的客厅内久久回响。

父亲木然的凝视着关上的房间，最后竟双手捂脸，老泪横流。

“何羿，你恨我就好，恨我就好……一切都是我的错。”

若是何羿能看到父亲此刻悲痛的模样，他便能明白父亲也有他难言的苦衷。

可惜的是，何羿并没有看到这一幕，他满脑子都是对父亲的怨恨与不满。

在把自己关到房间里后，何羿从书包里掏出一沓试卷，立刻埋头做了起来。

虽然何羿认定父亲是个无能之人，但不得不承认的是，父亲给了何羿一个聪明的脑子。

事实上，何羿几乎可以用天才来称呼。

就拿这一次的统考来说，全年级一共一千四百九十六人，何羿排到了第七名。

在这座纯粹拼个人能力的城市里，何羿可以说得上是如鱼得水。

但这还不够，远远不够。

何羿眼中透着狠意。

我要成为第一，压过所有的人！

然后用成绩和能力……掠夺一切！

十七岁的何羿，在心中暗暗发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