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记女人看着远去的花美男,与痴傻女人,觉得心痒难耐,摇头扼腕,就差捶胸顿足了,抹了一把头上了汗,无比惋惜:可惜了,这么俊的男人居然找了一傻女人。
天公不作美啊,作践这么一帅哥了,简直是暴殄天物啊!女人在心里大义凛然地大叹老天不公。
啧啧可惜之后,女人开始****,自我陶醉:要能再来就好了,离了,我就有希望了。
白日里做梦,莫不是热糊涂了,这女人!
就原谅她的自我催眠吧,谁没个痴心妄想的时候呢?人生在世总要有个盼头,不是?
夏日炎炎,花开酴釄已成空。
同样的梧桐树下,同样的花架,同样的风景,只是物是已人非。那个女孩终是没有与夏渴至同看最好一场梧桐花落。
人事非非,她已经不是她,梧桐花季过了,转眼酴釄花开。
翎羽,好看吗?明知道她不会答,夏渴至眼里还是含着期许眸光,等着。
一个蹲在酴釄花开的海洋,一个痴坐在不远处的花架上,她问,她却不答,再美的花开,武翎羽的眼里亦没有倒影,她痴迷的仅仅是自己脚下一片没有生命的冰凉地面,就像她自己一般。
原来她忘了,已经多久这个女孩不曾开口了。眼底一暗,她低敛了眼睑,似乎在轻描淡写,可眉间仿若总有什么挥之不散:这是酴釄花,开在夏末,很漂亮对不对。花败的季节,当所有芬芳凋落了之后,酴釄花就开了,是生命的延续,是延绵不断的希望。
花已开出希望,那她的希望呢?夏渴至在等,许多人都在等,等来的却是荒凉的未知。
如果酴釄花败,梧桐花开,酴釄花又开如此循环下去,还是没有等来,该怎么办?似乎谁都假设了,却似乎谁都假装了。
手指掠过红若血的花瓣,明明夏至已过,却还是凉凉的。她看着妖娆盛开的花,静水无痕般的语气:翎羽酴釄花都要开了,你也要快点好。
抬起头,她看向花架上静坐的女孩,猝然起身,留恋花蕊的手指被划出一道腥红,可却很缓步靠近,慢到手指上刚渗出的血迹凝固了,她还没有走到她身边。
武翎羽还是一动不动,安详宁静得好似不存在,也许无论靠近她的是什么,她眼里映出的都是那一方天,远处不知方向的天。
夏渴至缓缓蹲下,握着她凉凉的手心,揉搓了几下却不见暖。她仰着头,迎着武翎羽那双似剪水静眸,缓缓说道:以前你总有说不完的话,一直说着说着,我就只要听着就好,现在换我来说,翎羽你之前说我很闷,其实现在我还是那样,所以我怕我又要冷场了,你说说话好不好?似乎有意地,她哄骗着,却也真实着,可武翎羽不言,夏渴至继续自嘲一般地讲啊讲,你生气了,所以不愿和我说话是不是?他们都说你是不会怪我的,我是不信的,除非你告诉我,可是你却不肯开口。
有人说是不忍心责怪的偶然,有人说如烟般散去了的是过去,有人说那个女孩不悔地心念着她。
是吗?那为何她不愿再开口,不是因为心里有怨吗?
总有些东西留在了回忆里,总有些人变了,有些人却留在原地,所以就有了等待,小心翼翼地漫长着,却怎么也不愿放弃。
抚顺她肩头的发,夏渴至盯着武翎羽的眼,却没见她长睫似以往般顽皮的跳动,她轻声说:翎羽,你以前对我说过一句话,我最感动的话,现在我也说给你听。翎羽,以后可不可以不要这么忧伤?
那一年的梧桐树下,她对她说:渴至姐,以后可不可以不要这么忧伤?
梧桐花败的季节,她在一片酴釄中,亦还她一句:可不可以不要这么忧伤?
最动听的话,只是因为那时她眼里闪现的疼惜又坚定的泪花。
总有一个人,她不是爱人,亦或是亲人,却更甚,她与她便是。
花架外,另一个始终没有发一言的女孩,早已泪流满面。
悔恨铺天盖地,在将她湮灭,不复重生。
她匍匐在一片冰凉之上,指尖深深陷进泥土里,混着她不知何时落下的泪,一片泥泞。她挣扎着起身,踉踉跄跄举步,似逃离一般地举步维艰,歪倒着破败的身躯,游荡在一片烈日下,呼吸重重,脚步轻轻,她只想逃,逃到天涯海角也好,只要能错开那个失了魂魄的女孩她犯下的罪孽深重。
张锦之本想逃的,却终是没忍住来见武翎羽最后一眼,可也就这一眼让她所有的庆幸安慰都付之东流了,因为那个被她推入深渊的女孩再也回不来了,再也不敢抱一丝庆幸安慰了。
走着走着,没有目的,张锦之失魂落魄一般呢喃着:为什么是你?我不想的,翎羽为什么会是你?为什么要错得这么离谱?
张锦之做过很多错事,终其一生她也不会后悔的是爱上了韩弋,而悔之脏腑的便是害了武翎羽,这两次都同样的离谱。
没入人群,路人的横冲直撞,她似没有知觉,不断晦涩地自言自语着:对不起,翎羽,真的对不起,是我,罪魁祸首都是我,是我顶替了古龙巷里的你,也是我害你变成这样,所有坏事都是我做的,该下地狱的人是我,为什么悲惨的人成了你,不该啊,不应该是这样的结局。翎羽,你最悲哀的不是代替了夏渴至,而是有我这样的朋友。
占有的人是她,虚伪的人是她,阴狠的人还是她,她那么万恶不赦,结局却错乱了,万劫不复的不是她。
那个女孩的顶替了她的万劫不复,悲哀的是她是她的朋友。
能不能重来,她张锦之瞎了眼,老天也瞎了眼吗?为什么是这样的结果?
眼睛里明明干涩刺痛,却有充盈不断的液体汩汩而来,她胡乱伸手去擦,指尖在花架外沾染的泥泞污了她惨白的脸,又被不断涌出的泪冲刷干净,她似业障了一般喋喋不休:我已经万劫不复了,我要怎么偿还你,可是翎羽,我还有什么脸面见你?
还不清了,也还不了了,明知道亏欠,却也只能任由一起沦陷,一起万劫不复。
悔恨自心底而发,席卷每一寸脏腑,渗入脾肺的晦涩翻天覆地地搅得张锦之不得安宁,压抑不住的绝望,忽而她仰头大喊:对不起,对不起,翎羽,对不起,我知道没有用,可是除了这句话,我无能为力了。所有力气都耗费在了无尽的悔恨,她虚浮地瘫坐下来,脸颊一片湿濡脏兮,嘴里不知疲惫地重复,对不起
人群匆匆而过,谁也没有驻足,只是眼睛草草掠过地上如斯疯狂痛哭的女人,然后继续各自的步伐,谁都有属于自己的爱恨情仇,生活只是自己的,永远不乏冷眼旁观的群众。
洋洋烈日下,曾经有个女人恸哭流涕,悲伤漫过珍珠夏。
上海公安局透明的玻璃窗隔出两个世界。
张锦之拿起电话放在耳边,看着窗上,不知看的是窗面上惨白的自己,还是窗里颓败的蓝若腾。
她瘦了,他亦瘦了,彼此似乎都磨去了一身的棱角,虽然她还穿着光鲜亮丽的裙子,他只穿只破旧肮脏的囚服,却看不出他们的不一样。
蓝若腾亦缓缓举起电话,他也看着,是在看她。电话里只有他们彼此重重的呼吸,没了别的声响,良久相互的沉默。
还是他先开口,疏离讥讽的语气:你来干什么?来看笑话吗?看我在被你利用之后有多可笑。
确实很可笑,所以蓝若腾笑了,止不住得笑到嘴角抽搐,笑到忘乎所以。
她又怎生笑得出来,只是满脸的晦涩,满眼的灰白,无谓一般地自我嘲讽:如果是看笑话,看我自己就够了。
她张锦之不就是天底下最可笑的笑话吗?爱得那样愚蠢,错得那样离谱,输得那样彻底,完完全全的笑话。
他冷笑,不以为意,勾唇讥诮不断:所以呢?你来忏悔吗?
如果要忏悔,我第一个要忏悔的对象是翎羽。可是刚刚我见到翎羽了,别说忏悔,我连见她的勇气都没有。可能翎羽也不认得我吧,幸好,这样就不用面对了,曾经我们三个要好的女孩,一个进了戒毒所,一个傻了,最坏的那个却好好的,看来老天真的不长眼,我居然还没有得到报应。
早晚。蓝若腾冷冷吐出两个字,冷酷无情表面却又好像藏着什么复杂亢乱的情绪,因为他那双妖艳不复当初的桃花眼眸忽明忽暗着,隐藏又流露。
她颔首赞同,有气无力一般地喃喃:是啊,斗了这么久,争了这么久,真的累了,现在,我居然希望报应来的快些,早点解脱也好。
错过、坏过之后不会有人期待报应将至,因为丢弃了的良心怎么捡的回来,张锦之却不然,她是真的没有力气了,厌倦了,只想结束这场没有尽头的苦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