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官家下旨:命河东节度使谭辛未为征北大将军,在河南河北等地收兵十五万向保州进发。命车骑将军崔宝臣为副帅,统兵五万在保州与谭辛未汇合。
乐安郡主叶沛作为监军,领禁军三万,由东京汴梁出发,在保州与主帅汇合。
另特派侍卫亲兵中战斗力最强的御龙直三千人,作为郡主叶沛的护卫亲军随郡主一同出征。再由宫中选出宫女充为女兵,作为郡主的亲随侍女一同出征。
七月六日,叶沛熟悉军务,领兵出征。官家赵祯远送十里,在汴梁城外的劳劳亭等待与叶沛最后一别。
只见监军叶沛穿着师父留给她的榆叶金锁甲,胸前的虎型护心镜闪着耀眼的光芒。腰里缠着鱼龙鞭,腰间佩剑,头上黄金色的凤翅兜鍪挡住半个脸,头顶一簇红英迎风飞舞。
叶沛跳下乌骓马,背上血红的斗篷卷向身后。
官家赵祯斟满两盏金樽,递给叶沛一盏说道:“朕在这里等你得胜还朝!”
叶沛豪情,一口饮尽手中的御酒,“臣此去不胜不归!陛下,您在京城要勤思政事,亲贤臣,远小人,切莫贪恋享乐。”
赵祯点头,叶沛又自斟一杯,敬这山河道:“愿我国朝汤城永固,金瓯无缺。”说完,叶沛翻身上马,一骑尘土追上行军队伍,远去了。
赵祯望着叶沛远去的背影,不知心中何想,眼圈略有红润,亦举起金樽一饮而尽,默默重复着叶沛的话,“愿我国朝汤城永固,金瓯无缺!”
此时,赵祯与叶沛都没有看见,在汴梁城郊外的北邙山上,另一匹雪域狮子骢上坐着一员大将。他身披银盔银甲,雪白的盔英如同一展旗帜,这人正是平西军主帅狄青。
他望着官家为叶沛送行,不知是风是土,使得他也眼圈红润。狄青见叶沛远去,手里的马鞭催动战马,以更快的速度下山向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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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沛离开汴梁城,心中有种脱缰野马的畅快,她一直以来被压抑的心情得到了释放。她虽然觉得战争不是好事,但对于自己,却有一种难以抑制的喜悦。
她终于离开令人压抑的城市,来到一望无际的千里沃野。
天空是那样蓝,大地是那样广袤,使她压抑多年的情绪一举释放出来。她奔马向前,仿佛再没有
人能阻止她的脚步,她如同背生双翼,将要飞翔,她心中奔涌着热血,她所热爱的东西,远不只眼前的一切!
大兵二十三万于保州汇合,监军叶沛归于主帅谭辛未的麾下。谭辛未采取坚壁清野的策略,内迁百姓,外御强敌。
开始时一切顺利,按计划准备收复瀛州、莫州等地。
叶沛觉得跃跃欲试,一心想要收复失地。
然而此次的征北大将军谭辛未可不是这么想,他只想自己平安回归,想着如何草草一战,然后退而求和,想着如何明哲保身,安享富贵。
晚间,他在大营里与副将邢宝臣对饮。
谭辛未说道:“别人出征带个阉人也就罢了,此次出征还带着个女人监军,真是前所未闻!”
大宋开国以来,赵匡胤“杯酒释兵权”,一直打压武将,怕他们有造反之心,再来个黄袍加身,由此采取了一系列措施。譬如“兵不认将,将不认兵”等等,就是将领不会一直指挥同一支军队。
这其中也有监军策略,就是为了防止军队将领脱离皇权,出现“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的现象,每次出征除了正副将领,都有一名皇帝亲信的人做监军,有时候甚至是大内的宦官,因此谭辛未会轻蔑地说之为阉人。
邢宝臣自饮了一杯酒,才慢悠悠地斜眼说道:“阉人与女人有何不同?都出自官家后宫而已。”说着轻蔑地笑起来。
谭辛未也会意地笑起来,说道:“是啊!可别小看了这乐安郡主,她可真是官家身边的红人,咱们若是今夜说错了一句话,行错了一步棋,恐怕官家明早就会知道,拿咱们问罪哪。”
邢宝臣道:“那叶沛也是自身难保才想出这一个围魏救赵的道理。”
“此话怎讲?”
邢宝臣道:“将军不知?那叶沛曾经被议论是皇后的人选,结果刘太后倒台,她也失了势,这才被郭氏取代。后来官家大婚,她在宫里待不下去了,才出宫立府,另立门户。”
谭辛未冷笑着说:“女人出宫立府也是少见,说是郡主,不过是刘太后的养女,如今太后仙逝,她自然难以立足。”
“那是自然,可是这叶沛真有本是,这不是又得了机会要到辽国去建功立业,要真是得了军功,将来恐怕连官家也要另眼相待于她。”
谭辛未摇头说道:“她立军功?还不是踏着咱们将士的血往上爬!可是这又谈何容易?当年太祖、太宗都想北伐,哪一个成功了?区区一个叶沛,未出闺阁的女子而已,有何能耐抗衡辽军?”
邢宝臣听出谭辛未话中意思,也道:“只盼此次平安回归,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谭辛未说:“兄弟说得很是。话说回来,你我之能比之大将潘美、曹彬如何?”
那潘美、曹彬乃是宋朝开国名将,随太祖赵匡胤征战多年,平南唐、灭北汉,屡立奇功。
“十之不及一二。”邢宝臣皱眉道。
“是呀,兄弟,吾辈能力远远不及潘美、曹彬,而当年雍熙北伐,潘美、曹彬对阵辽国失利,先皇尚且将潘美、曹彬降级罚俸,咱们哪有他们之前那等功勋可降可罚呀!”
邢宝臣更道:“嗯嗯,当年潘美之女可是景宗任太子时的太子妃呀,一战失利尚且如此,若是轮到咱们,恐怕只有处斩谢罪的份了!”
两个人越说越寒,连连喝了几杯热酒。
邢宝臣沉吟了一会儿,继续说道:“可是如今带着这个叶沛,争功急进,恐怕不会像咱们这样考虑将士疾苦呀!”
谭辛未冷哼一声:“哼!我哪里不知!带着她只会拖累大军,她还自以为是,急功冒进,将来怕是要坏了咱们的大计!”
邢宝臣道:“是呀!自澶渊之盟以来,咱们宋朝几十年都未有兵戈之祸了,繁荣安定的日子过惯了,谁还想枕戈待旦地活着?”
“兄弟说的是呀,连先帝都为了黎民苦楚,宁愿给辽国上缴岁币以求和平,那叶郡主竟然鼓动今上,擅出重兵,劳民伤财呀!”借着酒劲,谭辛未将自己的心事吐露无疑。
“为今之计,只求控制叶沛,不要让她得到控制军队的权利,毕竟一介女流。只要指挥职权还在咱们手上,也容不得叶沛多言。”
此话正中谭辛未下怀,便连连点头道:“此话有理,如今只有将她架空才是为国为民之计。”
邢宝臣也道:“不光要架空她,更要保护好她,她要有半个闪失咱们也是担待不起。”
“那是自然,这位娘娘自然要好好保护起来!”
两人对视大笑起来,又喝了一个多时辰,才各自回营安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