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佛的人生比不了更吉斯·坎那么传奇能混,他除了经历苦楚之外,其他的也没什么好说道的,比如能搭上收教他的人就没有什么奇特之处。像他这样身不强力不壮的,就算是干最基础的苦力都没人要,所以现实的情况逼着他去做下人。
灰头土脸的崔佛想进什么贵族大员的家里当下人是没有指望了,所以只好找了个稍微有钱一点的商人家,虽说待遇不济,但好歹也能混口饭吃。不过当时在迦勒,一般人读书可是没有贵族们的待遇好的,尤其是大贵族那都是一对一专人授课,稍微有钱点的普通人普通人就只能集中教学了,所以每天子女上学就成了这户人家要考虑的问题。
当然,安全并不是首要考虑的因素,毕竟大家都在一起上学,又不是住在荒郊野岭,所以这个因素并不是头等大事。真正值得他们考虑的是伴读书童的选择——子女渴了怎么办?饿了怎么办?一上课就是一天,中午的午饭谁管?
当然也有个人照应,起码有什么事情还能回来通风报信。
五大三粗的可以当保镖,可要是去当书童,那岂不是让人好笑?所以既不能满脸横肉,也不能木讷愚笨,这个时候就看得出来有心人和无心人的区别了,崔佛可谓是积极响应。
机会总是有的,只不过眼瞎的人更多。
在很多人看来,当个书童真是丢人,每天就是站在外面等,然后一起回家,这样的事情能有什么前途?关键是责任还大,万一有个闪失,自己岂不是完蛋?这样算来只有傻子才会干。
但傻子总是少见的,至少崔佛不是。
当时的迦勒学院因为军事制度的原因,起步不算早,尤其是普通的学院更是不能和索托尼安相比,也就是找个大房子里面摆设一下就成了,所以当这个站在外面等待的伴读书童其实还要忍受还要忍受室内的说教声,一般人自然是“忍受”,可崔佛是有大想法的,这就成了“偷学”。
还有另一个因素,主人嘛总是要老的,子女们总是要接手的,既然能讨好子女,那将来还用愁么?风险么自然是要担的,但人生不就是“取舍”二字么?
不予何以有取,不舍何以有得?
其实要说这个理由的话,还是有很多人不愿意做。首先第一个问题就是这样学来的知识行不行倒不重要,重要的是怎么让人承认呢?又不是学生,不能参加考试,怎么取得证明?其次这样的讨好要发挥功效实在是遥不可及,尽管道理可能人人皆知,但收益太过渺茫,真正愿意投资的人不多。
天下芸芸,以利往来。
可惜利益也是分大小长远的,看不见还是因为眼瞎。
当我看见崔佛在这一段时光里的所作所为时,我还是很敬佩的,尽管他实在不能和更吉斯·坎相比,不过值得借鉴的地方倒也不少——比如,命运之神其实就是自己。
旧制度是先军,前面说过这样自然就隔开了军人与其他人的地位差别,所以为了保证将领的位置能比较牢靠地把握在自己手里,军事贵族们联合商议之后决定:凡是涉及政治、军事这些类容的,非军事贵族家庭子女一律不得受教。
规矩虽然霸道了点,但实际意义不大。倒不是说它的禁止毫无作用,而是禁止的效果实在没有意思——先说政治,搞政治就是搞王国,岂是不学就一定不会的?古往今来难道没专门学过政治却依然能开国立业的人少了?更吉斯·坎就是其中之一嘛!政治这东西理论再多也不如实践出真知,有天赋的人不学也能从生活中领悟,没天赋的人就算学了也还是用不好,毕竟更吉斯·坎那样的人也是无法量产的。
其次是军事,当然不可否认学过专门的理论肯定是要有好处的,但依然存在一个问题——这些判断都是从宏观角度上来说的,哪怕它禁绝了九成的人成为将领,却依然挡不住剩下的一成。
最经典的例子还是更吉斯·坎,尽管难以复制,却有其他的人出现。
当然这对于崔佛来说都不太可能了,不过这样的教育歧视却加重了却加重了他内心的怒火。对于不渴望知识的人来说,明不明白其中奥妙无所谓,但对于有心求学——尽管崔佛求学的目的并不纯粹——的人来说,这就是对人的摧残。
摸着良心实话实说,深造读书纯粹为了天地立心、生民立命的人自然是有的,只是太少,大部分人都是功利性学习,不管是为了物质的享受还是扬名立万之类的,反正一定是利字当头。崔佛也不能免其俗,为了达到他心里的目标,知识是没用的,甚至金钱也是没用的,唯一有用的就是权力。
是他们用肆无忌惮的特权害死了我的父母,那我只能用更肆无忌惮的特权消灭他们——但前提,我必须能用一切手段和权力挂钩。
猥琐的人不会一生只做一件猥琐的事,崔佛此前也不知道不能学习政治与军事,但老是站在外面听着经义礼教之类的,崔佛就开始疑惑了——“怎么一句我想听的都没有?天天礼义廉耻的,他们自己怎么这么无耻啊?”
是啊,自己无耻,自然就要靠给别人说教礼仪来掩饰自己的无耻。
本来就心存不满,看破了这个意图更是不满加重。
其实这世间很多坏事都是可以做的,并不是像书里写的那样一定会这边做完那边就天打雷劈,但这一切结果成立的前提要确立,离开前提的条件都无法推导正确的结果——前提就是不能过分。
做坏事就好比人生病,要是生了大病那自然就结束了,可要是生小病就无妨,虽然不能说绝对,但我想也没几个人生完小病就一命呜呼的,不然在这里看我书的各位读者们难道都没生过病?
数量改变结果,任何报应论只要离开前提都是胡说八道。
可惜,老一代人们的吃相太难看,什么都要霸占,什么都要强有,这就属于贪婪过头了,自然也就从小病变成了大病。
不过抱怨也好,不满也罢,就崔佛目前的境地也就只能想想而已,凡事急不得,总是慢慢来才行,不来你难道能敲开命运女神的房门强抢不成?
虽然想要的东西没学到多少,但不想要的东西却也没少学。
果然聪明人就是不一样,嘴上说着讨厌,大脑还是很诚实的。
终于有一回,崔佛所在这户人家的孩子被训斥了,理由倒也不是什么奇特,就是叫他背的书没背下来,其实这也怪不得他,功课这种东西有难有易,遇见难的卡一下也很正常,但这讲师是个老古板,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非要上纲上线,结果也不是他一个人,下面很多学生都被训斥了。
一般来说一般来说骂骂人只能过嘴瘾,对于视觉上是毫无冲击力的,所以讲师在精神攻击之外也没忘肉体攻击——罚站。屋外长列一排学生,和侍读书童站在一起,也难分个清楚。于是小聪明发作的崔佛就和主人家的孩子说自己代替他背,反正人多认不清,尽管别人不一定相信,但自己肯定是背不掉的,现在有人帮忙倒也不是坏事。
骗人不一定过关,但不骗一定过不了关。
外面人很多,讲师上完课后又来抽查,其实罚站也是给他们时间背书的一种,可惜一片苦心到了学生那里就成了瞎折腾,所以机会给了很久,效果却是不行。毕竟教了这么久的书,怎么可能连人都不清楚?虽然一开始讲师有点老眼昏花没怎么看清,但那口音和突然就流畅的背诵还是暴露了这个小小的勾当。
却也让讲师大为吃惊——里面坐着的都背不掉,外面站着的却行,这就是人才啊!当然讲师也不天真,没有拆穿他,反而接连问了此前上过课的很多问题,崔佛对答如流,反正他在外面守着的时候也没事干,除了偷学还能干嘛?
有心者,天不负,终不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