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间，戴维斯记起了在地狱的最底层、热浪的火海中，亡灵们奏响的灭世音乐，那是死海古卷中的感恩圣歌，这首挽歌在颂唱这位“王”占领的毁灭之地，凄凉却又铮铮作响。

“‘被诅咒的人，躺在火和雪里的地方’，地狱蔓延开来了，从地底爬上了人世......”戴维斯轻声说道。

“可那除了那匹骷髅马之外什么也没有？”“士兵一号”耸耸肩。

“不，犹太教中称它为‘灭亡、废墟、墓、冥界和死物’，或者我们可以称他为......死之暗天使！”戴维斯一字一顿。

“死之暗天使？”“士兵一号”愣住了，这个像是死神的称呼他很陌生。在日本神话中，伊邪那美是黄泉国的污秽之女神，日本没有确切的死神，黄泉津大神算是日本神话中非正规的冥界死亡主宰。

“又一位天使苏醒了，”戴维斯神色凝重，“深至万米的渊，死海圣歌，熊熊烈火万里冰封，工业废墟城，林立冰墓，铺天盖地的骨鱼。这临界被突破了，‘无底坑的使者’，生来就是散发疫病的领袖觉醒了。”

黑潮的最远处，衔接海洋的地方开始结冻，汹涌的浪潮不受控制得开始凝结，骨鱼群同样遭受了这样的冻结，它们又重回冰河时期，再次被封死在海水中。像是灭世的洪潮，浪潮如同从空中倾斜而下，但又被迅速冰冻，露出密集的、剃刀般锋利的冰锥，然后整片海啸在夜空中停滞，骨鱼还保持着凶猛地撕咬状，有的整条禁锢冰中，有的露出坚硬的头骨和利齿，有的是鱼鳍，有的是尾鳍，一道道深邃的鱼骨骸透过晶莹的冰看得一清二楚，戴维斯挺直腰杆站在医院前的最高点，和玄天苍冰中上百双狰狞的面孔对视。

“队长你不会是在开玩笑的吧？”“士兵一号”假笑。

“做好觉悟吧，今晚除非我们把它杀了，不然我们谁也走不了。”爆破严肃地说。

“谁？杀死谁？”“士兵一号”甚至在那一瞬间就要相信黄泉列国的伊邪那美神真实存在了。

“亚巴顿。”

整片“地狱之门”的范围毫无征兆地坍塌下去，地裂中温压弹的烟雾和土层遭破坏的灰尘大量冒出，笼罩了半座科拉半岛，骷髅马不停地在烟雾缭绕中嘶鸣跺脚。

温压弹的高压气流和冲击波还在持续撞击着整个岛屿，地表剧烈摇晃，足够数量爆炸的温压弹导致产生了小型区域地震，暴雪中的工业废墟城岌岌可危，老旧的建筑群经不起大地的折腾，开始摇摇欲坠。

“队长，我觉得最好的躲险方式是......率先发动进攻，我在之前救他的时候就发现这冰怪异，它的覆盖性蔓延速度很快，可塑性强又极其坚硬，恐怕我们现在坐着装甲车速度撤离也会被它赶上后冻结。”爆破冷静分析，他从嗜人鲨口中解救“士兵一号”的时候便注意到，那奇怪的冰缓慢地爬上他的小腿，可经行之处皆无海水，是冰却无法被“士兵一号”强化后的身体所挣脱。他猜测那是种灵力，这是至高的寒冰掌控者，能随心所欲操控冰霜，如鱼得水般施展。当到他看见和天一般高的海潮被活生生冻结的时候，他愈发坚定自己的想法。

戴维斯看着开裂的地面，声音异常沉闷：“趁现在温压弹炸开了冰面，我们应该直捣黄龙，趁乱击杀！”

相比戴维斯，爆破才是这里资历最老的兵，他在太平洋战场上炸翻日本军舰的时候戴维斯还是个未觉醒的新兵。刚才发生的一切确实让人始料不及，但是他凭借着冷静的战场经验迅速拟定出了一套看似可行的击杀方式，即使击杀不了亚巴顿，也能拖延时间帮助他们撤离。

他随即把计划告诉了戴维斯和“士兵一号”。

“见鬼！这算哪门子逃亡办法？那不是等于送死吗！”“士兵一号”听完后大呼。

“几层胜算？”戴维斯低声问。

“不足......五层。”爆破说这话的时候感觉到“士兵一号”一哆嗦。

爆炸外加骷髅马的践踏，科拉半岛的裂缝越来越大，有海水沿着最远处开裂的悬崖边涌入，不过立马结成冰，耸立的黑石礁如同雨后春笋。

他也觉得自己的计划很可笑，战场上只能容忍百分百胜利的计划存在，哪怕有一丝一毫的没把握都有可能换来全军覆灭。不过战争本来就有着不确定因素，就像希特勒对苏联发动闪电战的时候他仍幻想像波兰战役那般大获全胜。

“这胜率真的低得可怕啊。”戴维斯一根接着一根吸食着雪茄，他需要尼古丁麻痹自己使自己镇定，以达到稳定军心的作用。

他除了站着选择相信爆破的计划外别无选择。耳麦中所有人在惨叫声还依稀可闻，在目睹后勤部队整个要塞炸毁后，他始终没有从剧痛中舒缓过来。况且爆破分析得无误，他们现在已经被逼至悬崖，除了露出尖牙利齿反抗外别无退路。

“天这么冷了，还能联系上摩尔曼斯克空军基地吗？”戴维斯扭头对身后的信号兵说。

“可以，队长！”信号兵以吼声回应。

“很好，告诉他们，所有待命战机倾巢而出，施行毁灭式轰炸。”戴维斯冷冷地说。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戴维斯走到装甲车边，打开车门从里面取出一整套和服，“这是纹付羽织袴，我在来前特意吩咐富田伸明先生为你量身定制的。”

“士兵一号”看着内衬的直垂，黝黑的阵羽织和五折痕的马乘袴愣住了。那隐藏十多年的武士之心，因为这套武士服再次燃起了。

戴维斯看着“士兵一号”盯着和服的眼神，笑着吐了吐烟，张开大臂拦着“士兵一号”撤开装甲车一定距离。

刺眼的光辉再次亮起，火焰的狂暴力被精确地操控在装甲车身上，油箱终于忍受不住高温，轰然巨响后整辆车烧灼起烈焰。

爆破收起火焰，和戴维斯“士兵一号”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在装甲车爆炸的那一刻开始，那个“亡命”计划就已经启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