洒满了花瓣的浴桶里,夏景澜静静的坐着,希望温热的水能尽快的温暖自己已经冰冷的身躯,在冰天雪地呆了那么久,宝宝会受不了的吧,也希望这水,能洗去一身的血腥味。
她怔怔看着自己的胸腹部,那里曾染满了一个女子的鲜血,年轻美好的生命枕在那里消逝,然而,那里此刻也正孕育着另一个全新的生命,纯净无暇,不知道这世上有惨绝人寰的屠杀,有尔虞我诈的算计,有能将人的心伤的细碎如尘的谎言。
如今,她再也不用对那个无论怎么选都会要了她半条命的选这题进行选择,哪还有的选?
忽然,她低头弓起身,双手捂住了脸。
水珠顺着指缝滑下,消融在水中,她浑身颤抖,似在无声的嚎啕,身子激起一圈圈涟漪。
再白的雪也抵不过浓黑的夜,细细的雪花还在无声无息的落着,一只修长的手,将紧闭的窗子悄悄打开了一条缝,透过缝隙,看着昏暗的烛光里,那个坐在浴桶里浑身颤抖的女子。
白色的雪花落在他与雪同色的白衣上他的墨发上,而他只一手死死的抵在胸口,另一只手扶着墙壁,倾城的脸上因为痛苦而渐渐扭曲。
屋内的亮光熄灭,而他仍保持着那个怪异的姿势,直到雪落了他满身,没过了他的脚踝,天空微微有了亮光,他才收起僵硬的手臂,慢慢走向自己的主院。
只是,刚走了没几步,门却从里面打开了,在被子里躺了一夜,夏景澜仍觉得浑身冰凉,想趁着时间还早郁梅开也不在的时候,去他的药房拿些安胎用的药材,她不想被别人发现,想着拿了便去秦清浅偏远的小楼里自己煎服。
此时门一开,两人皆是一怔,她昨晚想了一夜,既然自己选择了宝宝,那便要离开这里了吧,再留着也没什么理由了,他不爱更好,不然自己也会内疚,虽不知这么早他为何会在这里,但还是微笑着点了点头,毕竟一起出生入死过,利用两次也算扯平了。
而她的微笑让安一川更是一阵怔愣,但当他看清那笑容里的疏离与淡漠之后,脸色更是苍白,几乎和身后的雪同色了。
"楼主还有事吗?"看着身前拦住她去路的安一川,夏景澜微笑着平静道,仿佛他于她只是一个堪堪知道名字的陌生人而已。
果然,她是不会再原谅他了,即使这中间有了什么误,现在这样,他说再多她也未必会信吧,手掌抚额,他揉了揉一夜未合的眼睛,看着她身上单薄的衣衫,不悦的皱了眉:"出门怎么不多穿些衣服。"
一句简单的关怀,夏景澜却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弯了嘴角,只是那弧度是嘲讽的,淡漠道:"谢楼主关系,我身体好得很。"
低头间,眼底才翻涌起一抹伤痛,说不爱就能不爱吗?
安一川别过头,不想再看她嘲讽的笑,低声说:"我要出门一段时间,不在的这段时间,好好照顾自己,惊凤楼大部分人都跟我去,不过楼里仍会留一些人打点的,你有事就让他们通知我。"
"你去哪?"她几乎是本能的就张口问出了这句话,然后恼怒的想抽自己一巴掌,急切的语气怎么那么像想留住他啊!
"去晏城,那边出了一些事情,要去处理。"安一川脸上甚是得意。
"...事情很大吗?要这么多人?"迟疑着,她还是想问,惊凤楼人马个个都是精英,要出动大部分人,显然是大事。
"事情很严重,不知道会有多少人送命呢..."他一脸严肃的叹息一声,沉静的双眸却是闪过一丝狡黠,不动声色的观察着她的反应。
"什、什么?那、那你们..."
果然,她神色顿时慌乱,脸上的担忧之色被她强自压下了。
顿了顿,她又试探的小心翼翼问道:"你...你是不是...去...报仇?"
最后两个字她说的很含糊,但安一川还是听清了,顿时沉了脸色:"谁告诉你的?...安若清是不是?她都跟你说了什么?"
他竟然一下子就猜到了,而且声音夹杂着山雨欲来的怒气。
从没见过他发怒的样子,夏景澜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一步,以前即使生气也从他的脸上看不出来,此时她却明显感觉到了他声音里的怒气,还有眼眸中一闪而过的杀意。
"别听她胡说,等事情结束之后,我再认真向你解释,好不好?"见她被自己吓的往后退去,安一川揽住她的肩膀,柔和的声音。
"嗯,"夏景澜嘴上轻声应着,心里却冷笑一声:事情结束了?结束之后还来得及吗?
"我也想和你一起去。"她也缓和了语气,甚至带着点撒娇的腔调,这才是她认他揽着的没推开的目的,她想离开,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安一川绝不会轻易放她离开,正愁找不到机会,半路逃走会容易一些吧。
她忽然很讨厌自己,就知道一味的逃,厌世厌己的情绪让她有些烦躁。
"不行,你知道有多危险吗?"他断然决绝了她。
"可是...我见不到你心里也会不安啊,那么危险,我能不担心吗?"她埋在他胸前,深深的呼吸着属于他独有的气息,平息着心底的烦躁,再任性一次吧,最后一次。
安一川没回答,似乎在思索着什么,半响,才道:"也好,把你留在这里我也不放心。"
夏景澜身子一颤,眼睛里升腾起泪雾,又带着某种愤恨,安一川,你怎么可以把谎话说得如此自然,现在仍这样说,难道还有用的到我的地方吗?
随着她的亲昵,安一川却没有想象中的喜悦,她的态度转变的太快,让他更是不安,他们之间的距离仿佛越来越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