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宋晓婷都撅着嘴一声不吭。

而裘怀德则破了他不在孙辈面前发火的例，咧着嘴骂个不停：“你这个大哥，气死我了，简直越活越毛楞！以前办事，他没这么毛楞的嘛，现在还活倒回去了。都快四十岁的人啦，办事情还这么顾前不顾后的。他还当我是他老子吗？连打个电话回来说一声都不肯！等他下次回来，老子非拿扁担削他不可。”

裘淑媛跟在裘怀德身后，走到裘家院门口，好不容易等到裘怀德暂停了骂声，便赶紧低声劝慰：“爸，你别动气，大哥去英国不光是为了旅游。”

“那他是去干什么去啦？”裘怀德高声斥问，“跟英国人做生意？咱们中国这么大一个国家，多少外国人都跑来，狼子野心的，在设着法儿的想赚咱们中国人的钱，他咋的，想去赚英国人的钱？他是长了三个脑袋，还是六条胳膊？能比外国人还精明，还厉害？就算要赚英国人的钱，也不至于在过年期间，还拖家带口的，跑到英国去。跟洋鬼子打交道，有那么容易吗？容易的话，八国联军敢发动侵华战争吗！”

“爸，现在改革开放了，外国人能到咱们中国来投资赚钱，咱们中国人又不比外国人少只眼睛，少个耳朵，咱们也可以想办法去赚外国人的钱。大哥有他自己的打算，你别操心了啊，我们回家好好过年去，家和才能万事兴嘛。”裘淑媛挤着强笑说。

“不管是什么打算，哪怕他是要去英国王宫赴宴，他也不该连招呼都不给自己的老子打一个，说去就去了吧。说去就去，也不是不可以，他好歹在这大年三十，也该自己亲自打电话回家来的，为什么要让他舅子给我们打电话报告他的行踪。不孝子！”裘怀德的气明显消了不少，他声音的分贝也小了很多。

裘淑媛推推宋晓婷的肩膀，对她说，“婷婷，去，牵着外公，让外公不要生气啦。”

“外公，舅舅能赚外国人的钱的。舅舅赚了钱，会给我和哥哥买好多好多的礼物，还要给你和外婆买。外公，你不要生气了，婷婷陪你过年。”宋晓婷说着，主动将自己的小手伸进了裘怀德的大手掌里。

“嗯！”裘怀德低头望了一眼宋晓婷，漾起慈爱的微笑，点着头说，“还是我们婷婷最乖。”

“妈妈，”宋晓婷仰头望着裘淑媛，笑着说，“外公笑了，他不生舅舅的气啦。”

三人说闹着，走进了裘家院门。

东C168的驾驶员泄了气，他将屁股坐在地上的塑料布上，闷闷地说：“裘子良去英国干什么？不管是真还是假，照情况看，裘子良应该是到现在都还没有跟他们联系过。”

“裘子良真去英国了？”东C168的副驾驶若有所思地自问。

“你怀疑他没去？”驾驶员反问。

“我也说不准。”副驾驶说。

“啊？那我们怎么办？”

“继续等。”副驾驶答。

“还等？等到什么时候呀？要是他真去英国了呢？”

驾驶员的问话，让副驾驶紧抿着双唇陷入了思考。

“也有可能没去。他很可能是猜到了老林会派人来他老家盯着，所以故意让他舅子打电话回来调虎离山。我们都等了半个月了，不在乎再多等半天一天的，等到晚上再说吧。万一，他以为调虎离山成功了，又赶回来吃年夜饭了呢。”副驾驶没想出确切答案，只好等时间给他答案。

“到晚上，裘子良要是还是不回来的话，我们怎么办？”驾驶员把大衣领子朝耳朵下方拽了拽，缩着脖子问。

“那就真的只能凉拌了！”副驾驶用双手使劲儿搓着脸颊，叹了口长气，说，“等到晚上10点吧，还是等不到，我们就回东滨去。他裘子良再怎么重要，老林也不至于非得让我们蹲在这万年青里，像贼似的过年。”

“行呀，听你的。反正，是你欠老林人情的，又不是要我去还人情债。”驾驶员说。

宋奶奶家没有过年的喜庆气氛。

院门口没挂红灯笼，院门上也没贴年画，只是院门的门框上贴着一副祈愿性的对联。对联上的毛笔字是裘光明的笔迹。

上联书：内外平安好运来；

下联写：福照家门万事兴。

横批：时和岁好。

院内，张俊峰满脸阴郁。他穿着件灰色毛衣，蹲在院子的角落里，在挥着菜刀杀鱼。阳光打在菜刀上，刀刃儿闪闪发亮。

大黄土狗展昭坐趴在张俊峰的脚边，摇着尾巴，望着被杀的鱼，淌着长长的口水。

“吃吧，展昭。”张俊峰掏出鱼内脏，扔到展昭的嘴边，恨恨地说，“吃饱了，赶紧去院门外守着。看到不是村里的陌生人在院门口转悠，你就扑上去，给我往死里咬。你帮我报了仇，我天天奖励你吃条大草鱼。”

宋奶奶坐在屋檐下的藤椅里，握着把剪刀在剪辣椒段儿。钱敏慧坐在宋奶奶旁边的小板凳上，低着头在剥大蒜。

听到张俊峰又报仇两个字，钱敏慧抬起头，把马尾辫一甩，冲着张俊峰的背影低声吼：“哥哥，你又乱说。”

“俊峰，你这孩子，不能这么教展昭，展昭会乱把过路的人都咬伤的。”训完张俊峰，宋奶奶放下剪刀，轻唤展昭，“展昭，过来。”

展昭急急忙忙咽下鱼内脏，伸舌头舔了一圈嘴唇，快步跑到宋奶奶跟前，抬头举眼地巴望着宋奶奶，等待主人的吩咐。

“不要听俊峰的，不准乱咬人。”宋奶奶边说，边伸手摸展昭的头顶，“不认识的人你可以大声叫唤，不准下口乱咬，吓走他就可以了。去吧，把院门守好。”

展昭领了圣旨一般，高昂着脑袋，尾巴一摇一晃地，朝着院门外跑去。

“俊峰，你不能这样草木皆兵的。你是张家唯一的男子汉了，你要学会不动声色，要沉得住气。”宋奶奶说着，重又拿起剪刀剪辣椒。

张俊峰不予回应，只顾埋着头杀鱼。（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