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伊斯塔伦战士还是守夜人，在人类王国的正规军事序列中都算得上是精锐部队，任何一方的实际战斗力都远远超出褐土丘陵这帮乌合之众的强盗。不过这种强大的根源却也同样是他们的弱点——当心中坚定的信念被摧毁之后，他们在精神上受到的打击比肉体上的折磨更加痛苦。

罗杰正是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才大方地做出了挽留。而他的心思也不难猜测，对于一位不甘寂寞的枭雄来说，在收获了巨额的财富之后，接下来最重要的事情必然是招兵买马扩充实力。相对于本地这些拿不上台面的强盗来说，这两支失去精神支撑的正规军无疑是最适合招募的手下。

当然他自己也知道这个想法不太现实，这两支部队很明显都不像是能被区区金币收买的样子。不是说这些人就真的不爱钱财，只不过他们现在没心思理会这种问题。以他们的身手实力来说，就算想要赚钱养家，也完全没必要为区区一个强盗头子卖命。奥克兰特王国上下出得起价码的领主大有人在。

除了钱之外，罗杰手上还真没有其他拿得出手的东西。他所依仗的，无非就是在个人情谊的基础上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罢了。

对于罗杰的想法和意图，卡洛差不多猜到了六七分，他肯定没有其他底牌，无非是想趁着守夜人迷失方向的时候进行一番试探。人心这种东西很难揣测，也没准汉克将军心灰意冷自甘堕落，就带着自己的战士去做强盗了也说不定。

人各有志难以强求，况且之前双方还似敌非友，卡洛本来也懒得过问这种破事，但是经过罗拉娜的怂恿之后，他脑子里面突然转过了一个有些疯狂的念头。

卡洛带着罗拉娜来到守夜人的营地里，和凯南骑士打了一个招呼，坐到汉克将军的身边。汉克将军依旧像雕塑一样发着呆，没有半分理会他人的意思，反倒是凯南骑士咳嗽了一声，让旁边的守夜人战士各自撤开。

和其他失魂落魄的守夜人相比，反倒是凯南的神经恢复速度更快一些。也许是当时莫名其妙被当做罪犯，以及好友被奎萨拉斯击杀给他带来的冲击太猛烈了一些，对于奎萨拉斯的仇恨也就更加明确，所以在其他守夜人内心还纠结的时候，反倒是他适应了过来，暂时代替汉克将军指挥起军队。

这家伙之前虽然表现的十分刻板，但那只是性格问题，并不意味着他脑子也不好使。看到卡洛和罗拉娜走过来，他就知道对方一定是有正事要谈，否则就以守夜人现在尴尬的立场，确实不怎么招人喜欢。

“不知道两位过来有什么指教？”凯南从外面找来两杯朗姆酒，递过来的同时替自己的长官开口问道。

“谈不上指教，只是过来聊聊天而已。”看到罗拉娜没有说话的意思，卡洛便点点头说道，他接过朗姆酒喝了一口，看着身边失神的汉克将军问道：“我还以为这家伙的神经和他的身板一样强壮呢，没想到只是受了点委屈就像个娘们一样。”

他的这句话终于激起了对方的反应，汉克将军皱起眉头看了卡洛一眼，冷哼一声，沉声说道：“你知道什么……”

他的声音因为缺少水分而显得沙哑，凯南连忙又递过去一杯酒。汉克将军一点也不客气地抓住酒杯，仰起头一饮而尽，重重地叹了口气。虽然看起来还是十分憔悴，但毕竟还是恢复了精神。

卡洛对于他的这幅衰样毫不怜惜，撇撇嘴冷笑道：“不就是被坑了么，有什么大不了的。还记得我们伊斯塔伦发生的悲剧吗？也有一个真理会的神经病，突然发疯召唤出怪物摧毁了城市，你们现在好歹还有烂命一条，我们呢？只剩下一群老弱病残。”

在当初刚进入守夜人要塞的时候，卡洛就向守夜人讲述过伊斯塔伦发生的悲剧历史。现在回想起来，这两次经历竟然颇有雷同之处，不由得让两方的人都产生出了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为什么？真理会为什么要这样做？”汉克将军忍不住问出了所有人都想知道的一个问题。如果说伊斯塔伦人只是把真理会当作仇人的话，守夜人一直都是真理会的忠犬，他们用一千年的时间证明了自己的忠诚，换回的却是被杀人灭口。这让汉克将军无论如何也不能理解，难道说真理会的高层真的是脑子抽风？

“说起这个，难道说你们之前确实不知道关于艾德里安的计划吗？”看到汉克将军纠结的样子，卡洛忍不住问道。

“在你们进入遗迹之前，罗拉娜小姐也翻阅了我们收藏的历史文献，那就是我们掌握的全部情况。”汉克将军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除此之外，所有关于守夜人传承使命的文书和卷轴，都在几百年前被真理会统一收回了。关于守夜人起源的历史也已经遗失多年无法追查，唯一可以确认的事实就是，我们实际上和那些强盗一样，也是迪弥恩特的遗民。”

“嗯嗯，这样至少能够证明我的一个假设了呢。”罗拉娜突然点头说道。

“你想说什么？”卡洛疑惑地问道。

“你想听什么？”罗拉娜歪着脑袋看着他反问道：“推理过程还是最终结论？”

“从头到尾重新捋一下吧，就算只是猜测，也比我们坐在这里绞尽脑汁要好。”卡洛翻了个白眼，无可奈何地说。

“好吧好吧，其实这个故事并不复杂，就像是一幅拼图，我们每个人手中都拿着一块拼图，收集起来之后虽然还有遗失，但差不多也能看清拼图上的图案了呢。”罗拉娜伸出舌头小心翼翼地舔了一口朗姆酒，清了清嗓子正色说道。

“首先抛开艾德里安给我们设计的那个幻境的骗局，就只从故事的开始说起。我们都知道，迪弥恩特在一千年前还是蛮荒之地，由一位开拓骑士带领着流民在这里建立起了象征着希望的城邦……”

“跳过这段历史直接进入主题吧！”卡洛不耐烦地说。

“我已经开始主题了呀。”罗拉娜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气呼呼地继续说道：“后来我们知道，这段大家熟知的历史中其实隐藏了一个非常关键的真相，那就是地心之印。这片蛮荒之地并非真的荒无人烟，至少暗月教会的苦修士早在蛮荒时代结束后就驻守于此，默默地守护着地心之印。而我们熟知的那位开拓骑士，至少是与苦修士达成了协议。他在隐藏地心之印的地洞上方建造了一座城堡和一座城邦，掩盖住了所有通往地心之印所在地的通路，然后又帮助暗月教会的苦修士在城市里建立了神殿。”

卡洛点了点头，对于这一段话表示理解，但汉克将军和凯南却是一脸“卧槽你在讲什么？”的茫然表情。显然他们就连对地心之印这个秘密也一无所知。

“我之前猜测艾德里安的真实身份是创立真理会的先贤之一，但是后来我觉得，从时间和经历上来看，他的外祖父，也就是当年的开拓骑士卡塞罗斯更接近于这个身份。于是我推翻了自己的猜想重新推论，立刻就发现了一个有趣的问题。”

“因为真理会本身就是一个秘密结社，所以当年创始人的身份也都秘而不宣，不过可以肯定的一点是，当年的十二先贤都是名副其实的英雄人物。虽然在历史上记载卡塞罗斯只是一个家道中落的开拓骑士，但是他能够带领流民在蛮荒之地只用了几十年的时间就建立起规模庞大的城邦，其能力和威望都可见一斑。凭他这样的能力，其实完全不必做这种费力不讨好的苦工，所以我猜测他的真正目的是其实想要保护地心之印。”

“真理会的先贤想要保护地心之印？”卡洛乖乖地举手提问道：“你不是说过那玩意儿坚不可摧，凡人根本无法使用吗？”

“虽然确实是这样没错，但是我们也必须认识到一个事实，那就是再严密的规则也总有漏洞可钻。”罗拉娜抿了一口朗姆酒，眯起眼睛笑道：“故事进行到这里，第一块拼图出现了，但不是我们的拼图，而是来自于凯末尔伯爵的线索。我们都知道凯末尔家族拥有恶魔血统几乎是一个公开的秘密，但奥克兰特王国上层社会却对此视而不见，非常巧合的是，凯末尔伯爵的领地就紧靠着褐土丘陵，而这个姓氏也出现在了艾德里安制造的幻境当中。所以我们可以大胆假设——凯末尔家族当年确实处于恶魔阵营，甚至就是恶魔教团的重要成员，但是他们实际上又和卡塞罗斯或者艾德里安进行过合作，或者可以说就是人类打入敌人内部的间谍。而他们合作的内容，自然就是研究地心之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