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继续北上,在将近约快一天的路途之后来到了海烈莫斯的盟友处。北境的群落还是十分好客的,族长热情地接待了海烈莫斯等人,在简单地寒暄客套之后,海烈莫斯请求他们给予相关的帮助以便成功到达敎宗国,但是族长等人也没有去过敎宗国,只是知道大致的方向而已,所以只能给他们补充好物资之后,派一个哨兵引导他们。
但是族长此时也有一件烦心事,原来此前三族会战之后,他和当时没有出力的另一个群组便开始扩大自己的地盘。因为其他两族受到了巨大的打击,在那之后便一蹶不振,所以就被他们两方给吞并了,但是敌人亡我之心不死——那位族长还对之前的事情耿耿于怀,总是想办法制造摩擦和矛盾想挑起战争,着实让人头疼不已。
“你说这事是不是很烦?天天捣腾,你还不能不管,但是如果真大打出手,这样的牺牲太大没有什么意义,真是让我愁得狠,正好你们来了,帮我出谋划策一下,我脑子不如你和之前的那个人好使。”族长倒出一肚子苦水,作为远道而来受其恩惠的三人自然不能推辞,于是就在营帐中细细谋划起来。
“签订和平协定不行么?”王储说道,“既然打起来对双方都有大的牺牲,那对方应该也不想打吧。”
“这位是?”族长望向海烈莫斯问道。
“族长大人知道索托尼安国发生的事情么?”
“知道一点,因为我们也会派一点人过去买卖,好像是说二王子谋逆成功篡位了吧?”
“你问的人就是索托尼安的王储。”
此言一出,族长的目光不由自主地上下打量着那位王储,然后又哈哈大笑起来。
“怎么?”王储问道。
“亲爱的王储殿下,你可千万别怪我笑话你,就你这样的想法也不怪被弟弟篡位,付出代价的确是大,但他付出的是别人的代价啊,我不愿意是因为我有良心,难道你还指望所有人都能有良心?和他签订和平条约那是绝无可能的事情,他要么处处刁难,要么就是大开口讹我,毕竟他的目的就是要消灭或者说吃掉我们,然后独占这么多资源,要是签订协议就能满足这些人的胃口,那我到也不愁了。”
王储又是默然无言,对方虽然笑话自己,但也没有恶意,而且说得也是实话,善良对于这些人是没有用处的。
和你的敌人打交道,要么带上铁鞭,要么带上巨利。
“那要不然就把他暗杀了吧,彻底解决问题。”伊斯帕尔随口说道。
从她刚刚进入这里的时候,那匀称的身材和姣好的容貌就吸引了无数男人的目光,有谁能想到从这样一个美人的口里能说出如此粗暴的话。
“不好办啊,怎么派人进去呢?”族长问道。
“他的支持度怎么样?” 伊斯帕尔微微地抬起头问道,“杀他不是难事,难的是杀了他能不能解决问题,如果他的族群都是这样想的,杀了他也无济于事,只能彻底把他的族人斩草除根。”
“多娇美的一朵花啊,不过这刺可不是一般得硬。”族长感叹道,“其实他因为暴戾的方针导致手下人多有不满,但是他的权势太大,而且族内他的族人也不少,所以此事甚是难办。”
“那就只有斩草除根了,他的族人和一般人有什么区别么?”
“他那个人好大喜功,为了彰显自己亲族的地位高,命令亲族人的手臂上全部都绑有红色的布巾以示遵贵。”
“很明显么?”
“十分显眼。”
伊斯帕尔转向一直默不作声的海烈莫斯,然后说道:“你认同我的做法么?”
海烈莫斯在地图前看了半天,也着实想不出来除了斩草除根以外还能有什么好的办法,于是他点了点头。
“那就好办。” 伊斯帕尔此时神情十分得意,“族长大人,请你正面派兵列阵引他出来作战,然后我率领骑兵队直袭他的本阵,每个骑兵身上都绑着一面大纸张,上书‘唯诛红巾,其余不问’,保管他阵中必定混乱,你率领的士兵也打起这样的旗号,然后命令下面的士兵大喊这样的口号就好。”
“那对方的首领怎么办?”
此时伊斯帕尔轻蔑地一笑,然后从双腿皮甲的夹层里抽出双刀,在半空中狠狠地劈了一下,然后吐出了让人十分胆寒的话——
“阵斩!”
海烈莫斯也被她的气势所慑到,于是抓住她的手,然后竖起食指左右摇了摇,笑着说:“这么漂亮的女人要是有什么意外,那岂不是我们男人的罪责了?这样的事情带我一个吧,至少还有机会把受伤的美人抱在怀里欣赏温热一番。”
“你是在调戏我么?”
“我对美人素来都颇有兴趣,我不是调戏你,我是正大光明地逗弄你。”
其实男人所追求的东西不多,说白了也就是天下和美女,伊斯帕尔挺拔的身姿、丰满的乳房和妖娆妩媚的脸,还有那股冷艳的气质怎能让人不为之动心呢?海烈莫斯又想起来自己在威瑟姆的宫廷里初次见到她的时候细细打量的回忆。
因为大事而隐忍、而不垂涎美色的男人是正常的,但现在既然已经是一路人,那就既来之则安之,事业之外也不能忽略了美色,自己什么死都是说不准的事情,假如要是在这里了解了,能享受如此,倒也不算死得冤枉。
人生如此短暂,为何不能贪婪?
美色,权势,富贵等等,只要是能让人幸福的,我都要。
伊斯帕尔不仅仅只有美貌,更有潇洒的气质。她不喜欢隐藏阴谋,她对政治的不屑一顾,她对幼稚的嘲笑······无论是对是错,她都给出了直率的答案,虽然作为魔龙的女儿同时她也是一颗棋子,但这颗棋子很明显一颗有自己独特生命的棋子。
喜欢一个人无论她是对还是错,就是每一滴一毫的感觉。
积累到了某个程度,便开始敲打着人的心房。
虽然不可否认海烈莫斯的喜欢有色相的原因在其中,但自然赐予人一张脸难道是毫无意义的么?因为漂亮所以喜欢上,然后再喜欢上别的品质,这样爱屋及乌有错么?
天赐不取,必遭其究,色相也是衡量一个人极其重要的标准,因为这是上天赐予的珍宝,而一般人的品质和才华远远不可能达到让人完全无视其它而沦陷的地步。
退一步说,既有内在又有外表难道不是更好么?
我海烈莫斯就看上这个女人了,就是喜欢她。
“我还以为是像此前父亲为我介绍的那些小男人一样,整天腻腻歪歪,讲个话都要藏着掖着弄半天呢,你这么直白的我还是第一次遇到,不过说实话我看不起那些小男人,还没我强的男人我没兴趣,但你能不能享受到我的温热,那可就看运气了。” 伊斯帕尔丝毫没有顾忌,反而言语之中反客为主更多了些许的挑逗。
一旁的王储和族长自然是当笑话看着面前的两人,然后轻松地笑了。
但笑过之后,现实依然是严峻的。
族长召集了手下的人,于敌阵前列阵。对方也是一脸茫然,虽说平时小打小闹的,但想来都是自己主动,怎么这会轮到别人主动了?
但是形势如此不容多想,于是对方的军士们也从营中奔出结成防御阵型。就在此时族长一声令下,这边手下的士兵立刻竖起白纸木杆,大声叫喊上面写着的口号“唯诛红巾,其余不问”,虽然声势震天,但却没有什么行动。
就在对方的士兵不知所以的时候,伊斯帕尔和海烈莫斯率领的骑兵从一旁斜出,直冲对方大本营,后面骑兵身后也背负着这样的白纸木杆。很明显这样的行为在对方的首领看来是极其可笑且莽撞的,于是对面的军士开始移动阵型,以防止他们的冲击。
可就在这个时候,族长率领的步兵也开始协同冲击对方的正面,高喊的口号从“唯诛红巾,其余不问”变成了“只要你们别替红巾卖命,我们就绝对不会伤害你们,我们的目标就是除掉你们的红巾首领。”
光说那是没用的,谁知道你冲过来杀不杀人?毕竟你们身上带的是武器,不是玩具,此事岂能当真?
可是接下来的一幕却让他们十分惊讶,伊斯帕尔的骑兵队冲击到方阵边时没有强行突入,而是停下了步伐,然后默默地看着他们,大叫到:“难道你们还要替那些压迫者卖命么!难道一直的流血牺牲还不够伤害么!我们也受够了他们,我们的目标只有红巾!唯诛红巾,其余不问!”
眼见对方真的没有动手,还为了防止践踏而停下步伐,一想到对方的心意和压迫自己的红巾者们对待自己的暴戾与残忍,那些本来阻挡在前的军士们开始动摇,然后为伊斯帕尔的骑兵队让开了一条道。
压迫我,我可以忍耐,可是我的妻子儿女呢?
如果这里忍了,以后或许就永无翻身之日了,既然你对我们不仁,那又凭什么指望我们能义?
人与人之间,无论高低贵贱,都是相互的。
于是一开始站在后面指指点点的红巾贵族们开始慌张了,可惜为时已晚,营中军士们的家属纷纷上前和他们打作一团,还没等伊斯帕尔的骑兵队冲进本阵里去,大多红巾者就被制服了,只剩下为首的人还在和亲卫们节节顽抗。
可是伊斯帕尔并没有直接冲入强杀他们,她只是勒住地隼的头,停在对方首领的前方,然后回头望了望对方的士兵——这一望,大家都知道什么意思,于是在压抑和胁迫中早已愤恨的人们一拥而上团团围住对方的首领,这便是起义时刻啊。
眼见局势逆转如此,对方的首领也放弃了生的希望,但经验告诉我们穷凶极恶的敌人总是要拼死挣扎的,于是他左手假装要举刀自尽的时候,突然下垂在腰间的右手从缠布里摸出一个小匕首,直甩向伊斯帕尔,然后抹脖自杀了。
伊斯帕尔显然沉浸在自己计划成功的的得意之中,对这突然的袭击没有防备,可是一旁的海烈莫斯双脚一蹬坐骑,飞身扑向伊斯帕尔的身前用手臂拦下了袭来的匕首——力度之大,连手臂上的皮甲都被扎穿了,锋刃直入皮骨。
这突然的一幕着实让人震惊不已,但是当震惊平定下来之后周围的人都围在伊斯帕尔周围高呼着听不懂的语言,语气颇为热烈。紧随而来的骑兵自然不敢怠慢,立刻把海烈莫斯从地上扶起连忙送回大营内,而伊斯帕尔则先留在这里帮忙处理后事。
说起来伊斯帕尔不愧是魔龙的女儿,虽然对政治很是不屑一顾,但对政治的精通却丝毫不亚于他的父亲,她知道以现有的情况如果想要重新设置他们的体制是绝无可能的事情,但是既然他们如此高呼自己的名号,那不如就中取事当一回名誉领袖到也未尝不可。
一场演讲,远比任何道理更能煽动人心。
“各位高呼热烈的朋友们:
我并不了解北境的传统,因为我生长在南境的海滨之国,尽管我深知不同的经历会使得人对于事情的判断不同,但我还是要毫无保留且自由地阐述你们的未来,这不仅关系到你们的存亡,也关系到将来是可以享受自由还是蒙受奴役的重大问题。
我从其他的族群那里了解到你们首领统治下的真相,所以我大胆地决定做出如此看似莽撞的行为,因为我深刻地明白一件事:对希望抱有幻想是人的天性。你们在压迫中没有反抗,并不是不想反抗,而是因为恐惧和幻想。每个人都在期望着奇迹的降临,每个人都在等待别人的行动,所以最后的结果就是没有人行动,也没有奇迹的降临。
我们总是容易闭起眼睛不愿正视痛苦的现实,即使是为了自己和家人也不去做艰苦卓绝的斗争,这难道是一个有良心的人所应行的事情么?
我不知道自由于你们而言意味着什么,但我知道不自由的痛苦是我们所有人都明白的事实,难道我们要成为对获取自由这样与自己休戚相关之事能视而不见、充耳不闻的人么?
经验是我们古往今来的指路明灯,除了参照过去,我们没有任何方法可以判断未来。在他统治下的你们,究竟是凭借什么让各位能够有理由满怀希望,并在这样的痛苦下安慰自己?难道是因他残暴狰狞的面容?又或者是他虚伪假意的微笑?不要忘了他的微笑之下,可以把利刃砍向你们的头颅;不要忘了他的残暴狰狞之后,就是你们全家老小的死亡。
你们没有其他任何的敌人,你们的敌人就是他和那些红巾的帮凶们,甚至于帮凶的恶行还要多与他本人,这是他们家族的恶行与罪孽——从他们犯下对你们的第一宗罪开始,他们就不能有任何退让,他们只能在暴虐和极端上越走越远;而你们在受到伤害的第一天起,也就已经和奇迹无缘,和希望毫无关系了。
各位,我相信你们遭受这样的威压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可是这么长久的时间过去,你们得出了什么解决方法了么?只有把希望寄托于下一任的运气么?我可以毫不迟疑地告诉你们,这一切都是枉然,权力绝对会腐蚀一个人,除非它被关进了限制的牢笼中。
没有任何一个人生来便是暴君,但权力日浸月润下,任何人都会如此——这一次我解放了你们,可是下一次呢?难道你们还要苦苦哀求另一个如我一般的人出现么?
像一条可怜的狗一样对着命运摇尾乞怜?
我们有更好的策略,但是在此之前,我请求各位不要再对着可见的未来而自欺欺人——你们对着这样的压迫抗议过、哀求过,甚至于你们其中的某些人还会对着红巾者们下跪求饶,可是你们收到了什么?是蔑视!是侮辱!是嘲笑!是毫不在意和毫无怜悯!
北境的信仰是勒维亚,可勒维亚给你们的神启你们接受到了么?当他们的暴行践踏到了勒维亚的圣灵时,难道你们不应该起身为了你们的信仰而战斗么?这是勒维亚神赐的权力!如果你们辜负了神的旨意,那你们就活该受到勒维亚降下的灾祸!自由从来不是虚无缥缈的东西,但是它与权力对立——要么自由被囚禁在牢笼之中,要么权力被囚禁在牢笼之中!
假如我们想要获得自由,并为了维护勒维亚的圣灵赐予我们的崇高权利而努力,我们就不能放弃斗争!不获全胜,绝不收兵妥协!
我在这里再次重申一遍:如果我们要想把权力囚禁在牢笼之中,而它注定会想要一匹野兽反抗的时候,我们只有诉诸武力!
有人会说,眼下弱小的人怎么抵抗呢?那我想请问你们,我们何时才能强大起来?明年?后年?家人都被压迫殆尽的那一年?难道要等到你们都已经没有机会的时候么?难道我们的犹豫迟疑和无所作为就能变强么?难道我们高枕而卧、白日做梦的时候就能抵抗他们了么?
现在,你们环顾自己的四周,你们看着那败在你们手里的暴君,你们会发现这都是你们自己凭借这双手做到的,而我不过只是给了你们这样做的勇气而已!记住:你们并非孤军奋斗!那无垠的星空之上,勒维亚正在望着你们!是他给了你们胜利的契机和引导!
勒维亚与你们同在!
战争的胜利并不完全属于强者,更属于那些勇敢主动挑战强者的人!一次不行,那就两次,再就三次······强者不可能永远是强者,但你们总是可以成功的!
退一步,你们的自由就会受到屈辱和压迫!再退一步,那沉重的枷锁就会把自由囚禁住!当我从别人那里听说你们的苦难时,我仿佛听见那叮当的镣铐声从自由的身上传遍了阿登平原,这样屈辱而可悲地回响!
生命是可贵的,平静也是甜蜜的,可是自由却是无价的!无论什么都不值得我们付出把自由枷上镣铐的代价!
当再有人试图这样奴役你们的时候,请记住你们该做什么——吟诵勒维亚的圣号,然后奋起反抗,如果不自由,那也不惜死!”
她的言语震撼着每一个人的心,尤其是那些饱受欺压之苦的人,没有了高呼的口号,没有振臂的呐喊,黑压压的几万人中,先是一个两个,再是一群两群,人们单膝跪地,用他们传统的北境礼仪脱下帽子挥舞致意。
自由是不分人群的宝贵东西,无需沟通便可以理解。
自由是尊严与幸福的唯一来源,自由就是生命。
不自由,毋宁死。
这一番触动人心的演讲,从那些受尽苦难者的心中引出了热泪,可这是幸福的哭泣,这是生命终于能如鹰翱翔的欢乐。
伊斯帕尔的威望瞬间到达了顶点,于是她借势替这个北境的群落制定了一些大的方针:群落设立族法执行、族法设立、族务处理三个互不相干且严格隔离的部落体系,祭司负责族法设立,首领负责族务处理,另设群组中的几大家族专管族法执行,相互之间不能有姻亲关系;首领通过族民选举产生,任期为四年,只能连选一届,且有不轨行为的时候可由民众提起弹劾,并在陶片上写下理由进行多数放逐,此即为“陶片放逐法”;三大体系之间相互执行者不能有姻亲关系,除了防止合伙之外,还可以淡化阶级差异,相互可以否决,但否决的基础必须是族法;设立新族法必须由祭司提出,但是族民投票通过才行;首领无权干涉族法的执行,否则直接驱逐。
这便是后来名闻泽兰缇亚大陆、构筑了南境上最强大王国的“三权分立法”的雏形,而这一切都是由一个女人提出的。
优秀的女人,往往胜过无数的男人,这是必然也必须承认的事实。
这是一颗优秀的种子,从这颗小到南境上无人注目的种子里,诞生出了将来最盛大的花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