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奶奶轻轻拍着裘光明的手背，满脸慈爱地说：“光明，勇强在的时候，我就拿你当自己的儿子待，现在勇强他走了，我就拿你当勇强待。以后，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虽然年纪大了，帮不了你什么，做不到修我戈矛与你同仇，但是我可以听你说说话，哪怕帮你出不了主意，也能让你诉一下苦，解掉一些烦闷。”

“谢谢您，阿姨！”裘光明眼含热泪，激动地低声说，“您的这一双手，就是最温暖最有力量的戈矛。”

宋奶奶的慈爱换成了含泪微笑，她至情至真地望着裘光明，继续轻拍他的手背，声柔话热地说：“你自小就没有了亲妈，你要是愿意的话，光明，从今以后，你就拿我当亲妈信任吧。我的这双肉戈矛，不能帮你东山再起，但是我理解你，信任你，也会绝对的支持你。”

裘光明顾不得腿伤未愈了，他双臂撑住椅子的扶手，把自己的屁股从椅子上抬起，接着，他单脚跳到宋奶奶跟前，双膝下跪，边磕头，边含泪轻喊：“妈！您以后就是我的亲妈，儿子绝不辜负您的厚爱。以后。我要尽心尽力带好俊峰和敏慧，全心全意服侍您一辈子，替您养老送终，报答您的深明大义！”

“光明，妈相信邪绝对压不了正，更相信你能从一无所有成为大老板，就一定能够再从一无所有成为圣斗士。”

宋奶奶泪流满面的说完她对裘光明的期望，又把泪眼望向张俊峰，轻声吩咐：“俊峰，快把你明爸爸扶起来！”

张俊峰乖顺地走到裘光明的跟前，把他搀扶到了椅子上。

“敏慧，你也去。”宋奶奶接着吩咐，“跟你哥哥一起，跪在地上，磕头认爸爸，以后他就是你们的明爸爸，你们要像爱你们爸爸一样爱他，更要好好的听他的话。”

钱敏慧走到张俊峰身边，两人一同跪地磕头。

“叫呀，叫明爸爸。”宋奶奶催促说。

钱敏慧和张俊峰双双举目望着裘光明，热切地相继喊道：“明爸爸！明爸爸！”

裘光明喉哽咽塞。他弯腰牵起钱敏慧和张俊峰，一手环抱一个，张合了好几下双唇，他才激动地说：“好孩子！以后你们两个就是我的亲儿女。”

宋奶奶欣慰地笑了，她张开双臂叫道：“你们两个到奶奶这里来。”

钱敏慧和张俊峰又乖顺地走到宋奶奶的跟前。

“以后，你们两个可再不要提报仇不报仇的事情了。”宋奶奶搂抱着他俩，声热语暖地说，“奶奶老啦，再经不起惊吓了。你们两个不能吓奶奶，都给我安安分分的。奶奶没有什么别的指望了，就只盼着你们两个能够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长大，再乖乖的好生把书念好，长大了不去行恶作乱，奶奶以后才能死得瞑目。”

“奶奶，我和哥哥听你的话，我们都好生读书，好好做人，好好孝敬你。”钱敏慧抢先应诺。

“奶奶，妹妹又把我想说的话都抢说光了。”张俊峰斜歪着脑袋，想了想，又补充说，“奶奶，你相信我，我会做个好人的。”

“好！好！”宋奶奶满意了，她点着头说，“走吧，我们去厨房做年饭。”

裘光明望着相拥离去的祖孙仨，捏拳咬唇地悲凄而笑。

房门被关上，冬的阴冷被门阻挡在了外面。可裘光明却仍旧感觉冰寒彻骨，他凄然地收敛起脸上的悲笑。

裘光明在心里对自己说：“这个家是如此的温暖，他们的真情是如此的真诚。裘光明，你得早点振作起来，绝对不要辜负了他们。至于那些已经没法再改变的，多难多痛你都必须面对，对于正在遭遇的，目前你还没有能力反击，那就暂且隐忍着，不能表露出来，让两个小孩子看见了。”

但是，隐忍有个如影随形的同伴，那就是痛苦。

裘光明痛苦的眼神落在了木箱的盖子上，静躺在木箱盖上的那张照片，给了他再次站起来的力量。他又撑起身体，单脚跳到木箱前，拿下照片，再跳回椅子边重新坐下。

裘光明双手捧着照片，端详着照片上年轻的张勇强。那些张勇强生前和他的肝胆相照，如同幻灯片一般，逐帧逐帧的，在他的眼前铺呈开来，仿佛满屋子都是张勇强的笑脸。

然而，裘光明和张勇强的生活的幸福进程，已经在那场车祸和那个暴风雨夜之后，变得面目全非、千疮百孔。裘光明的这一双手，此刻能掌握的，仅是张勇强留下来的这张小小的陈旧照片。

裘光明的心泛起阵阵刺痛。这些日子以来，没有一天，他不是在心痛中煎熬过活的。可此刻，这张小小的陈旧照片，像是一个钉了无数钢钉的大铁锤，在把裘光明的心脏往死里狠砸。

裘光明痛得无法自抑，他的眼泪汹涌而出。

或许，男人都是在人后才肯放情悲痛。裘光明任凭眼泪流淌，他沉长地深呼了一口冷气，双唇颤动着自言自语：“这一切都不是真的，该有多好！这只是一场马上就会醒的噩梦，该有多好！”

然而，叠放在竹筛中的纸钱，在残酷无情地告诉裘光明：张勇强真的死了，刘美佳真的死了，裘志鹏也真的死了。

穿透过纸钱上的镂空，裘光明看清自己曾拥有的欢乐和幸福，已经真切的幻灭了。

人在悲痛的时候，都会觉得悲痛永无尽头。裘光明对着照片继续喃喃自语：“我的好兄弟，你这一走，伤透了俊峰、敏慧，还有妈的心啦！他们都不怪我，不恨我，但是我不会忘记，这些都是我的错。他们越是对我好，我就越是觉得自己对不起他们！兄弟，为了你和我的老婆孩子，更为了妈和俊峰跟敏慧，你要保佑我，让我尽快好起来，你在天上要我一臂之力，让我克服所有的困难，找出那个奸人，斗败他！”

屋外，由远及近的，响起了孩子们拍着手掌念唱的儿歌——

“瓜果香，糖饼甜，吃着嚼着过大年。姑娘戴花，小子戴帽，穿着新衣蹦蹦跳。奶奶乐，爷爷笑，各个欢喜把嗑唠。姑娘踢毽，小子点炮，扭着屁股把春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