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烤鸡翅膀~啊~我喜欢吃」

罗波斯盘腿坐着，两手各自抓着一条烤好的鸡翅膀，嘴里津津有味地嚼着鸡肉，怀里放着一瓶麦酒。

他的身前是一个由石子堆砌起的火堆，两三块干木头躺在石头中默默地燃烧着。夏季夜里露水潮湿，更带有青草等不易点燃的草木，丝毫不用担心安全问题。

烤鸡肉的香味飘荡在空气中，渐渐传遍整个森林地带。

全身紧绷着的易鬼嗅了嗅鼻子，瞬间肌肉松弛下来，转头看见远处的罗波斯正叼着鸡翅膀吃的不亦乐乎，易鬼忍不住地叹了口气。

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的食量开始越变越多，也越容易饿。

吞下的食物仿佛并没有到肚子里，而是到了另一个虚无的大洞中，半夜有时候甚至会被饿醒。

「嚯，你在看什么呢？」

易鬼怔了怔，转过身去对上默安可的那双翡翠色的瞳孔。

「没……」

「那就快继续啊，别偷懒，我会在旁边盯着你的」

易鬼如梦初醒地点了点头，握着木剑的双手却没有动。

默安可笑着，轻轻地在易鬼脑袋上敲了下。

「还看？时间不多了」

易鬼盯了半响才挪开眼睛，继续挥动着手上的木剑，默安可则在一旁指导。

烤鸡还有各类小食的味道在空气中散播开来，时不时还有两三声狗叫。

华洛端着一盘榛子巧克力等等的甜食坐在罗波斯那边的木桩子上，望着正练习中的易鬼和默安可两人，微微地笑着。

「锥斯、锥斯！你他妈的，别喝光了！」

「才不，我才不分给你嘞」

「诶~！你他妈的！」

罗波斯嘴里叼着条鸡翅膀，手里攥着一条，在小树林里狂奔，死死地盯着锥斯的破洞灰袍跟上去。锥斯嘻嘻笑着，悠然自得地绕到一棵树后，两人围绕这棵树展开了激烈的你追我赶。

华洛捂着嘴轻轻笑了下。

「罗波斯先生，请少说一点这类的话……」

草地上，夜色里充满着欢快的空气。

······

「呐易鬼，其实我有一个问题一直很想问你」

淡淡月光之下，银灰长发垂在青草上，微微带着露水。

默安可坐在木桩上，双臂放松，注视着夜空。

纤细的小腿边搁置着一柄木剑，还有坐在旁边的正喝水的易鬼。

严格来说是正喷水的易鬼。

默安可开口说出这句话的同时，易鬼抑制不住地喷了口水，不停地咳嗽起来，握着木杯的右手剧烈抖动。

默安可对这并不在意，也不介意有些水滴跳到自己的裙角边还有光滑的肌肤上。

短暂的几个呼吸后，易鬼深深吐了口气，转过头看向默安可的那张皎洁的侧脸。眨眼的那一瞬间记忆里场景中的模样和现实交错起来。

翡翠与白玉之色重叠起来。

易鬼微微张口，又紧紧地抿了抿口。

「默安可，我现在……在做梦吗？」

「嗯？怎么会」

默安可偏过头，对上易鬼的那双包含着认真的眸子，浅浅地微笑了下。

「夜还没有深，易鬼你就想睡觉了？」

「没有……」

默安可重新看向夜空中挂着的那块皎洁而散发着淡光的月。

「明明是我在问你的」

「嗯……你问吧」

「可以吗？那我问了啊」

不知何时，默安可的手里怀抱着一只白色毛发的猫咪，正惬意地享受着她的抚摸。默安可低头宠溺地看着这只小白猫，用手掏了掏它的下巴。

「其实我一直很奇怪一件事。为什么你的手上，伤痕有那么多呢？」

「诶？伤痕？」

易鬼愣了愣，随即伸出了右手，露在默安可眼前。

的确，沐浴在月光之下的他的右手上，每一处皮肤，全部布满斑驳的伤痕，暗沉而又交错，瞬间给人一种极大的反差。

毕竟任谁看着这么一个清秀俊俏的黑发少年都不会相信这只手是属于他的。

易鬼细细扫过手上面的每一条伤痕，不自觉地嘴角翘起一丝弧度，看着上面的每一条痂痕的暗沉，就像翻着一本书。

直到今天，这本书的主人才第一次发觉到这本书的存在。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对你用的那招吗？」

「嗯……哦！记得，你说的是你和那只狗配合的那招吗？」

易鬼颇怀念地点了点头，同时转头看向火堆那边正揪着鸡翅膀啃的盲影。

「那招我和盲影一起练了很久，盲影它也咬了我很多次」

默安可看着易鬼手上一条条结痂的伤疤，脑海中不禁浮现出一副奇异的景象——易鬼趴在盲影的身上往前探手，结果被咬得跳起来在地上打滚的模样。

「哼哈哈哈哈，感觉、感觉很好笑的样子」

「是啊，那时候除了好笑以外还好痛，不过还好，已经用不到这招了」

正在笑的默安可停了下来，一脸疑惑地偏了偏头。

「为什么？」

「因为已经和平了啊」

易鬼翻过右手细细端详着手背，又转过来盯着掌心。

默安可同样点了点头，心满意足地望着天空中的月亮。

「对啊……和平真好……那你手上的伤全是因为练那一招吗？」

「当然不全是，还有刀伤啊、剑伤啊烧伤之类的，总之……很多很多，都是很久之前发生的了」

「一定……很辛苦吧？孤儿的生活」

默安可转过头盯着易鬼的脸，不知为何心底突然生出一股类似歉意的情绪。

易鬼讲手放下，撑在身后，抬头望着月亮。

「就只是活着，每个人都这样，考虑明天该去做什么，不该去做什么，还有自己能做什么」

「那以前你大多时候都在做什么？」

「能让自己吃饱的事」

默安可看着一脸满不在乎盯着月亮的易鬼，内心总觉得似乎有什么跌落，愈看着他的侧脸，愈发觉得苍白，干脆转过头去盯着月亮，不再看他。

「那……后来呢？」

「后来两界战就开始了，后来我就遇到了你……默安可，月亮好好看」

「怎么突然说这个……」

「不知道，就是觉得月亮怎么可以这么好看，然后就想告诉你」

「是吗……？」

对着皎洁的一轮月，默安可盯了许久。

「是啊……月色真美……我要走了」

「去哪？」

「回学院啊。我要学的东西也很多呢」

沉默了几秒，易鬼望向木屋那。

两三个护卫已然侯在那里，夜里准备护送默安可回去。

「是嘛……路上小心」

「管好你自己吧」

默安可起身，轻轻弯下腰看着易鬼。

「十天后我就不来了」

「为什么？」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啊。总之二十五天后，等到时候决斗前一天晚上，你就可以回来啦。这期间我的事情很多，你要专心修习，当然也别忘了休息。记住，要专心，等我下一次见到你的时候还要亲自检验一下你的剑术水平。还有那几本剑术基础的书我也放在屋子里了。他们教不了你的，你要自己去学」

默安可抿嘴眨了眨眼，俏皮地一笑。

易鬼盯着默安可翡翠色的瞳孔，半响才缓缓说了句：

「好」

直到默安可彻底消失在他的眼前，马车滚滚的轮动声渐渐从耳中越来越小，易鬼才怅然若失地背过身，重新面向着月亮。

看了半响。

直到他捡起倚在自己腿边的那根木剑，木头与木头之间的碰撞声不绝于耳……

锥斯与罗波斯重新放声笑出……

华洛侍立在一旁……

月光洒于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