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个国使,为了达成目的出此下策自然是要家丑外扬的,尽管魔龙或许能理解,但那些下人们可就不这样想了,所以既然事情已经做了,就必须思考下一步。
从来坏事传千里,我这样的事情必定会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传回国内只是时间问题而已。所以,我还是在这里能有所作为才好,起码回去也能有个交代。
好歹也是魔龙专门为我挑选的人才,果然不是普通人的效率,按照约定我会每天在图书馆查阅资料,如果他有所发现就回来和我接洽,不过肯定是换了身份来的,对于一个精挑细选的谍工,我似乎没有理由怀疑他的能力。不出几天,我就在图书馆里与他成功接头,当然方式很秘密,他要告诉我的话都被写成小纸条,在他找到我之后,装作看书的样子拿起书,然后把纸条塞进去,我再取出。
这的确和我曾经想象的画面有所区别——毕竟我是吟游客起家的嘛,那些谍工的精彩故事可谓是铭记在心,什么“十步杀一人”,什么“两个人交面而过,没有丝毫能为外人所察觉的动作,情报就已然悄悄传递了”这样的套路从小就是我梦想过的,可惜如今梦想遇见了现实。
真正的谍工,既不能长相出众,也不能行事过人,其外表应该是扔到人群里你就不可能再认出他的那样普通,其本事无论多高,在公共场合都不会显露。
越是贴近生活,才越是好伪装,因为生活里的常态人们已经习以为常了,没有人会特别关注——好比说我之前用的那个下三滥的法子,虽然有诸多不利之处,但我们会发现在日常生活中,一个人的感情问题是最容易引起他人关注的,尤其是涉及出轨这样的丑闻时,往往当事人越是遮掩别人越是有趣,当事人不遮掩别人还是觉得有趣,所谓“家丑不可外扬”就是普通人的思维。
所以我才要装作杀他灭口,以此坐实他们的想法。
从源源不断的消息中,我得知一些十分有价值的东西:比如说现在迦勒的流民又在四处活动了,边远地区已经慢慢不受控制了;比如说我认出的那位雕塑家当初被请来迦勒做工,结果来做完功了却走不了,也不知道是当时的国王打算留下来接着做还是怎么的,反正和他起了冲突,然后······
艺术或许能名留青史,但权力可以消灭艺术。
艺术家的抗争往往都是悲剧的,所以他开始也受了不少的罪,什么烙印之类的惩罚自然是吃了个够的,艺术家倒不是不能有骨气挺而一死,但他的艺术他的艺术是我们所有人的,他如果活着就能为艺术做出更大的贡献,这个道理想必他比我更懂。
其实我一直都觉得浩然一死是需要勇气的,但如果活下来能做出更多的贡献,因此而隐忍的话,则是更有勇气的,想想那些误解和骂名,尽管那些东西只是一时的,但他可能来自于你的朋友、家人这样的亲密关系里,我想能忍受这些的人一定是能成就一番事业的。
能对自己一个方面狠,就能对另一个方面狠。
萨德思·博那罗蒂的隐忍和退让使得暴君以为自己的权势征服了他——是啊,哪个暴君不是依仗武力的呢?后来,暴君的二儿子,也就是当今迦勒的亲王之一,因为迦勒实行“嫡长子继承”所以失去了对权力的兴趣,转而投向艺术,知道有这号人,就找他的其父亲把人要来了。艺术家不一定对艺术家惺惺相惜,但仰慕者对偶像一定是的,所以萨德思·博那罗蒂在他手下可谓是快活,好吃好喝地待到了亲王他父亲死的时候——有一个老暴君,往往就会生下一个更为残暴的小暴君,虽然这个道理不是绝对的,但说起来好像也的确是那么回事。
老暴君不放过一个艺术家,那更厉害的小暴君就自然不会放过身边人:上台第一件事就是把自己的兄弟姐妹都除掉,姐妹不一定,毕竟她们之中能影响权力的人不多,但兄弟一定是死定了的。
所以说,不接触权力还是保身之术的首选。
一个个兄弟被找这样那样的理由处死,最让人匪夷所思的是连对国王“腹诽心谤”这样的理由都能杀人,这位爱好艺术的亲王也没有能逃过这一刀,他死了,自然下面人作鸟兽散,萨德思·博那罗蒂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不过现任的国王看不起艺术这类东西的力量,所以当手下人汇报他怎么处理的时候,就没有杀掉这样的处理,但为了羞辱一下“伟大艺术的代表”以及彰显自己远比兄弟们看人水平高的样子——何必杀你?不过是蝼蚁而已,流放你,让你生不如死就好了。
艺术的力量,在于艺术家的力量,在于他意志力的坚定。
大仇就此铸下,萨德思·博那罗蒂就一直在等待能够反抗的机会,现在终于等到了——而他有一个巨大的优势:他的名望。不仅是所谓的艺术名望,更多的是他曾经遭受过的苦难有很多人都知道,这对于他来说又是一个极大的优势。
普通人如果想要做大事,都会寻找一个领袖,这个领袖最好是有才干,最好是有名声,但还有一个重要条件:能让别人觉得是自己人,比方说那个油光满面的首相如果号召人民自然是没几个人愿意响应的,但这个和他们一样受苦的艺术家就完全不一样了。
是的,就是这样一个被权力所凌辱过的人,才有最强大的心力去反抗,即使牺牲生命也在所不惜。
但,拥有最强大的心力,也并不是他一个人,因为意志的方向或许会有不同,但只要足够坚定就是一样的力量。
他为了复仇,而我为了更长远的未来,我们都拥有这样的力量。
但受限于我被跟踪的身份,所以我不能直接和他见面,于是这个信使信使就成了我们之间的联系人,不过萨德思·博那罗蒂要我给出一个保证:必须替他争取到布瑞乌和威瑟姆的全力支持。
当然,你打天下,我得果实胜利,就是你不说我也会替你争取的,只不过到时候稍稍换个主语而已。
最后的胜负取决于很多因素,实力、机遇都很重要,但最重要的是谋划多远,就仿佛弈棋一般,想到最后一步的才有可能是最后的赢家,别看前面多风光,过程都是假的,都是幻象,只有实际的胜负结果才是唯一的评判标准。
谁笑到最后,谁笑得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