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毅跪谏的事情,在京城引起了渲染大波,毕竟多少年了,在没见过有臣子敢跪谏的。
不仅是朝堂之上,就是那些个普通的百姓,此时茶余饭后谈论最多的也是曾毅的跪谏,当然,没人敢光明正大的谈论,都是私下里谈论的。
严家权倾朝野这么多年,说之为祸国殃民也不为过,所以不仅是朝堂之上,就是普通百姓对于严家也是深恶痛绝的。
所以曾毅此举,不管成功与否,在民间已经赢得了颇为巨大的声望,而如今这还只是在京城百姓而言,若是这件事在经过一段时间的发酵,传遍大明朝的时候,那个时候才叫做天下谁人不识君。
“果真是个猴崽子,朕可是没冤枉了他。”
嘉靖在西苑当中,虽然没理会曾毅的奏折,可是对这事情引起的影响却是十分关注的。
“怕是除了他,旁人也不会用这等法子了。”
嘉靖叹了口气,脸上看不出喜怒之色。
只不过在旁边伺候着的黄锦却是知道,曾毅在当今圣上心里,又多了几分的地位,毕竟姑且不管曾毅这方法是否合适。
但是,曾毅选了这个法子,那也证明了他对当今圣上的忠心。
历朝历代能人辈出,历朝历代的皇帝也从不缺有才能的臣子,当皇帝的,最看重的其实是臣子的忠心,其次才是能耐。
就像是如今的严嵩一般,权倾朝野,可是却没有不该有的野心,若不然当今圣上早就把他下入大狱了。
而曾毅如今表现出来的能力,其实已经大于他科举之时所展现出来的才华了,就像是当时的状元一般,如今还在翰林院内呆着呢,可是曾毅却已经闹出了如此天大的动静,而且入了皇帝的法眼。
有能力,又忠心可嘉,且得圣上看重,这等臣子,飞黄腾达只是时间问题。
“那老东西府上可有什么动静?”
嘉靖这话,是冲着站殿内的锦衣卫指挥使陆炳询问的。
虽然嘉靖只是说了老东西这个称呼,可陆炳和黄锦却都知道,这是在说严嵩呢,也只有称呼严嵩的时候,嘉靖才会如此说。
这若是在旁人看来,或许在骂严嵩,可其实也算是表达嘉靖对严嵩亲近之情的一种方式。
“并无什么太大的反应。”
陆炳拱手,如实回答,这几天京城情况变换莫测,他这锦衣卫自然就盯得更紧了,尤其是严嵩府上和几个重要大臣的府上,每次传出来的消息,他都要亲自过问一遍才行的。
这要是放在之前,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毕竟锦衣卫在边关重镇还要探子,若是什么情报他都要看,那怕是要忙死了。
所以,在平时正常情况下,陆炳只是翻看那些下面递上来的有异常的情报或者是重点关注的情报。
而如今京城这情况,分明是要发生大事了,所以陆炳才会如此,就是防备着嘉靖随时的传唤。
“严阁老这几天闭门不出,饭食也减少了一些,略显憔悴,最多的就是在后花园发愣。”
“严世藩虽然也闭门不出,可暗地里却是见了不少的臣子,至于具体内容,倒是不大清楚。”
“只不过这几日严世藩砸坏了几间屋子的摆设,极为暴怒,言语间,有大不敬之话。”
陆炳老实的回答者,严府的一举一动,其实都在锦衣卫的监控之下的,只不过对于这些高官的家中,除非是有特殊情况,若不然平时埋伏下的暗子根本不会动用的。
甚至,如同严嵩府上,并非只有一个锦衣卫的暗子,可是这些暗子直接根本就互不相同,不知道对方的身份,甚至根本不知道这府中到底有没有没他的同僚。
也正因为此,一些朝臣府上的老管家之类的,甚至十分信任的护卫等等,都有可能是锦衣卫的暗子。
不过虽然如此,可只要不是上面有命令,这些暗子不会有任何异常举动,和平常人家的护卫等都一模一样,尽忠尽责。
也正因为此,甚至京城百官许多都以为家中根本就没锦衣卫的暗桩了,从未想过其实是锦衣卫的暗桩更加隐秘了。
“严世藩。”
嘉靖低声念叨,声音中充满了厌恶之意,这严世藩原本容貌就极为让嘉靖厌恶,不愿他入朝为官的。
可最终还是念在严嵩的面子上,才让他官至工部侍郎的。
可谁曾知晓,这严世藩根本不知感激君恩,反倒是结党营私,甚至是行为怪异,目无朝廷法纪。
这大不敬的话,也不知道从严世藩嘴里说出多少次了,严世藩自以为无人知晓,可其实嘉靖心里是明白的。
甚至,就连严家的罪行,嘉靖心里也是明白的,只是他需要用到严家,要让严嵩替他修仙问道跑腿,且严嵩倒是对他忠心有加,而且这么多年的君臣之情了,他才算是忍下了严世藩的行为。
也算是给严嵩一个面子了。
以锦衣卫的能耐,天下间有什么事情能够瞒得住锦衣卫的?更何况严世藩行事从来都没有过遮掩。
尤其是前些年,弹劾严家是奏折可是堆积如山的。
这种情况下,嘉靖岂会不询问锦衣卫?
而且,锦衣卫是不可能和严家勾结的,不仅是不可能和严家勾结,更不可能和任何一个大臣勾结的。
原本锦衣卫的指挥使就位高权重,没必要和朝臣勾结,更何况锦衣卫还被文臣所厌恶。
锦衣卫的指挥使何苦和朝臣勾结,冒着巨大的风险,一旦被发现,那可就是掉脑袋的大罪,而且绝对不会有一个人替他说情。
而指挥使下面的官员,明桩暗桩无数,就算是有人想要替严家遮掩,也根本就遮掩不住的,这是锦衣卫的体制所造成的。
只不过,一直以来,满朝文武都想错了一件事,认为嘉靖是被严家给蒙蔽了,可却根本就没想过,其实这是嘉靖的一种手段,他需要有位高权重的大臣支持他修仙求道。
也或者,满朝文武不是没有这个猜测,而是不敢有这个猜测,因为一旦如此,那对于满朝文武而言,这朝堂之上,也就太过黑暗了。
“若非是看在这老东西的面子上,这大逆不道的混账东西,早就该死了。”
嘉靖冷声开口,言辞间对严世藩厌恶到了极点。
“在等等吧。”
嘉靖叹了口气,神情有些颓废,他和严嵩君臣之间这么些年,自然是有君臣之情,更有所谓的朋友之谊的,只不过,对于君王而言,不该有朋友的。
陆炳不在开口,他作为嘉靖最信任的人之一,自然也能看出当今圣上是什么心思,所以这个时候,只能是等。
而这一切的变化只能是等如今在西苑门前跪下的那个臣子的表现了。
曾毅在西苑门前跪了一天,直到晚上,仍旧跪在那动也不动,这让不少官员沉默,原本认为曾毅这跪谏一天怕是就能结束了,可谁曾想到,这都晚上了,曾毅还没有离开的意思。
而严家,自从严嵩炼丹回去之后,就一直没有露过面了,尤其是今个曾毅跪谏,严府大门更是紧闭。
这一个晚上,整个京城的官员几乎全都失眠了,第二天一大早,在得知曾毅仍旧跪在西苑门前的时候,诸多大臣深吸了口冷气。
不管曾毅这次跪谏结果如何,这次肯定是有不少官员要倒霉了。
尤其是那些曾经因为曾毅奏折不恰当的话而弹劾曾毅的官员,此时更是面色悲苦,若是曾毅日后扬名成了功臣,他们这些人可就惨了。
在百官的注视下,曾毅跪谏的第二天,西苑仍旧没有反应,第三天早晨,曾毅仍旧是跪在西苑门前,只不过,已经有朝臣发现,曾毅的身子不如前几天笔直了,已经弯了下去。
这让百官震惊,更是内心惶惶,看曾毅这模样,若是西苑没有什么回话,他怕是要跪死在西苑门前了。
这可以说是绝对要史书留名的了啊。
而且,是非对错,其实谁的心里都清楚着呢,甚至那些一品二品的官员在认为曾毅傻的同时,也不由得对他升起了敬佩之情。
而这个时候,曾毅跪谏的事情已经传出了京城。
那些之前弹劾曾毅的官员,现在后悔的肠子都青了,要是曾毅真跪死在这西苑门前,没人敢指责皇帝的不是。
可是之前他们这些弹劾曾毅,以至于曾毅入了锦衣卫诏狱的官员,肯定是要被扒出来的,到时候,他们肯定是要被人唾骂的。
要知道,这些年来虽然没人敢明面上弹劾严家了,可私下里,倒严的人一直不绝,只不过没人敢暴漏出来罢了。
曾毅这种行径,日后绝对会被人称为忠君爱国之举的。
“臣奏请陛下……。”
“奸臣误国,不可……。”
曾毅跪谏的第三天中午,一直沉默的曾毅突然开口,一遍遍的朗声诵着奏折上的内容,声音虽然无力,可却并没有丝毫的减弱。
终于,在曾毅跪谏的第三天下午,曾毅嗓子都哑了的时候,西苑的大门打开了。
只不过,从里面走出的却是一个领兵的校尉和十几个兵丁。
“陛下口谕,中书舍人曾毅,忠心可嘉,其行却不可容,为以臣迫君之举,念其忠心,速速离去,若不然杖十。”
曾毅仍旧跪在地上,口中诵着奏折上的内容,甚至言辞更加的尖锐。
那领头的校尉深吸了口气,面上露出不忍之色,哪怕是一个大字不识的武夫,心里也知道忠奸之分的。
但是,他只能是听命而行,若不然连他自己都要倒霉。
“行刑。”
校尉深吸了口气,高呵了一声,立时身后的侍卫大步走到曾毅身边,有人架起他,有人按住,然后直接就开始行刑了,根本没有所谓的场面,十分的迅速。
“啪。”
杖刑打在曾毅臀部,虽然声响,可却并不是太过疼痛,曾毅楞了一下,随即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这杖刑也是要看上面的意思的,若是想要打死一个人,怕是三杖下去就能毙命,若是想要放水,那十杖下去,也只是皮肉伤罢了。
而很显然,曾毅这杖刑是被放水了之后的杖刑了。
“陛下,奸佞误国,天下臣民尽皆为陛下之臣民,陛下为天下人之君父……。”
曾毅仍旧大声嘶吼。
十杖刑结束,校尉叹了口气,领着侍卫站在西苑门外,看着曾毅,也没有离开,很显然,是得了命令的。
而曾毅杖刑的事情,传了出去,让那些倒严官员为之黯然,尤其是张居正和邹应龙,在他们看来,曾毅这次怕是要白白牺牲了。
而严党官员,却是欢呼雀跃,这对于他们而言,是一个很明显的信号。
若非是如今风头不对,他们怕是都要大肆庆祝,然后去严府拜访了。
而就在这种情况下,曾毅跪谏的第三天结束了,曾毅仍旧跪在西苑门前,而严党官员如今对曾毅更是厌恶至极,这曾毅是明知要败,可还是要恶心严家啊。
而那些反对严党的官员,此时对曾毅只剩下浓浓的敬意和怜惜了。
只是,原本让满朝文武认为已经成了定局的事情,在曾毅跪谏的第四天早晨又起了新的变化,甚至,所有人看到曾毅的举动的时候,都浑身发凉,不可思议。
第四天早上,曾毅仍旧是跪在西苑门前,只不过却比之前跪的位置要挪动了一些距离。
而在曾毅的面前,用鲜血写成已经发暗的弹劾奏折,就写在西苑门前的石头铺成的地面之上。
足足有数平方大小的奏折,全是用血写成的。
这让满朝文武震惊,终于意识到了曾毅的决心和狠心,历朝历代,臣子写下血书,都会让君王重视,更何况曾毅跪谏之下,用血在地上写下如此血书。
而且,看地面上一道道粗痕,很显然,曾毅是跪趴在地上写成的,如今,曾毅似乎失血过多一般,就跪趴在西苑门前。
这事情,在没人认为会就这么结束了,除非当今圣上想要日后史书上记他一个昏庸的名号。(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