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程琳毫不避讳地朝自己走过来，何羿忽然有些紧张。
“你先走吧，宋迪。”何羿回头说道，“我跟程琳女士……可能有些事情要谈。”
“哦，好好。”宋迪看出气氛不对，很识趣地离开了。
何羿深吸一口气，转身看向了身着盛装的程琳。
“恭喜你啊……这么短的时间就能勾搭上巫者，拿到一个副手的职位，前途无量啊。”何羿没好气地说道。
“没必要说话这么冲，何羿。”程琳无奈，“是巫者主动找上我的，你知道我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地。”
“那他为什么会找上你?”何羿不安地问道，“被你取代的陈德水是第三态的念尊，实力超群，不是我们这种半吊子可以比拟的。”
“我也不是很清楚。”程琳耸耸肩，“他只是说我很有潜力，能帮上他不少忙。”
“潜力么……”想到千肢蛹在达到第三态后的强势表现，何羿觉得这个理由可以接受，“事已至此，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但是巫者是很危险的存在，程琳你跟在他身边，一定要小心万分。”
“你太多虑啦。”程琳却是很轻松地说道，“看到巫者的第一眼，我就晓得他跟我们完全不在一个等级上。如果他真想对我不利，只需要一根指头便能把我碾死，根本没必要让我做他的副手。”
“说的也是。”何羿无言以对，只能兀自叹息，“但程琳你自己是怎么想的?你是真的想跟巫者走，去开辟所谓的新世界吗?”
“……”听到何羿如此直白地提问，程琳沉默片刻，最终还是坦然说道，“是啊，我想走。”
“为什么?留下来不好吗?”何羿不甘地问道，“地球好歹也算是我们的出生之地，你要是跟他们走了，恐怕一辈子都回不来了……你难道对这里一点留恋都没有吗?”
“留恋?”程琳却是冷哼一声，“老实跟你说吧，我恨透地球上的一切了。”
“唉?”何羿一愣，没料到程琳会是这个反应。
“我从出生开始，就是天界的所有物。训练、刺杀、人体改造、念力实验、注射感情抑制药物，乃至于强制提取卵子……没人把我当做人来看，他们只是把我视作一件好用的工具。等到我四十岁的时候，已是全身暗伤隐疾不断，随时都有可能死去。但天界并不管我的死活，依旧用所谓的‘命令’胁迫我去执行更多的任务，想在我死前榨干我最后一点利用价值。”程琳低吼着，双手紧握，指甲深深地掐进肉里，看得出她怨念极深，“在来到这里之前，我不知自由为何物，甚至将死亡视作解脱。但现在我醒悟了，我不会再回到那个地狱一样的世界。新天地如何我不关心，但只要能离开东大陆，摆脱天界的控制，去哪里我都无所谓。”
“我明白了，程琳。”何羿低着头说道，“我不知道你遭了这么多苦……之前要你留下来的话是我说错了，我很抱歉。”
“没事……反正我也马上也要离开这个星球，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程琳擦了擦眼泪，双眼却依旧通红，“另外有些话我也想跟你说。”
“你说吧。”何羿握住程琳的手。
“我虽然跟你有血缘关系，但我既没有养过你，也没有教育过你，终归算不上你真正的母亲。”程琳很严肃地说道，“所以今天，我想撇清你我的关系。”
“撇清……关系?”何羿有些紧张，他搞不清程琳的态度，心里百味杂陈。
“虽然听起来是我想单方面地撇开你，但其实是我觉得：像我这样的人，没有资格做你的母亲。”程琳一字一句地说道。
“怎么会没有资格呢?”何羿一听就急眼了，“你可是救了我的命啊！”
“那不够纯粹……更多的还是因为我贪图你的位格才会帮你。”程琳别过了头，不敢直视何羿的眼睛。
“程琳，这是你的真心话吗?”何羿急了眼，“还是有人逼你这么说的?”
“没有人逼我，都是我的真心话。”程琳摇摇头，“简单说就是，我会没有准备好成为一个母亲，也没办法去承担扶养一个孩子的义务，所以我考虑了很久，还是决定跟你撇清关系。还希望你能够理解。”
“我……我明白了。”程琳把话说到这个地步，何羿也明白自己说什么都没用了。
何羿想了想，然后抓住程琳的手。
“程琳，这是我答应给你的位格，你收下吧。”
“不，我现在已经不需要了。”程琳却是拒绝了，“我本来是因为身体太差，想靠着位格突破到第三态来续命才跟你索要位格的。但如今幻日已经帮我重塑了身躯，我没有了性命之忧，自然也就不需要位格。”
“但是位格能够快速提升人的实力啊。”何羿依旧坚持，“你不久后要跟随巫者开辟新的疆土，期间避免不了战斗，有位格提升实力终归是一件好事。”
“幻日之中的时间几乎是无限的，我可以通过在这里修炼来提升实力，并不需要位格。”程琳摸着何羿的脸，温柔地说道，“倒是你，还要留在这危险的浊世之中生存……你比我更需要这个位格。”
“……好吧。”何羿点点头，不再强求程琳收下位格，“不过你作为巫者的副手，今后行事一定要小心小心再小心。遇到强敌一定不要贸然进攻，切不可被巫者当了枪使，成了炮灰。”
“你是在担心我吗?”程琳哈哈大笑，“我也算是老江湖了，这些道理我都懂，我会小心的。”
“那就好。”何羿松了口气。
“倒是你。”程琳忽然盯住何羿的眼睛说道，“一定要活下去啊。”
“我知道。”何羿有些哽咽。
他擦了擦眼角，竟有泪水划过。
何羿很清楚，此去经别，怕是不能再相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