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转眼便是秋末了,即便是即将入冬,天气依旧是秋高气爽的,除了枯黄的树叶扑簌簌地不断往下落,高高地果树挂了果,也有别的好消息在使人愉快。
“小姐,该喝药了。”石榴端来一碗黑乎乎的汤药,扶起正在浅寐的司徒瑾柔声道。
接过石榴手中温度适宜的药汁,司徒瑾捏住鼻子一口气灌了下去,即便是喝了这许多天了,这药仍旧苦涩难忍。
“小姐快吃块蜜饯儿甜甜嘴。”石榴看着眉头紧皱的司徒瑾,赶紧递上一早就备好了的蜜饯。
见她吃下去后眉目舒展开了,石榴才扬起一抹笑道:“崔神医这药虽苦是苦了些,但毕竟良药苦口啊,小姐近日的身体比起之前愈发地好了,石榴看在眼里真是开心。”
“就你嘴甜。”司徒瑾感受着嘴里的甜意,又听得石榴的糖衣炮弹,不禁翻了个白眼儿。
她托着腮帮子,幽幽地叹了口气,“也不知这崔神医的药还要喝多久,每天喝这些药啊,我真是指不定哪天也要变成一根黄连了。”
“小姐要是要变成黄连,那也是黄连里最好看的那支。”石榴刚放好药碗,便听得司徒瑾的感叹,看着她恢复如初的美貌不禁道。
这段时间以来,越不缺派了崔文化来悉心给司徒瑾调理着身体,他的医术真当是极好的,这些天来她的面色愈发地红润起来,仿佛又回到了当初豆蔻梢头的那段时光。
只是……在越国呆了这么久,司徒瑾愈发地思念起家乡来,想念家里的床,甚至还有点儿怀念司徒亚……
她赶紧摇了摇头,甩出那些不切实际的念头坐起身来。
“石榴,躺了半天身上有些松软,不若你陪我出去走走吧。”司徒瑾清亮的眸子定定地看着石榴。
“好。”石榴乖巧地扶起司徒瑾来,为她更衣换鞋袜。
现下已是下午时分,外头的日光正泛着柔和却不灼人的暖意,扑棱棱的声音自头顶传来,司徒瑾抬起头仰望着,发现是正在南迁大雁儿,成群结队地奔向那温暖的归处。
归处归处……司徒瑾回味着这个词,一时竟看得痴了。
隔着朱红的宫墙,司徒瑾却蓦然听见有什么索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
她侧耳细听,才发现是两个宫女正在低声地交谈着,隔得有些远了,听得不甚清楚,走进了些,司徒瑾才听到——
“你听说了吗,外面咱们同越国齐国要开战了……”
另一个宫女很诧异,“不是吧,要打仗吗?!”
“可不是嘛!”
“为什么要打仗啊?”那个宫女听起来声音还是稚嫩的。
“唉……他们都说是因为咱们王上,好像是扣押了什么人,齐国那边要说法……”
听到这里,司徒瑾已经明了了,她一语不发地拉着石榴走了,预备径直去御书房找越不缺。
齐越两国交战,对百姓而言是一场灾难,自己不得不去阻止他,即使只是把齐楼天放回去,也许就能阻了这场灾祸。
司徒瑾低头沉思着,冷不防石榴顿住了脚步,她扯了扯司徒瑾的衣袖,看着眼前一行人。
“见过皇后娘娘。”司徒瑾屈身行礼,这次皇后没再为难她,爽快地放过了她。
“哟,司徒姑娘这是去哪儿啊?”纪茶敏把玩着手中的金玉护甲,心情甚好的样子。
“没什么,民女就是去见见王上。”司徒瑾眉目沉静,眼观鼻鼻观心地回答道。
“是吗,真是巧司徒姑娘,本宫也是去见王上的呢,这不,本宫亲手做了王上最爱吃的桂花糖露酥,赶着热腾给王上送去,他啊,就爱吃我亲手做的。”
纪茶敏热络地扶着司徒瑾的肩膀,一边从身后的婢女接过食盒,“司徒姑娘要不要尝尝?很好吃的。”
她打开食盒,里面蒸得金黄酥透的桂花糖露酥正安静地躺在里面冒着丝丝的热气,不着痕迹地告诉司徒瑾越不缺有多喜欢纪茶敏。
听得这番示威似的话,司徒瑾只觉得心被戳了个窟窿,涓涓地汇成小溪。但她仍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多谢皇后娘娘的一番美意,只是既是皇后娘娘给王上的心意,民女吃了便多有不妥。”
她微微地摇头拒绝了,纪茶敏却也不恼,她噙着笑意盖上食盒,“如此也罢了,那司徒姑娘慢走,王上还等着本宫的点心填肚子呢。”
纪茶敏的目的已经达到,她只觉得身心轻悦连带着步伐轻快了许多,渐渐地走远了。
站在原地司徒瑾看着纪茶敏的背影走远,纪茶敏头上不停地晃动着的九凤钗流苏晃了她的眼睛,她却觉得脚仿若有千钧重,心也沉甸甸的。
待她走到御书房时,司徒瑾敏锐地注意到桌上颜色澄黄的桂花糖露酥正摆在精致的瓷碟里,已经被吃掉了大半。
越不缺的心情看起来很不错,他声音轻快:“你来有什么事?”
原本是有事要说的司徒瑾,现下满肚子的话憋在心头,只觉得千头万绪不知该从何说起。
期盼的眼神盯着司徒瑾,渐渐地变成了一种疑惑,“司徒瑾,你可有什么事?”
“回王上,无事。”司徒瑾的口气淡漠而疏离,她的心正抽痛着,可却面对谁也不能说出口。
“既然无事,那你便退下吧。”越不缺移开眸子,口气中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
随着司徒瑾的离开,越不缺颓然的靠着龙椅椅背,他的眼光落在了案几下那一摞高高叠起的奏折上,随即又直起身来。
“来人。”越不缺清冷的声音在大殿中回响着。
一直在殿外侯着的李德明连忙上前,“王上。”
“把那些大臣再叫回来吧,议事。”越不缺又恢复了那股子沉稳,身体也随之坐直。
“这……”李德明神色里闪过一丝为难,“是。”
唉,王上真是别扭,听见姑娘要来急忙把正在议事的大臣赶了出去,如今姑娘走了又让人叫回来,真是不省心。
李德明无奈地叹了口气,认命地跑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