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种意义上来说，军事民主制应该是现在国王制的开端，如果一定要说儿子和爸爸有什么关系的话，想必就是儿子很像爸爸了，按照这个逻辑回溯的话，爸爸也就具有儿子的一些特征——眼下的国王们除了个别几个明君之外，基本上都具有以下特点：好大喜功，特立独行，绝对正确等等。

只有一代正确，才会有一代教育出来的下一代也正确，这就是国王的血统优势，比方说布瑞乌的王室就宣称他们具有“圣神而高洁的黑脚海血统”，这个所谓的“黑脚海血统”也是比较奇葩的，不过就是南海的一小片地方，说句寒酸话，就那巴掌大的地方连开个大船过去都憋得慌，也真不知道他们所谓的这个血统到底厉害在哪，反正就是“生而高贵”。

而这一切，作为此前在布瑞乌、威瑟姆摸爬滚打的更吉斯·坎自然是熟门熟路，所以他的目标不是直接提出反对意见，而是要慢慢润物且无声——其实有时候我们也会奇怪为什么只有某些人才能做领袖，这个道理说起来和民主似乎是对立的，毕竟不可能存在既民主又专制的王国，但后来想想，能坐上大位的人不见得真有这个本事，但人们总是需要一个头的，因为大部分人是没有什么头脑的。

当然，有些所谓的“高人”也没什么头脑，不过有下面兜着，怎么样的决定都能诡辩出来对的原因。

平心而论，世界上最诡诈的手段是什么？肯定不是谎言，至少不是纯粹的谎言，因为总有认识能看穿的，越纯粹的谎言就越容易看穿——更吉斯·坎深深地明白最厉害的诡诈就是事实。

如果假的骗不了人，那真的总可以骗人吧。

他提出的方案十分简单但深得人心：那些沿海王国的特产我们陆地人不是完全需要，但是他们却十分需要我们的陆地物产，那就抬价，还怕你不做生意不成？毕竟南境最大的供应地除了自己也就只有索托尼安了，但那个时候的索托尼安还在内斗呢，别说王国的雏形，就是概念就见不着影，不打的时候没事，一打起来就什么都不认了。

何况距离也是问题，运输费也不见得就比抬价便宜。

最主要的是，这样敲一笔那肯定是赚发了，而且还是可持续发财。

细细想来这个计划肯定是有问题的，不过这个问题也被更吉斯·坎给辩了下去——如果担心开打，那就彻底断了供应，反正他们上了岸也绝对不是这帮人的骑兵对手；如果担心反制，没关系啊，海产有没有对陆地人来说本来就是无所谓，充其量不就是肉类品种少一点嘛，何况迦勒自己也有码头海岸，也不是一点没有。

既不怕反制，也不怕入侵，那为什么不大赚一笔呢？

有便宜不占······是······

这其实并不好笑，看看我们身边人就知道有这样想法还贯彻执行的人，从来都不是少数。

商人们自然是蠢蠢欲动，于是更吉斯·坎暗中和商人结成联盟，他负责极力鼓吹这种“商业民族主义”，商人们则负责花钱买人——理论不可怕，实际也不可怕，但两者一旦结合就十分可怕了。

这边花钱买人自然就要有个代表，于是更吉斯·坎以自己的口才和临场反应顺利被推举，随着这股风气的愈演愈烈，终于连当时的领袖贵族们都有所耳闻，于是专门召见更吉斯·坎面议此事。

被领袖知晓此事也就意味着柯茶亚同时也知道了此事，于是面议时候两人当着领袖的面唇枪舌剑的斗了起来。柯茶亚是个搞财政的人才，自然也就能看出长此以往对经济和政治的不良影响，但可惜真正明白他意思的人实在不多，至少领袖就不太明白。

整体而言他的说法包括着几个方面——迦勒的奢侈品供应，尤其是鲸油此类海产供应远远不是沿岸渔产能提供的，一旦停止供应，则奢侈品物价必定疯涨，必定带来动荡；从此之后便会被两国针对，虽然对方对自己的依赖较大，但凡事总有个极限，自己这样威逼，难免对方为了面子或者民意舍近求远然后与自己开战，不管赢与不赢都是巨大损失；在经济上的王国失信行为会上升到王国的政治层面，对于王国的名望与历史记录会有严重的影响。

当然，更吉斯·坎既然是来闹事的，就肯定不怕事大，这几个说法也都考虑过，于是他给出了自己的答案——奢侈品是用钱买的，有钱了不就是有奢侈品了么？难道多赚点钱放弃一点奢侈品很难么？毕竟是一夜暴利，干一票再买奢侈品不迟；至于被两国针对，且不论对方有没有勇气开战，假如开战了岂不是好机会？连理由都不用找，先灭布瑞乌，再灭威瑟姆，还不用因为开战借口被指责，起码不是我们主动的；至于失信那更是玩笑，古往今来难道毁约开打的事例事例还少了么？也没见几个王国因为对他国搞阴谋诡计灭亡的，倒是被施加阴谋诡计的王国更容易灭亡。

作为后面不知道多少百年的人们，当我们现在看到这些的时候，或许很有经济头脑的人能看出更吉斯·坎所提理论的问题所在，不过如果据此就否定他的话，很显然，这样人的水平也就只是柯茶亚的地步，顶了天也不会怎么样。

人前说话的诀窍——尤其是在能有绝对决断权的人面前说话——就在于对人不对事。不可否认更吉斯·坎的话是有问题的，但也很明显他是提前便把领袖心思了解清楚了。

作为一个军事民主制选举出来的领袖，往往都具有以下特点：军功卓著，喜欢实践，讨厌空谈，信仰实力，喜欢扩张，喜欢暴利。

这里的暴利不是说对自己的暴利，毕竟全地方都是他的，这里的暴利是指比较短浅但却巨大的利益。

其实这是一个连贯的思想过程——喜欢打仗的人才能军功卓著，你一辈子就打过一场仗，难道你还能吹自己“军功卓著”么？既然喜欢来硬的，又是血海里淘汰出来的，天天听着听砍人、看着流血，自然是崇拜实力，讨厌脱离实际的理论，不然为什么军人一般都看不起书生，还不是因为实践少了，在别人眼里觉得就会瞎扯。至于后面的扩张之类都是一气呵成的事情，毕竟打下来的天下还不都是自己的，死的却是别人，这是无本生利的买卖，不做才是······

所以更吉斯·坎的论点强调“扩张”、“暴利”、“实力”，对于什么诸如“诚信”之类的东西，直接用更为强大且有诱惑力的“灭国”、“侵略”来代替。

求什么给什么，这是牵着别人鼻子走的最好方法。

不过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是他下足了功夫的，就是他了解到这位地隼上打天下的英武领袖对那些文雅的东西向来不感兴趣，尤其是像“鲸油”这样的东西更是嗤之以鼻，觉得只有妇人才会玩香弄彩。

这一点很重要，比如说——

“柯茶亚大人如此极力反对，是好是坏且不论，起码是公是私我觉得还是值得思考的——领袖不喜欢鲸油，而你喜欢鲸油，我倒觉得你是在担心万一断供之后自己的日子怎么过，如你一般的人日子怎么过，这东西普通人玩不起，对王国毫无价值，领袖又不玩，也算不上什么不可或缺的东西，请问柯茶亚大人如此拼命力保，到底居心何在？想必难言为公，难言为民啊！有如此之人掌管财政，我想有必要彻查一下上下的脉络关系，从来自私不会只是一个人的事情。”

你敢拦我的路，我就把你往死里整。

领袖虽然生气，但却不想因此就杀了柯茶亚，毕竟也是多年的交情，就算众人看着不好过，最多也就革职了事。可是天不随人愿，这场戏并不是只有更吉斯·坎一个人在演，周围被收买的大臣纷纷挺身而出力推更吉斯·坎的方案，除此之外还借机大力攻击柯茶亚，还有人居然提前写好了他的罪状，当庭就念了出来，证据还十分确凿——虽说他本人没什么问题，但下面人可不都是贵族，自然是搞三搞四的没少，作为领导，尤其是作为财政部领导，居然没有管理到位，这是什么意思？

话在乎人说，一件事你说死就死，但你说但你说活其实也能活。

这帮人都是老流氓了，整死人的把戏隔三差五就上演，早就是熟门熟路，再加上柯茶亚平素还算廉洁，所以难免有软硬不吃得罪人的时候，别人送钱办事你不干，你说你什么意思？总不能告诉我你这是友好的表示吧？王法归王法，你不给我面子那就是仇家！

这次抓到机会了，不往死里整实在是对不起人。

于是本来的连带监管责任就变成了“阴谋拉帮结派”、“纵容手下秘密结党”等等，这下问题就大了，领袖信不信是一回事，明文规定要死是另一回事。

军事民主制从三个群落里选出了首领，但这并不是说其他的两人就完全是摆设，尤其是众怒难犯的情况下，再尤其是别人还证据确凿的情况下。

柯茶亚这回算是栽了，领袖也实在难以保他，何况“拉帮结派”这样的事情基本上没办法反驳——证明你有派系只需要找个人咬你或者干脆只要查到你朋友和谁有联系就能拉上，可是你怎么证明你没有呢？难道你能孤身一辈子不成？

于是柯茶亚被带出，当庭处死，家族被灭门。

更吉斯·坎作为那些人的利益代表，这下一跃而成红人，但他没有接受财政事项，而是给了另一个支持自己的官员，自己选择了辅佐领袖成为二把手，一把手就是支持他的首相。

除掉柯茶亚之后，一切就顺理成章地展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