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何羿已经很久没有见过方素了。
上一次和方素有交集，还是在幻日空间内方素利用魔眼操控何羿的身体的那一次。至于后来方素都遭遇了什么，何羿就不清楚了。他只知道城中忽然多出了一个叫千秋貉的怪人，成天都想着如何杀死方素。
虽然不清楚方素的现状，但何羿依然能明显地感受到现在的方素已经与以前大不相同了——如果把过去的方素比作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火，那么现在的方素就是那燃烧后的余烬，何羿从她的眼中看不到半点活力......只有浓浓的死意萦绕在她的身上，散发出丝丝令人不适的寒意。
就像一潭死水，扔一枚石子下去，虽然还能掀起些许的波澜，但不久后便会恢复死一般的静止。
方素的身上，究竟都发生了什么？
何羿完全看不透现在的方素，只觉得她比以前要危险了百倍。
此刻眼看着方素朝着自己一步步走过来，何羿只能尽可能地保持平静。
“额……好久不见了。”
何羿僵硬地抬起手，试图跟方素打个招呼。不过方素倒是一点都没有理会何羿，而是径直走到了陆林桐的面前。
而一向处变不惊的陆林桐，此刻竟然有些许的紧张，何羿甚至注意到她的身体微微颤抖，眼神也显得飘忽不定。
这两人有些渊源啊......
何羿其实也很紧张，他往后躲了躲，尽可能不发出声音地注视着两人。
不过这样一来，何羿便又注意到了一件事情：方素的动作很僵硬，尤其是在走路时，她显得很犹豫，就好像看不见眼前的道路一般，必须在多次试探后才敢迈步前行。是因为隧道内太暗了，才看不清路的吗？
何羿虽然觉得奇怪，但并没太放在心。他仍没有意识到现在的方素已然双目失明，而那是发动摄魂所必须付出的代价。
此刻方素走到陆林桐的面前，她感受了一下。
“我还在想是谁在隧道中晃悠呢……原来是你啊，叛徒。”
方素似乎认识陆林桐，说话的语气也显得极不友善。
接着她一挥手，试图用魔眼强夺陆林桐的念能力。可出人意料的是，无论魔眼如何闪烁，陆林桐手中的那盏夜灯却纹丝不动，完全看不出有离开陆林桐的迹象。
这下不只是方素，连何羿都被惊到了，毕竟当初他自己的能力可是轻而易举地便被方素夺去。何羿想不通眼前弱不禁风的陆林桐，究竟是如何抵抗魔眼的掠夺的。
“果然你是故意的啊......”方素放弃了尝试，她微微低下头，声音里带着遗憾，“你知道的吧，现在的我目不能视，必须借助你的能力才能恢复视力。你却在这个时候封印自己的念，拒绝将能力借给我......你当真是打算背叛我们了吗？”
“背叛？”陆林桐终于开口，她的声音糯软，却带着一股决绝之意，“我什么时候加入过你们了？”
“当初你希望我赋予你能力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方素也不气恼。
“我只是对念的力量感到好奇罢了。”陆林桐面无惧色，“而且我也相信你们是在做正确的事情……不然我也不可能选择帮你。”
“既然如此，你后来又为何要逃走？”方素问道。
“因为你们的做法太偏激了。”陆林桐眼眶微微发红，“我原本以为你们是想通过绑架城中的科研者，来逼迫天界取消进攻莱兹的计划，却不曾想你们竟是打算杀光所有的人来强行中断天界的备战进程。你们是一群疯子啊。”
“这样啊。”方素耸耸肩，“不过这关我什么事呢？我又不是管事的，有意见你去跟周琦提。”
“无所谓，反正你们是一伙的，我绝不可能将能力借给你。”陆林桐咬牙切齿地说道，“我知道哦，没有我的能力，你就无法感知周围的一切。失去视力的你哪里都去不了，什么也做不了，与废人无异。而没有你的协助，那群反叛者根本无法守城部队相抗衡……你们妄图夺取科研城的计划很快便会失败！”
“什么嘛，我还以为你是临时起意……没想到你竟然把事情想得这么清楚。”方素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你说的没错……没有夜灯指引，我很多事情都做不了。说实话，你的［夜灯］是我现在最最需要的能力。那么我再问你最后一遍，你究竟把不把能力借给我？”
“绝不可能。”陆林桐心意已决。
“好。”方素歪歪头，“那我换个问题吧：你是怎么做到的？竟然能阻断魔眼与你念能力之间的联系……你应该不是资深的念者吧？”
“你觉得我会告诉你吗？”陆林桐愤恨地盯着方素。
“也对。”方素点点头，“你的理由很充分，态度也很明确，不过我还是建议你……不要惹怒我。”
“终于还是要动手了吗？”陆林桐冷笑，“你真的觉得暴力可以解决一切？”
“也许吧。”方素漫不经心地说道，“至少暴力可以抹除眼前的麻烦。”
说罢，方素一弓腰，试图将陆林桐按倒在地。然而一旁的陆林格又怎么可能坐视一个陌生之人对自己的妹妹动手？只见他怒气冲冲地冲过来，一个抬手便把方素推倒在地。
“别碰我妹妹！”陆林格厉声道，“我不管你是什么人，也不管你跟我妹妹是什么关系……总之别来纠缠！”
“呵……一直不说话，我还以为这里没有别人了。”方素不急不缓地从地上爬起，脸色也变得阴森可怖起来，“听你的口气，你是这叛徒的哥哥？那事情就好办多了……”
“哥，快跑！”
陆林桐从方素的话中感受到了危险，她试图警告陆林格，但终究还是慢了半拍——方素手心摊开，粗大的紫色藤蔓从其掌心钻出，瞬间便缠上了陆林格的身体，并且还在一点点地往皮肉里钻。
“喂，叛徒。”方素露出残忍的笑容，“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不会让你得逞的！”陆林桐却是目露疯狂，“我死都不会让你得到我的能力！”
陆林桐头一甩，竟然试图撞墙自尽，好在何羿及时冲过来抱住了她。
“至于吗？”何羿表情复杂，“就为了这种事送死……太夸张了吧。”
“你根本什么都不懂！”陆林桐在何羿怀中激烈地挣扎着，“你这苟且偷生的懦夫！”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懦夫……但我至少知道活着就有希望，而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何羿沉声道，“更何况，你哥哥也不希望你这么草率地去死吧？”
听了何羿的话，陆林桐总算是冷静下来。她不再挣扎，只是发出了伤兽般微弱的哭泣声。
“喂，方素，收手吧。”在确认陆林桐不会再做傻事后，何羿松开陆林桐，转身直面着方素，“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会滥杀无辜的人……”
何羿正准备说下去，可他一抬头，却是对上了方素那双没有眼白没有瞳孔的至黑之眸。
“方素，你的眼睛？”何羿惊诧地问道，“怎么会变成这样？”
“原来是你啊，一号。还真是好久不见了。”方素也借由声音判别出了何羿的身份，“你是在问我的眼睛吗？这只是我为复仇而付出的一个微小的代价而已，没什么好说的。”
“额……好吧。”何羿其实也没怎么听懂，“总之你也先冷静下来……有话好好谈嘛。”
“我也想好好谈。”方素轻笑，“但这位小姐很不配合啊。”
“你绑着她哥哥，还指望人家怎么配合？”何羿急急说道，“你赶紧把她哥放下来。”
“放下来？”方素头一歪，“好啊。”
说罢，方素猛地合拢手心，而另一侧缠绕陆林格的紫色藤蔓也加剧了收缩，陆林格甚至还没发几声出像样的惨叫便在何羿的面前生生碎裂开来……他的血肉夹杂着内脏，泼洒一地。
“不！”
一旁的陆林桐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惨叫，而小梓也就被这一幕吓得晕厥了过去。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做？”何羿呆呆地看着方素。
他完全想不通方素为何要这么做，毕竟她这么一来，陆林就更不可能将能力借给她了。
“因为我不再妥协了。”
刚刚才用极残忍的手法杀死一个大活人，方素的表情却如同随手碾死了一只蚊蝇般漫不经心。这让何羿心寒不已。
“我厌倦了，何羿。”
方素收回藤蔓，以一种奇怪的姿势面向何羿。
“我已经没有耐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