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说海烈莫斯一行人在伊斯帕尔的护送下已经越发接近了索托尼安,但路上的伊斯帕尔接到了密使的来信,海烈莫斯等人自然是不知所以的,不过伊斯帕尔倒是十分直接地告诉他们父亲作战不利的消息,还有他此后的举动。
“可是如此一来,新王必定会快马加鞭赶回,我们的事情就难以完成了,他虽然在与您父亲的作战中没有讨到什么便宜,但好歹也阻止住了攻势,现在等于是携威归来,这下就算想闹腾也闹不起来了。”海烈莫斯并非不能理解对方情急之下的所为,但这样尽管保住了魔龙的大部队,可是能趁虚而入的机会就这样白白葬送了。
“可是上万人的性命总归是要大于你们几个的,就算索托尼安离开了你们,王国不也还是能够继续么,谁当国王都一样,大不了他乱来然后激起民愤被换下台呗,古往今来莫不如此。” 伊斯帕尔呵呵一笑,好像对于这种权力的倾轧与更迭早就司空见惯了。
一旁的王储也点了点头,然后说道:“我们如果还要执意回去的话,就算不说会不会被抓住,哪怕真闹起来了,他的大军一到,岂不是又要大开杀戒施暴于王国子民?为我一个人的权力如此牺牲,就算能够复辟,我又有何面目对那些无辜而死的人民?此事还望从长计议才好。”
“你要是怕就直接说,别搞这么煽情动泪的良善大道理,你们这些人和我父亲一样看中权力,但又没我父亲直率,真是虚伪到家,明明是自己胆子小不敢冒险,还拿人民做借口,其心可诛!” 伊斯帕尔的脸上露出一副十分厌恶的表情,王储本想争辩两句,但是张开的口被海烈莫斯的示意又闭了回去。
“不要拿你的父亲衡量所有人,他是我的学生,我知道他不是因为害怕,能这样去你父亲的王国接受试炼,难道能是懦夫么?别忘了,你父亲阴险狡诈的名声可是‘美誉满全境’的”海烈莫斯的言语之中,不乏挖苦。
伊斯帕尔轻轻地“哼”了一声,然后转身离开和近卫队的手下们说道了些什么,然后那些人匆匆离开了。
“你?”
“你们觉得我父亲会放弃这块大肉么?就算不能打败索托尼安,总归是要好好削弱一番的,这些人的使命也完成了,我让他们回去,你们的事情我跟着就行了,反正父亲一旦退兵剩下的事情就没什么好忙的了,还不如跟着你们,看看到底怎么样把这地方日月换新天。”
“哪有把父亲的意图这么直接说出来的女儿?你还真是无所顾忌。”
“是啊,如你所言,我父亲‘美誉满全境’,难道还有人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么?”
伊斯帕尔很是白眼了海烈莫斯一下,“而且我的任务也是来帮助你们做成这件事情的,所以那就只好如此了。”
“也好,这样就算死在这里,还有个美女垫背,倒也不算死得冤枉。”
在几句简短的嘴仗之后,三个人开始谋划眼下的出路:眼下直奔索托尼安是极其不现实的,所以这一步棋已经废了。而自己要完成颠覆的目标,就必须有强大的势力支持,而且要有能极大煽动他人的能力,这样看来目前唯一能去的地方就只剩下了敎宗国,毕竟南境王国的王位都需要敎宗国加冕才能算功德圆满,尽管不知道伊诺·艾雅莫夫有没有在这里行动,但是为今之计只有借助敎宗国的力量了。
于是三人决定前往敎宗国,当然肯定不能经由索托尼安过“天葬隘口”这条路了,于是他们决定北上绕行阿登平原,经由圣山“哲座山”进入敎宗国。
在地隼的日夜兼程下,他们终于到达了阿登平原。苍茫的平原十分干枯,到处都有起伏不定的小丘陵,四周的砂石都呈现出青色,远远望去仿佛植被茂密的样子,其实地质十分不好,在土石之下都是褐黄的颗粒。天上偶尔有几只叫不出名字的鸟类飞过,陆地却因为十分干旱,连个虫子都没有见到。
伊斯帕尔解下腰间的水壶,可是里面晃荡的声音已经很清晰地便能听见,三个人的干粮也要吃尽了,再这样下去没出平原就在死在这里了。
“现在怎么办?”伊斯帕尔把最后一口水喝完,然后象征性地在海烈莫斯面前倒了倒空水壶,“水不足了,粮食也不够了,你说的地方那么远,现在怎么办?再搞下去地隼和我们就要长眠于此了。”
海烈莫斯看了看身边的地隼,这样尖锐的生物倒也十分忠诚,虽然有虚弱的样子却没有凶暴的行为,只是盘下腿坐在主人的身旁,不时地转过头四处警戒。
海烈莫斯不由得回顾起自己一直以来的作为,一路的颠簸浪荡,且不说什么时候才能接近自己的梦想,就说自己其实一直以来也做了很多的事情,为什么感觉距离还是遥不可及呢?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王储,结果还沦落到如此的地步,算起来连自己都不如,好歹自己还是在他乡发展,没什么大的麻烦,他这个王储怎么办?除了南境他还能去哪?
或者说,如果不能成功,除了死还有什么去处?
难道自己真的错了么?
等一下,一直以来?海烈莫斯一拍脑门,不是在这里还有一个北境的群落是自己的盟友么!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跟我来,这里的族落有我的盟友。”海烈莫斯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你哪来的盟友?该不会是渴出幻觉了吧?” 伊斯帕尔一脸的疑惑。
“的确有,此前这里的几个群落大战时我也阴差阳错地参与其中,以自己的力量带领他们走向了胜利,所以被他们视为恩人和盟友,你绑架的那位学者当时也和我一起,我们都被他们视为朋友。”
“你是说之前的四族大战?”
“你们威瑟姆也知道?”
“我们在索托尼安的探子到处都是,对于这附近的事情当然也知道,不过当时只是知道打了起来却不知道因为什么而爆发冲突。”
“那看来我要是回去执政的话,第一件事就要驱逐你们威瑟姆的间谍。”一旁一直阴沉着脸的王储说道,自从被伊斯帕尔嘲讽以来,他就一直忿忿不平,老实人也有发火的时候,而且相当记仇。
“只要你有那本事,都驱逐了那连生意都不用做了,我看你们那城墙的迦勒砖从哪买。” 伊斯帕尔立刻反唇相讥,“再说,你们那个乌利亚派到我们威瑟姆的探子就没有?还不是一样的阴暗手段!”
“索托尼安不会做太阴暗的事情!这是我们的荣耀,就像打败你们不需要靠阴谋一样,你父亲不就这样败了么!”
“你说什么!” 伊斯帕尔勃然大怒,“我父亲的确是撤兵了,也的确没有达成目的,但是你要知道你们的牺牲远比我们多出快一倍的代价!人海战术算什么胜利?能抵得过我父亲的神算么!再说我亲手处理过的间谍就不下十来个人,你还有脸说你们索托尼安光明正大?被洗脑洗傻了吧!就你这样天真的人,也不怪斗不过你的弟弟!哪有国与国之间有什么真正友谊的?还不是利益关系!别说国与国,就是人与人之间有几个纯粹的关系?真是无知透顶!”
一席话顶得王储半晌无言,自己没有防备住弟弟却也是现实,弟弟的手段和自己不同也不得不承认,但总得来说还是不太相信伊斯帕尔的言语。
海烈莫斯看着涨红了脸的王储,他意识到一个绝佳的机会来了——王储有才学,也十分良善,但是善良对于干他们这一行的人来说绝对算不上一个多好的优点,对于子民可以,但对于敌人,尤其是权位相争的敌人,不斩尽杀绝怎么行?
就在这一刻,他看见了王储的致命缺点:善良。
“没有力量的正义是拯救不了任何人的,正义只是一个宽泛的概念,只有贯彻履行才有价值。”海烈莫斯开口说道,“尔虞我诈的确是古往今来的常见戏码,只是魔龙做得更多一点而已,但是索托尼安绝对不会少了多少的,如果少了便只有灭亡,乌利亚是个十分能干的人,但也绝对不是一个多么行事光明正大的人,不然怎么能从一介平民干到他的位置?王储殿下,你连你的弟弟都对付不了,如果让你站在他的角度,你在做到首相之前怕是就已经被人收拾掉了。”
一旁的王储默默地低下头,好像也开始接受了自己老师的话,于是海烈莫斯继续补充道,“手段不重要,要看它服务的目的,为了正义一切都可以,不然你怎么能打倒邪恶呢?靠说理?靠讲情?你和你的弟弟已经完全不可能和解了,你们之间只有阴谋诡计和你死我活,你所设想的善良与和解,在他的眼里只会被嗤之以鼻。”
“就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么?”王储颤颤巍巍地说道,语气之间还是颇有不舍,毕竟也是自己长了这么多年的亲弟弟啊!
“有啊,他主动让位就行,只要你觉得这有可能。”眼见如此的海烈莫斯为了坚定王储的内心,架上了压垮他心中慈善的最后一根稻草,“只怕你的父亲母亲都已经遭遇不测了,下一个也就轮到你了。”
王储的眼中因为想起自己的父母而充满了泪水,眼眶通红,谁又不知道权力斗争的残酷性呢?自己的心中日夜祈祷,但结果往往都是事与愿违的,到目前为止没有父母的丝毫消息,难道弟弟真的就如此禽兽不如么!
仇恨和愤怒泯灭了他心中最后一丝的善念,眼中的泪水合着咆哮般的哀嚎涌出。
仇恨往往比爱更有生命力,仇恨也往往比爱更让人有动力。
因为我们每个人都背负着重要的东西,这样的东西等于我们的生命,或者说——生命就是仇恨的不竭源泉。
海烈莫斯知道自己的话起了作用,而一旁的伊斯帕尔也十分诧异他的言行,开始对这个男人改观——现实,强悍,智慧,机变。
那场曾经的战斗她很清楚,以一敌三需要什么样的勇气和智慧才能胜利。
而眼下的一切也让她明白,这个男人的口舌背后也背负着某种沉重的东西。
这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男人?
而此时海烈莫斯走上前去,搀扶起悲愤的王储,架着他的肩膀,正色道:“不管如何,我都会陪伴你重新夺回属于你的东西,你要记住你比你的弟弟更适合治理这个王国,但你首先要不择手段地击败他!只要种下了向阳开花的种子,就算我们用鲜血浇灌它,也依然会长出那样的花朵。”
“你······”王储惊讶地望着他。
“就算死在您的身旁又如何!埋骨何须选地,男儿处处忠义!”
这一句话,燃起了王储眼中希望的光芒,也深深地在那个女人的心里刻下了他雄浑刚健的气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