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光明在先前下出租车的地方,拦下一辆深蓝色出租车。
他瓮声瓮气地说:“师傅,麻烦你去盐井街街口。”
裘光明的警觉早已被生活历练得如同警犬。
出租车开了十五分钟左右,在一个街口的拐弯处,他从车的后视镜中,看见他在上车之前就望到过的车牌为川C4658的红色出租车,还跟在他乘坐的出租车后头。两辆车的当中,也跟跟他上车之时一个样,还是隔着两辆私家车。
只是,当中的两辆私家车,已经不再是先前的那两辆而已。
裘光明心中暗惊:“我又被盯上了?”
在裘光明临出家门前,宋奶奶就提醒过他:“一定要小心点,当铺门口经常有打劫的。”
裘光明深吸进一口带着迎春花花香的冷空气,心下狐疑:“是东滨来盯我的?还是本地的劫匪?不管是什么人,都必须甩掉!”
裘光明用非常抱歉的口吻,客气的对司机说:“师傅,不好意思,我刚想起来,我还要到檀木林的新华书店去一趟,麻烦你,掉一下头吧。”
“没问题!”
司机答复干脆,方向盘打得更加干脆。出租车改变方向,朝着檀木林街驶去。
裘光明的直觉没有出错。
因为红色出租车不肯放过他,跟着他乘坐的蓝色出租车干脆的掉了头。而副驾驶上坐着的人,正是手抱超大黑色公文包的老高。
此时此刻。江阳县,人民医院。
钟显宗一见到施好程,就在自己的脸上装出一副因无可奈何升级成的豁达神情。他对施好程说:“警察同志,顾贵肯定不是小偷。他和他表哥汪志凌都是我们公司的员工。”
“那他一个人,深更半夜的,跑去农户家门口干啥子?”施好程说。
“他是休年假出来旅游的。汪志凌的腿受了伤,要不然他都顾贵一起来旅游了。我是他们的经理,我叫钟显宗。”
钟显宗好言好语的说着,把身份证从钱包里抽出来,毕恭毕敬地递给施好程。
“来旅游?”施好程不太相信。
“是,他是来旅游的。”
“五福村的旁边就是五条沟旅游区,他怎么会在五福村露宿?”施好程继续反问。
钟显宗从黑色真皮公文包里拿出一张顾贵的在职证明,上面盖有东滨市石化区民众出租车公司大红公章。
他递送到施好程的手上,解释道:“这是顾贵的在职证明。他确实来旅游的,他没别的爱好,就爱一个人徒步旅游。我估计,他应该是一个人在山里头转迷路了。”
“顾贵在我们公司,是最能吃苦耐劳的先进标兵,他绝对不会做偷鸡摸狗的事情。他肯定是迷路啦!”克里提口吻确定的补充。
施好程盯看着在职证明,只能信。
不信能怎么办?裘怀德的家里,连一根针一条线都没有丢。
“家属来了吗?”施好程问着话,把钟显宗的身份证和顾贵的在职证明还给了钟显宗。
钟显宗指着一直站在克里提身旁,一脸苦大愁深的老人,介绍说:“他是顾贵的父亲,叫顾顺利。”
顾顺利那过短的稀疏眼睫毛下,是两颗红血丝遍布的浑浊眼球。
眼球上,泪光闪闪。
施好程与顾顺利对视着。他在顾顺利湿漉漉的目光里,除了愁苦,没有看出半点主意。
顾顺利确实没有任何主意。他的主意,在来的路上,都让钟显宗和克里提帮他做完了。
顾顺利默不作声的,朝施好程点了一下头。把自己的身份证和户口簿递给了施好程。
施好程仔细核实身份证和户口簿,没有问题。
接下来,钟显宗和克里提一唱一和,再三再四的,对施好程说:“裘老大爷不应该不问青红皂白就开鸟枪,我们的顾贵也不应该跑到村民的家门口去露宿。”
“是呀,既然这是一场误会,双方都有责任,裘老大爷又是一个农民,经济恐怕不够宽裕,顾贵的医疗费,我们公司愿意和老大爷各出一半。”
“谢谢钟总!”裘淑媛一边说,一边朝钟显宗鞠了一个九十度的躬。
“你是?”钟显宗望着裘淑媛问。
“我叫裘淑媛,是我爸爸把顾贵打伤的。”裘淑媛说完,转头向顾顺利又是一个九十度的鞠躬,“顾大爷,对不起!”
顾顺利眼里的泪珠滚滑出眼眶,仍旧默不吭声。
与裘怀德各出一半顾贵的医疗费,是老林特意嘱咐的。
临行前,老林对钟显宗说:“从我内心来说,顾贵的医疗费我是愿意全部负担的。可如果我们真这样做,恐怕当地警方会因为我们大过大度了,反而生疑。”
另外,老林还嘱咐钟显宗:“你和克里提好好劝劝顾贵的父亲,让他不要起诉裘子良的父亲,我会补偿他和顾贵的。”
“顾大爷,那你还准备起诉裘怀德吗?”施好程问顾顺利。
裘淑媛用跟顾顺利一样潮湿的目光,祈求地巴望着顾顺利。
顾顺利把潮湿的双眼转向钟显宗和克里提。
他用既痛苦悲寒,又彷徨无措,还无能为力的目光,望了望他俩。
钟显宗和克里提没有发话,只拿眼神示意顾顺利息事宁人。
顾顺利心领神会,把头转向施好程。
他垂下眼睑,音低语沉地说:“算了,我不起诉他。”
裘淑媛大舒一口长气,再一次朝顾顺利弯腰鞠躬:“谢谢您!顾大爷,谢谢!”
施好程面无表情。他做好笔录,让顾顺利在笔录上签了名。
至于顾贵租用的那辆私家车,钟显宗和克里提当天晚上就在两个草垛中间的枯叶山峰下扒拉了出来,开去西南市,按照放在车里的租赁单上的信息,把车还给了车主。
而顾贵,则是半个月后,被钟显宗安排医用转移车接回的东滨,安置在东滨市的第六人民医院。
裘怀德不仅要负顾贵的一半医疗费的赔付责任,还要负滥用鸟*枪致人重伤的公检刑法责任。
后来,裘淑媛为裘怀德请的律师让裘怀德在法庭上裘怀德诚恳认错,律师也为裘怀德竭力辩解。
法院基于裘怀德年岁已高,但顾贵伤势过重,判裘怀德服刑三年,罚没了裘怀德的鸟*枪,且驳回了律师以裘怀德有冠心病为理由,提出的监外执行请求。(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