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杯牛奶马上就要见底，晋天衡的衬衣被冷汗打得湿漉漉的，在初冬的夜晚瑟瑟发抖。

梦境里的一切像是印在脑海里的经典老电影，高潮部分清晰可见，主角们的每一个动作被大脑中枢无限缓慢，所有人脸上都充斥着绝望和恐惧，那感觉和在镇城里的梦境一样，整个幻觉都是死亡的味道。

这部经典老电影绝不是热血方刚的英雄救世系列，而是阴森格调的悲伤终章。

“骷髅马？你说一匹挂满中世纪教皇服饰，穿戴着铁甲的战马在海啸中狂奔，顷刻间摧毁了一座防御森严的军事要塞？”花树的表情像是见了鬼。

晋天衡看着被他打乱的桌面，点了点头。

“嗯。”晋天衡整个人在剧烈的抖动。

“我觉得你现在要是DC电影的编辑，把海王的坐骑从海马篡改成战马的新颖意见或许还能被采纳，哦不，按你说的那匹马从海洋里冲出来的话，它也勉强能被算成‘海马’，哈哈哈......”花树完全不按照晋天衡的思路来，自顾自往下说。

“可我觉得那是真的，它就在眼前，真实得可怕，那匹骷髅马在进攻的瞬间化身成了星辰，以陨石坠落的破坏力摧毁了那座要塞。”

“你得去看病了，米切尔那个女魔头快把你逼疯了，精神科的美国佬是个有名的开颅医生，有时间帮你引荐引荐，你爱幻想的老毛病该改改了，不然早晚有一天我们会以病人和正常人被区分开。”

“这个世界什么都会发生不是吗？就像我无缘无故被植入了利维坦的牙齿还活到了现在，完全没有像传言‘触碰上帝造物的人灰飞烟灭’那样，不是吗？”

花树想反驳他，可张嘴的时候想想确实如此，晋天衡活生生在他面前，每天胃口好得能吃下几碗饭，吃嘛嘛香。

“所以，”花树耸耸肩，“那只是一场梦而已。我奉校长之命潜伏在你身边多年，你除了学习成绩好点之外平庸得不能再平庸了，对于利维坦苏醒、身处伊甸园灵力泛滥的区域内你的天使回路都没有觉醒，任何灵力效果都没有在你身上出现，你根本就是个普通人，我真觉得那只是个稍微......真实了点的梦而已。”

“就算是这样，我依旧相信自己的直觉，我得去汇报给校长！”晋天衡抬起头来，皱着眉，那双银灰色的瞳子里闪着异样的光。

晋天衡抄起外套就往外跑，全然不顾此时是凌晨3点多，学校还在沉睡当中。

“见鬼，”花树嘟囔一声，“等等我！”

晋天衡不想告诉花树，这匹化身星辰的骷髅马和之前梦境里石桥旁隐蔽的那匹一模一样，同样的挂饰，同样的犄角，甚至连刺刀般尾巴的骨节数量都相同。

戴维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匹跟山峦般高耸的骷髅马就像航炮轰炸了整个要塞，坚不可摧的要塞被夷为平地。

“老天，那是什么！”爆破匪夷所思地说。

高亢的马鸣声在漆黑的夜里响起，骷髅马藏在遮天蔽日的海啸中，铁蹄踏浪而行，海水灌满它的腹部、四肢以及头颅，它庞大到那些骨鱼能在它体内自由穿梭，黝黑的铁索缠绕着它的盔甲和类似图腾的灰旧挂饰，如同一道从天际划过的星辰，摧毁要塞后由白光变回原形，折返朝着戴维斯他们来了。

寒气笼罩了整个世界，地冻天寒。

骨鱼群摔在地面上后被骷髅马的铁蹄践踏得粉碎，这是场盛大的献祭，所有的死亡都是为了迎接最后而来的王。

“别管它是什么了！温压弹就快要来了！我们应该马上撤离至安全区域！”“士兵一号”大声地提醒道。

银白色的机身出现在天海交界处，拉扯得很长的飞机尾气分割开黑夜。俄罗斯摩尔曼斯克空军基地在此刻效力于富尔达，“苏-35”式战斗机从科拉半岛东北方的不冻港起飞，为这个战场投放温压弹。

“这一定会很壮观。”戴维斯淡淡地说，他视线所到处，数百万吨海水筑成巨墙迎面而来，声若雷霆的骷髅马横冲直撞，后上方猎鹰般的战斗机呼啸挺进。

情报有误，潮汐演变成了滔天巨浪，黑色的巨墙和冰封的地表碰撞，巨墙破碎，冰层炸裂，如万千杂音肆起。

他们边撤退边回头看......

冰棺首当其冲被摧毁，骷髅马无视坑洼崖体，以普天之下唯我纵横的气势冲入内陆，泼天的黑水无处不入地涌入，满岛碎冰炫舞，目光所及之处冰潮覆盖，耳中所闻之声皆是雷霆万钧。

爆破熟练地操控着火焰扫清因溅射而朝戴维斯飞来的冰锥子，“士兵一号”依靠“Evil-eye”准确地判敌配合戴维斯迅速解决拦路“鱼”。工业城修筑的医院在距离“地狱之门”最近的高点，他们撤离至那，随从医生为仅剩的几人治疗。

黑色的天幕下“苏-35”掠过，温压弹群在同样黑色的浪潮上集结，仿佛漫天的流萤，却不及骷髅马化为星辰千分之一绚丽。

数十道火光坠落在冰面上，空间的氧气急速挤压，千分之一秒的时间内炸药中的铝、硼、硅、钛、镁等固态物质粉末与周围空气疯狂混合燃烧，含有氧化剂的固体药剂在空气中散开，爆炸释放的能量愈来愈大。美军研发的这种对装甲有着侵彻能力，对墙壁工事有着穿透能力的小型核弹，此时此刻正在巨大的坑洞里面产生爆炸的云雾，强烈的高压与冲击波席卷整个地底工事，半世纪前苏联的伟大的地心工程在顷刻间毁于一旦。

极度冰寒外加温压弹特性的吸附能力，导致这个空间内氧气消耗速度远远快于补给速度，冰面熊熊燃烧，带着数以千计的骨鱼。天冰间回荡着悲怆的马鸣声，大概那是地狱厉鬼的惨叫声，真正的地狱在爆炸中敞开了大门。戴维斯双眉紧皱，暴风雪中袖长的风衣飘起，双手插兜俯瞰战场。

“结束了。”戴维斯吐出雪茄的浓烟。

温压弹黏稠的火焰缠上了骷髅马的铁蹄，这颗能摧毁重型装甲的导弹确实给它造成了损伤，枯燥的骨骸开裂，火焰顺着裂缝烧灼而上。骷髅马不甘地嘶叫，但那大概不是因为悲伤，而是因为这才是重生之时。它高高地举起自己的前蹄，随后重重地践踏地面，冰层不堪重负震烈出几处罗盘状的浅坑，火焰和炸药爆炸产生的云雾一直沿着腿骨蔓延，骷髅马原本黝黑的眼眶空巢中燃起火光，凹陷的鼻骨时不时喷出烟与火。

戴维斯原本欣赏胜利的得意表情突然停滞了，夹烟的手颤抖。爆破看了一眼戴维斯的眼色，心底忽然一凉。他不明白出了什么事，但是戴维斯的脸上忽然惨无人色。

“第五位天使吹响了号角；

有一颗巨星从天而降，落入无底深渊之中。

浓烟从渊底升起，遮天蔽日，天际昏暗惨淡；

点燃熔炉，烟中不食植素的蝗虫遂出；

啃食额头无上帝印记之人。

雄之面孔，雌之长发，狮之利齿；

千军万马之声，毒蝎蛰咬之苦折磨五月丧命。”

戴维斯毫无起伏地念出了《新约圣经.启示录》的第九章，“无底深渊中有统领幽冥生物的王，欢迎盛宴马上落幕，如今它即将乘上它的亡者座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