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了口粥,夏景澜得空问道:"这里是哪里?"
凌风华又将一口粥送至她嘴边,笑着道:"海边,想起来是哪里了吗?"
"那座小房子?"夏景澜惊喜:"我说怎么这么熟悉呢,你又重新布置过了?"不然不会这么干净整洁,原本的家具也没有这么好。
凌风华点了点头,声音有些沉重:"当时将你救出来后实在想不出安全的地方,只得暂时来了这里,后来...后来惊凤楼大肆寻找你的下落,我本来还在担忧会被找到,竟没想到冥王倒是先一步找来了,在这里布下了结界,又将你的伤治的差不多了才走,我也是在见到他的那一刻才算恢复了前世的记忆。"
"哦,"夏景澜只是垂眸应了一声,他在找她吗?如今知道了与他之间的关系,她又该怎么做呢?难道还要寄希望于来世?不,她会等不到的,她怎么可能还要错过他?可是...她伸手摸了摸微微隆起的肚腹,这又该怎么办?他会接受吗?
还有明月砂,脑子里有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他跪在石雨中徒手搬动石块的画面,悲伤又绝望,不是不知道他夹在他们的关系中有多尴尬,然而注定没有办法补偿他,他越是对她好,她就越愧疚,她记得当时涟池的魂魄都被打散了,她没办法修复,想必也是明月及时将涟池的魂魄留住了一缕吧,放眼六界,能做到让一缕残缺不全的魂魄重新踏入轮回的,也只有冥王了。
"张嘴,"凌风华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打断了她的思绪,吞下勺子里的粥,她随口问道:"我昏迷了多久了?"
"七天了。"
夏景澜一惊,看着他疲惫的面容:"那...你就这么衣不解带的照顾了我七天?"
凌风华有些不好意:"其实我没能做什么,都是冥王在照顾你,当时我的法力还没能恢复,是他帮你疗的伤。"
闻言夏景澜又是一痛,明月,你究竟要帮我多少次?
"我觉得你没有必要这样内疚,"凌风华一双明澈的眼眸似乎能看透所有人的心思,他淡淡道:"爱一个人,就会不由自主的想为他做任何事,不计代价,不求回报,你这样有负担,反而会让冥王难过,不能接受他,但给他一个可以靠近你的机会也不可以吗?"
夏景澜张了张嘴,没再说什么,都做到这种地步了,她再说什么就真该拖出去枪毙了。
两人一时无话,冷言也只坐在椅子上,手里捧着白粥却是没有喝的意思,一时间狭小的房间里沉寂下来,只余屋外浪花拍打着海岸,海不枯,石不烂,就永不会停歇。
想了想,夏景澜还是决定问一问:"那个...就是...在皇宫里我昏迷了之后,都发生了什么?他们那么多人,就这么放我们走了?"
凌风华递向她嘴边的勺子僵了僵,而后又镇定的伸向了她嘴边,语气淡淡的道:"你一倒下,我趁他们所有人都没回过神来的空当,一把将你抱起来跑向了紫霄大殿里的密道,冷言随后触了机关,放下了阻止追兵的巨石,那密道当年是随着紫霄大殿建成而挖好的,目的就是防止有一天会发生宫变而给皇帝留的一条后路,密道的另一端在晏城外的皇陵,一般人都想不到那个地方,所以我们能顺利逃到这里。"
他说的很简略,淡淡的几句话,略去了他们刚进入密道后,反应过来的安一川是如何不顾一切的疯狂撞击巨石,想要将她抱回去,一丈宽一丈高的巨石连带着整个紫霄大殿几乎都被他撞得颤动不止,以及在巨石落下的那一刻,终于赶来的小六看着他的目光,那目光太复杂,一点点欣慰,一点点解脱,一点点悲伤,一点点愧疚,一点点祝福,还有一点点不舍。
他想,他一辈子都忘不了,该愧疚的其实是他吧,现在恢复记忆,知道了他那看似温顺,其实偏执又爱走极端的弟弟是谁,心里的感受更是难以启齿,曾经说要保护他,总是以兄长自居,然而每到关键时刻,他这个兄长却总是要让弟弟来成全,前世是,今生又是——
浮碧...
尽管他的目光很淡,但夏景澜经历了这么多,又岂还是当初那个什么都不懂的丫头,她伸手拍了拍凌风华的手背,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他做了自己想做的事,应该很欣慰,那是他的选择,你有这样的好兄弟,该骄傲的,不是一定非要留在爱的人身边,有时候照顾好自己,亦是回报爱你的人的另一种方式。"
凌风华一怔,无奈一笑,当初这些任性的孩子真的都长大了,有了自己的主见,亦懂得了如何爱别人。
两人谁都没有看见,静静的捧着白粥的冷言嘴角那抹解脱似的笑,徐徐的在这张长年僵硬的脸上荡开,有一种说不出的美,虽然不懂他们之间的关系为何有了微妙的变化,一个是他想要永远追随的主子,一个是他渐渐变得越来越在乎的女子,既然什么都不能说,那就换一种方式表达吧。
不是所有的爱都能得以见天日,而且,就像她说的,爱也不止一种表达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