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唐唐就彻底的离开了这座城市,我曾经要求送她,被她拒绝。她爽朗的笑道:这次不同于旅行,身外之物很少。再说,未来的日子,爬山,过河,都要我一个人担着,现在锻炼锻炼也好。不过,在临走时,终于还是说了一句:“帮我照顾宁馨。”我点头,就这样,我们终于分手了。
在那之后好久,我都没有看到宁馨。直到有一天傍晚在电车上,我看到她,孤独的坐在最后的位置。我立刻走过去,向她打招呼,她抬起头,居然满脸泪水。我手足无措,不知道该走过去还是消失。她很快的抹了一下脸,强笑着回应我的招呼。我问她怎么了。她说把家门钥匙又一次丢在单位了,不得不回去重取。说罢又哭了。我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只能坐在她身边,一张纸一张纸的递给她擤鼻涕。
那天晚上,唐唐终于告诉了宁馨猫的下落。
12月份的时候,他就开始悄悄的收拾行装。直到有天晚上,他看到爸爸妈妈都在和姑妈非常高兴的谈论着什么事情。猫不想理会,推说头疼一直躲在楼上.没想到,他妈妈却亲自跑到楼上找他。
---你知道有什么大事情发生了么?
猫看着妈妈,等着她继续说话。
---你表哥,已经被认证为活佛了。
猫大吃一惊。
我们听的也是大吃一惊。我首先发问:“不是说西藏的活佛认证都是在幼儿时期么?只有一个仓央家错最晚,也是在15.6岁左右。猫如今已经25岁,他表哥怎么的也得快30了,难道还有这么大岁数被认证的么?”唐唐慢慢的说:“你们知道的太少了。其实,一个活佛认证的过程,各个地区都不尽相同。象你方才所说的那种,确为其一,但的确也有成年之后被认证的,只要是被他级别高许多的大活佛同时认证,那么,他的活佛地位就会被公认。而且,在藏地还有一种说法,如果一个人很早就被认证成活佛,甚至会影响到他的学业。所以,有些地区,比如猫的家乡,一直到这人在辩经或者其他方面取得了相当出色的成绩,才会被认证。”
猫的表哥大约也是以这种方式被认证的。猫不知道是自己最近与外界隔得太严了,还是因为表哥把消息守得太严。与表哥朝夕相处的他,居然毫不知情。
说起这个表哥,和猫的关系实在非同一般。当初,是他指引猫出家为僧。也是他,在猫出家第一天就闯祸打架的时候,四处奔走,帮助他平息干戈。此后,在他为僧的日子里,表哥担任了严师和长兄的双重职责。猫既爱他,也怕他。当母亲说到他表哥被认证成活佛的时候,猫第一时间就感觉到,似乎他的计划已经被全盘打乱了。
这次是宁馨忍不住了。她打断了唐唐的叙述,抢着问:“这和猫有什么关系呢?”唐唐看了宁馨一眼,轻轻的说:“因为猫,作为他表哥的弟弟与弟子,必须继续做他的随同,在未来的日子里,他表哥一起参加各项大型的法事活动,随从终身。”
猫是一个僧人,当然很快就理会了他母亲的意思。事实上,这并不是他母亲的意思,而是他表哥的意思。也就是说,他被推到了这条路上。如果在平常,他会为自己的身份,自己的职责感到非常骄傲。要知道,在藏地,他们的家乡,历届的活佛与堪布,都以德行高尚,充满智慧和慈悲而赢得信众的崇拜和景仰。没有一个活佛,曾破坏过这如雪莲般高洁的名誉。曾经有一位大师说过,在藏区,一个普通的僧人犯戒,并不算什么。大家都知道,那是他个人的事情。一旦一位平素名声高洁的大活佛做了同样的事情,就会在信众心里种下不信任和失望的恶种,就会导致整个地区信仰的沦落和缺失。
猫知道表哥是一个行为磊落的人,以前是,未来也不会变。可是,他自己,已经心有所爱的他,能担当这样的重任么?
在未决定之前,他觉得自己无法再与宁馨联系了。他无法面对她期待的声音,她几乎每天都要问,却一直忍着没有问的问题:猫,几时来我的身边。他如何对她说:我将再一次爽约?!
谁知,这一想就是两个月。可是,他依然想不出该如何去对宁馨解释。
在那一刻,他忽然也明白了,他无法对宁馨解释的原因就是,他已经决定放弃了。
尽管他是那样的舍不得,尽管他心中有万般的无奈,但是,他已经决定了。
猫曾经告诉过宁馨,从小到大,从有记忆开始,他哭的次数屈指可数。可是,从他决定不再联系宁馨开始,几乎每个夜里,他都会在梦中痛醒。那是一种来自心的疼痛,痛到他无法呼吸,直到泪如泉涌。
从未注意过容颜的猫,有一次洗脸时惊讶的发现,才二十五岁的他,眼角居然有了刀刻般抹不去的皱纹。
在活佛即将坐床的那天,有众多的信众从四面八方涌来,向活佛进行朝拜。他一眼就看到,有一个年轻的女孩子不是这个地区的人。她打扮得虽然象个藏族女孩子,却是个不折不扣的汉族女孩子。她看向他,有点犹豫,却终于走了过来。他看到她的手腕上有一朵白莲花的图案。
---你是。。。?
---我是。
---我是宁馨的朋友。她很担心你。
听到这个名字,他的心狠狠的疼了一下子。女孩子安静的等着他,等着他继续说话。他张了张嘴,想解释,却什么也说不出来。这个时候,一个同伴走过来,在他耳边低语:活佛找你过去。他看了看那个女孩子。虽然离的很远,女孩子却一下子明白了他们所说的话,她惊讶的看着猫,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猫一下子被同伴拉走了,淹没在人群中。。。。
南回来之后,第一个把消息告诉了唐唐。那个晚上,唐唐又告诉了我和宁馨。我奇怪的问到:“你也认识那个南?”唐唐看了宁馨一眼,淡淡的说:“我们之间的朋友互相都认识的。”当时的宁馨,我清楚的记得,她一点都没有在意我和唐唐在聊什么,听完这个故事后,她就站起来,摇摇晃晃,象喝多了酒一样,蹒跚的走出了酒吧。我想追出去,却被唐唐拦住了,她说,让她安静一下也好。。。。
。。。。。。
我陪着宁馨一起下了车。她回头看看我,强笑道:“你回去吧,呆会天黑了,又没车了。”我看看她:“要不,你陪我吃口饭去?我还没吃晚饭呢。”宁馨想想,呆了半天才说:“我不知道附近有什么。”我拉着她,笑着说,“你只管做陪客就好。”就这样,她被我木木的拉到了一家人声鼎沸的火锅店。
这家店别看店小,东西还都干净,可口。最有意思的是店家还赠送一小壶自酿的白酒,烫好了送来。喝到嘴里,清冽,有种甜中带苦的橘子皮味。喝的我非常尽兴。可惜,一看到眼前的宁馨,我的心情也落下去了。
我帮她挑了一碟子煮开的肉菜,劝她多少吃点。她兴致不高,甚至连敷衍我的兴趣都没有多少。
我叹口气放下筷子:“宁馨,你这样是不对的。一场恋爱,不过是一场恋爱。看你的样子,好象要为感情陪葬了去的。”她半天不言语。我又问:“你一直没有猫的消息?”宁馨摇摇头,竟有眼泪流了下来。
一时间,我也无语。心中有点不满,这个男人,不论他现在在做什么,他应该给这个一直苦苦等待他的女孩子一个交代,一个说法。难道,他连一句“请你不要等我了”的话也说不出来么?或者,他残忍的不想说,还想拖下去?
和宁馨从饭店里走出来,外面居然已经飘上了雪花。宁馨刚一走出来,就冻得直打哆嗦,缩成了一团,甚至蹲在了地上。我赶忙扶住她,不用看,我也知道她的眼泪始终没停过。我不由自主的握住她的手,冷的象冰一样。
我记得有一本书上说过,一个被人疼爱的人,他(她)的手脚都是暖和的。只有没有爱人的人,手脚才是冰凉的。
我下意识的把她的手握的更紧了,扶着她走回了家。
在楼下,宁馨还是客气的拒绝了我送她上楼的建议,一个人消失在楼道里。
我看着楼梯的灯光一个一个的亮起,直到最顶层的亮起,也暗下去了。才准备转身回去。没想到,黑暗中竟然走出一个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