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倒回一周之前。
和卡美洛相隔半个大陆的地方,苍蓝色的海面在阳光的照耀下,如同一颗澄澈无暇的宝石,翻涌的白色浪花被海潮推着,拍打在金色的沙滩上。
这里是灵域天璇的东海,龙崎诺斯大陆最东边的地方,椰林在海风的吹拂下轻轻摇动,离海边不远处的小屋里,一个少年推开木门,阳光从外面照进小屋室内,投在屋里那个女子的脸上。
“天天教导我,修行当夜以继日,迎着清晨的鸿蒙紫气进入冥想更有助于位阶的提升,结果你自己倒是睡到日上三竿还要我把饭端到你面前来,老师你也是有够懒的。”
少年无奈地说道,将手中的饭盒放在地上,走过去一把掀开了还处在迷糊中的女人的被子。姣好的曲线一瞬间暴露在正午的阳光中,这本该是十分美好的一幕,却被女人乱成鸡窝状的头发给破坏了。
“啊,吵死了,小子扬,你就不能体谅一下为师作为一个女人对美容觉的渴求吗。”女人揉着眼睛,白色的丝绸睡衣从肩头滑落,露出白皙的肩(河蟹)膀:“还有啊,都说了多少次了,小子扬你也不小了,就算叫我起来也别掀被子啊,万一你美丽的师傅没穿衣服怎么办?”
少年无奈地叹了口气,有些头疼地从地上跟垃圾堆一样的衣服里抽出一件干净的袍子,披在女人的身上:
“首先,老师你这副样子真的没有资格说自己是个女人;其次,就算你没穿衣服,这片海滩上又没有其他人,也走不了光。”
“说什么呢?你年轻可爱美丽动人的师傅怎么就不是女人了?再说了,给你看不也一样是走光?”
“都快到老太婆的年纪了还装嫩,”少年鄙视地看着自己的老师“至于走光,我又不是没看过……”
少年的后一句话说的很小声,他的老师也没有听到,但是一记力度恰到好处的手刀还是敲在了他的头上。
“不知道随便议论一个女生的年龄是不道德的行为吗?笨蛋徒弟。”女人撅着嘴说道,身后正给她梳头的少年疼的龇牙咧嘴,心中顿时非常不爽,恨不得将手中这一把金黄柔顺的长发给扯下来。
但是想到他的邋遢老师那一手强悍的魔法,少年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危险的念头,只能狠狠地梳着手中的头发以示愤慨。
少年梳头的手艺很好,原本乱成一团的头发很快就变得柔顺,跟自己的老师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这种事他早就熟悉了。金色的发丝披散在女人的身后自然垂下,少年拿起黑色的缎带,撩起她额前的发丝帮她绑好。
就像少年说的那样,女人早已经步入了老人的年纪,但此时的女人却依旧保持着少女时期的容貌,这是晋入天道领域的特征,他已经超脱于这个世界,时光无法令他们衰老。
原本邋遢的女人在少年的打理下一点点变得光彩照人,仿佛一块蒙尘的宝石被擦拭干净,露出了她那惊心动魄的美。
金色的阳光和女人的金发仿佛融为一体,金色的流苏从少年的手中流过,女人轻轻扬了扬头,侧过身来看着少年,祖母绿的眸子里带着一丝戏谑。
“看入迷了?”
“才没有!”
少年反手就是一记手刀,可是女人从他的身旁躲了过去,侧身一把抓起少年带来的饭盒。
“喂!吃饭前记得洗手啊!”
“知道了知道了,跟老妈子一样烦人,真不知道我到底是找了个徒弟还是找了个老妈。”女人咕哝着打开了盒盖,诱人的香味从盒内飘了出来,女人的脸却苦了下来。
“又是海鲜啊……小子扬,你最近变懒了啊,以前还能做很多菜式的说。”
“是啊,要不是某个人在几天前突然说什么‘好想去海边啊,想吃海鲜~’这样的话,然后不顾我的反对,硬是把我从北燕的边城带到了这个除了海就是海的破地方,我们现在应该是可以吃着北燕特色的烩面,看着燕人采春祭的烟火晚会,而不是吃鱼吃到吐。”少年咬牙切齿地微笑着说道:“我亲爱的老师啊,我问你,这一切的一切,到底是你的错,还是你的错呢?”
“额……要不,我们现在回去?”女人试探着问道。
“老师。”
“嗯。”
“你知道吗,如果你不是天道领域,我现在真的很想打你屁(河蟹)股。”
“学生打老师是不道德的,更何况我还是个女生,而且就算我不是天道领域,凭你五阶七级的实力也还是打不过我。”
“……再次重申一遍,老师你真的不能算是个女人,更不是女生,算我求您别装嫩了行吗?”
“不行。”
陈子扬有时候觉得,自己的人生真的相当极品。自从八岁那年遇到面前这个胸(河蟹)大腿长腰细臀(河蟹)翘美得冒泡但是除此以外一无是处的老师之后,自己的人生路线就被带偏到了某条奇怪的路线上,而且在这条不归路上越走越远。
凭良心说,换了这世上任何一个像陈子扬这样的半大男孩,摊上这么个漂亮老师都应该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情,但正如再美妙的音乐听上一万遍也会腻烦,陈子扬今年十七,九年的时光朝夕相对,再漂亮的美人看多了也就那个样子,更何况某个邋邋遢遢不修边幅的老师恨不得一天到晚不仅是吃喝甚至连拉撒都懒得自己动,这种女人哪怕倾国倾城,都实在很难让人升起什么旖旎的心思。
女人味同嚼蜡般咀嚼着一口海鱼肉,忽然问道:“小子扬,你今年十七了吧。”
“嗯,怎么了?”
“十七岁,也到了该上学的年纪了啊。”
“……老师您好歹有点常识再说话好吗,哪有十七岁才上学的,正常孩子十二岁就要上学,这种学校在天璇叫私塾,在艾尔提亚叫初等学院。”
“那你怎么没上学,哦不,上私塾。”
“还不是因为我跟着你吗?”陈子扬简直要哭了,他现在已经开始怀疑自己老师的智商了。
“人老了嘛,有些事情也不记得了。”女人漫不经心地说道。
“你刚才不是还不让我议论你的年纪吗?”
“我就不许你说了,怎么,不服?”
“……”陈子扬跟吃了苍蝇似的闭上嘴,知道自己在这个惹(河)不(蟹)起的老师面前不宜轻举妄动,于是俯身收拾小屋的东西。
“艾尔提亚那里,阿特拉斯学院应该要招生了吧。”
陈子扬收拾东西的手忽然停了一下,他没有转身看女人,而是问道:“我要走了?”
“总不能一直把你留在我身边吧,你也长大了,不是以前那个跟在我屁股后面巴巴地叫着‘老师师’的小男孩了。”女人有些感慨地说道:“岁月真是一把杀猪刀啊,当年那么可爱的小子扬也变得这么古怪讨厌了,还嗦得要命。”
“‘巴巴地’这个词用得不错啊,呆在天璇的这些年,你的天璇话说得越来越好了,不过我可不记得用过那么恶心的称呼来叫你。”陈子扬头也不回地说道。
女人笑了笑,伸出手将陈子扬的脑袋扳了过来,青葱般的手指轻轻捏着他的脸颊,他想挣开,女人却释放了一丝天道领域的气息,压得他难以动弹。
“傲娇的小鬼头最讨人厌了啊。”女人笑着说道,碧玉般的眸子温柔地看着面前的少年,陈子扬却偏过头,目光注视着旁边的地面。
“好歹先擦擦手吧,你手上有油。”
“抱歉抱歉。”女人放开了他的脸,陈子扬有些别扭地转身,继续收拾散落的衣物。
“子扬,你帮我把床底下的东西拿出来。”女人吩咐道。
陈子扬从床底摸出了一根用白布包裹着的物体,约有两米多的长度,陈子扬一眼就认出了它,这是一杆长枪。
“把布拆下来吧。”女人说道。
陈子扬解开了布头的结,乌金色的枪锋暴露在空气中,足足有一尺长的枪锋如同锐利的长剑,枪身通体是黑色的,没有枪缨,枪尾处刻着一头雄狮。这杆长枪静静地躺在陈子扬的手中,却如同一个活物般,陈子扬甚至能感觉到它在呼吸,像一头沉睡的狮子,一旦醒来,愤怒的咆哮仿佛可以撕碎一切。
“破军,这是它曾经的名字。”女人轻轻抚摸着黑色的枪身,“它很喜欢你,我能感觉的到。”
“它是活的?”
“既是,也不是。”
陈子扬明白了:“这是炼金师制作的,对吗?”
“猜对了一半,”女人的脸上带着一丝怀念:“它曾是一个法师的‘灵装’,陪他征战沙场,后来那个法师死了,于是这杆长枪就落到了我手上。”
陈子扬看着女人怀念的表情,她温柔地看着这杆长枪,陈子扬明白,温柔这种东西是有区别的,女人看他的目光也很温柔,可那与她看着这柄枪时的温柔完全不同,那目光里带着几分怀念,几分眷恋,还有无尽的悲伤。
陈子扬忽然觉得自己的呼吸有些困难了,他握住了枪杆,本应冰冷的枪身却传来一丝温热,或许就跟女人说的一样,这杆枪很喜欢他。
“呆在我身边,你始终都不能有太大的成长,该教你的,我已经全部教给了你,雏鹰终有一天是要独自飞翔的。去阿特拉斯吧,那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魔道学院,或许有一天,你能超过现在的我。”女人摸着陈子扬的头说道:“老师没有什么好东西给你,这柄长枪是我最珍贵的东西,我想了很久,它是最适合你的灵装,以后它就属于你了,好好保管。”
“一定要走吗,跟着你我也能学魔法。”
“傻孩子,舍不得老师吗?”
“想多了,我是怕我走了,你连怎么给自己弄吃的都不知道。”
女人吐了吐舌,将陈子扬的头发揉乱:“放心啦,你老师我都活了这么久了,这点小事还是会做的。”
“我觉得你饿死的可能性更大一点,这样的话你大概就是有史以来唯一一个因为不会做饭而饿死的天道领域强者了,那乐子可就大了,搞不好你还会流芳千古哦。”
“你是想说遗臭万年吧,”女人揪着陈子扬的耳朵:“都临走了就不能来点温馨的话吗,比如‘老师师,人家不想走’之类的师徒情谊满满的对白。”
“别想了,死都不会说这种话的,你还是趁早死了这条心比较好。”
“真是讨厌的小鬼。”
“再次重申一遍,我不是小鬼,请叫我的名字,谢谢。”陈子扬拿开女人的手,将自己的头发恢复原状。
“所以,我真的要走了?”
女人这次没有说话,如玉石般光洁的脸庞上露出了微笑,静静地帮陈子扬理好头发。少年也没有再问下去,他握住手中黝黑的枪身站了起来。
“给它取个新名字吧,它沉睡得太久了,该是获得新生的时候了。”女人说道,手指抚过冰冷的枪锋,像是在怀念着曾经那个持枪的人。
少年低着头,却不是在看手中的枪。女人的金发飞扬,蓝色的瞳子静静地望着他,宛如一幅精美的油画。
“就叫你‘破影’吧。”他轻轻地说。
那一天,天璇东海之畔,少年离开了那个威震整个龙崎诺斯,曾以人之身无限逼近王座们的老师,独自踏上了去往西方圣域的路。
而另一些人,已经在那里等待着他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