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炯送走芝娘后,连续下了两道指令。
派人去请精通堪舆的术士,在回雁峰一带寻找合适的墓地。
除了寻找墓地外,便是连夜向城里的大户人家借款。
依旧是和在衡山县城一样的风格,先礼后兵,按照芝娘提供的名单,先是客客气气的,把人集中请到了府衙。见面后,杨炯作了个自我介绍,便拿出准备好的借条分发给大家。
这些个大户,拿到手中的欠条,看清上面写的借款数额,不少人两眼一黑,当场晕倒。
接着,府衙大堂里一阵哀嚎、诉苦、叫穷。
杨炯实在于心不忍,更兼惭愧羞赧,便借口需要去巡视大营,让胖子出面应付。
为了激励胖子,开溜之前,杨炯暗示,事成之后,会给他百分之一的分成。
胖子不乐意,哭丧着脸,一顿叫屈,“上次都有半成哩!怎么这次反而还少了?”
杨炯不由感慨,人呐,总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不过感慨归感慨,胖子还是需要哄着的。于是,杨炯一本正经问道,“胖子,你当过知县。当官的滋味如何?”
“美得很!”胖子舔了舔嘴唇,一脸的回味。
“把这件事办好了!我就让你当知府!”杨炯拍了拍胖子的肩膀,慷慨许诺道。
胖子听了,猛然点头。
……
杨炯带着一队亲兵直奔城北的大营。
现在大营里驻扎了除亲兵队以外的所有虎山军。进城之后,除了让亲兵队控制城墙城门,便下令让其他部队都撤出。刚刚打下花花世界,看都没好好看一眼,这肯定会引发兄弟们的不满。
即便坚持这个做法,杨炯也需要专门解释说明,把道理讲清楚,不能让兄弟们寒心。
把百夫长以上的骨干都叫了过来,杨炯径直说道,“让大伙撤出衡州城,不让在城里驻防,是有原因的!”
见大伙都侧着耳朵在听,杨炯继续说道,“一支队伍有一支队伍的传统。我们虎头山的队伍,其中一个传统,就是军民分离,不住城里。在何家冲如此,在衡山县城也如此,现在打下衡州城,也还是如此。”
“为什么要这样?就是为了让我们保持本色,不要忘本!”
“不管落草为寇,还是当兵吃粮,跟老百姓就是不一样!若是驻扎在城里,花花世界看多了,就会忘了自己的本分,时间一久,都忘了苦练杀敌……”
讲了一通大道理,杨炯发现,大伙兴趣越来越低,有的兄弟都打哈欠了。不过,杨炯也不在乎,大道理么,从来都是上位者讲的道理,不是一定要让下边人信服的。只要他们不敢公开反驳,有那么个概念和意思,就行了。
之所以杨炯还要专门跑一趟,专门解释一回,更多的,是表明一种姿态,一种尊重大伙,而不是欺负大伙的姿态。
训完话,杨炯又把**、胡素等千夫长留下。
“和大伙商议一个事,是关于队伍上的编制的事。”
**等人听了,按捺不住兴奋和激动,一改之前的呵欠连天,立马两眼发光。嗯,估计大当家又要招兵买马了。好事呀,又要升官了。
几个千夫长相互看看,然后**率先回道,“大当家你说,我们都照你说的办。”
见是这个态度,杨炯鼓励道,“估计兄弟们想的是扩编。扩编嘛,当然是要扩的,不过,我找兄弟们商量的,是怎么个扩法。”
大伙不明就里,看着杨炯,一脸疑惑与期待。
不仅兄弟们疑惑,其实杨炯也有些迷茫。
军队的编制,自古以来,都是不断变更发展的。后世的杨炯,就学习过,甚至见证过不同编制的运行,还亲历了兵种部队到合成部队的变迁。即便综合了后世的见识,杨炯也只能说,没有万能的,包打一切的编制,有的只是相对适合的,符合某个阶段部队建设目标和任务的编制。在杨炯看来,现在的虎山军,就有些类似于后世的合成部队。
但是,在杨炯看来,这个编制只是适应于战术级别的行动,适合他亲自掌军的情况。目前这种编制,是现行指挥手段下,杨炯所能指挥调度队伍的极限了。再多,打起仗来,就指挥不过来了。
所以,编制变革势在必行。
但同时,杨炯也认识到,新调整的编制,至少要满足几个条件:不能影响他对虎山军的控制,不能影响训练的组织和实施,不能影响战时的指挥调度。
这些,看起来容易,实现起来又很难。
杨炯有过亲身体会。比如,合成部队,看起来兵种齐全专业配套,说起来精干化模块化高效化,听起来高端大气上档次,但实际上,光是训练这一块,军官就头疼不已。单单一个合成营,就有好几个大专业几十个小专业,若是要保证组训质量,就必须要求军官至少掌握十几个专业。
所以在后世,杨炯就听过很多军官开玩笑。
“靠!都一把年纪了,还要像参加高考一样,天天加班学习。”
“嘿嘿,这叫操着卖**的心,拿着卖白菜的钱!”
“不要叫我军官,请叫我博士!”
这些叫苦或自嘲,本质上就是这种合成编制的副产物。
同样,带着一群庄稼汉,能实行这种编制么?杨炯很怀疑,很头痛。
……
杨炯把自己的设想和顾虑都说了一遍。
听罢,大伙都低头沉思,默不作声,。
良久,**打破了沉默。作为最早追随杨炯的老兄弟,**觉得,任何时候都应该第一个站出。生怕说错了,**很是小心翼翼。
“大当家的意思,小的隐隐约约明白是怎么回事。单纯的弓箭兵,刀盾兵,还有长枪兵,不太方便单独去打仗。把这些个兵种合起来,再设一个大当家这样的官给统起来,可又担心他只会某个兵种的训练和指挥。大当家,你看,我说的对不对?”
杨炯点了点头。
见大当家点头了,**信心又足了一些,继续说道,“大当家,要不这样。设,咱们还是设一些,不过也不全设。一部分是各种兵种都有的,一部分是单一兵种的。你看,行不行?”
杨炯默不作声,只是嘉许地看了一眼**。
见有人开了头,其他千夫长也不甘落后。
胡素赶紧接上,“大当家,小的以为,还是单一的好。真打起仗来,大当家亲自指挥,或者指定某个千夫长便是。几个兵种杂在一起,平时确实不好训练哩!”
接着,大伙都说开了。
“合在一起好!真有什么事,不用大当家出手,随便派出一个营头,就足够对付的。若是单一的营头,还得临时调整分派……”
“我看呀,还是单一的好……”
气氛渐渐热闹起来,大伙各有各的考量,各有各的依据,各执一词,都试图说服其他兄弟,最后甚至争吵了起来。杨炯坐在案几后面,无动于衷,只是静静听着,心里反复琢磨。
编制事关重大,多吵吵,多听听,多想想,有益无害。
到最后,谁也没有说服谁,杨炯也没有表态。
指定城北大营由各千夫长轮流值班,杨炯又骑马返回了城里。
……
不知什么时候起,遇到为难的,不决的事,杨炯开始习惯性想听听杨西施的见识。
已是深夜,但杨西施还未安寝,还一个人在看书。可能是刚沐浴过的原因,杨西施没有梳发髻,散着秀发,房间里弥漫着一股清香的味道。映着通明的烛光,杨炯发现,即便洗净铅华,妆容卸下,杨西施依然美艳无双。
儿大避娘。
即便再好看,杨炯也不好意思多看,收住爱美的目光,赶紧自个找了个椅子坐下。
“炯儿,都这么晚了,有什么为难事?”杨西施仿佛未卜先知,善解人意地问道。
杨炯便把编制的事说了一遍,特别讲了自己的顾虑和难处,一些不方便对部下说的也说了。
“孩儿最担心的是,没有可以胜任训练和指挥的骨干。还有,就是军权的分散,容易导致控制力下降。”
杨西施一直安静地倾听,没有插话,没有询问,轻抿着艳丽的嘴唇,保持着神秘典雅的笑容。
等杨炯说完,杨西施便笑道,“炯儿,你多虑了!”
杨炯也不辩驳,抬头看向杨西施精致美艳的脸庞,耐心等着她的解释。
“炯儿,你担心的问题,未必太过绸缪了。你说的骨干,娘理解的就是军官嘛,哪有天生就会带兵打仗的?都是学出来的,都是打出来的!只要有仗打,只要生死存亡的大战都打赢了,那我们虎头山就会越打越强,就会打出精兵强将来,说不定还会冒出几个举世名将来!”
“至于担心军权分散,这个嘛,有一定道理。但是娘要告诉你,没有绝对的军权,也没有绝对的控制。是人,就会有私心,就会有个人的算盘。只要你有足够的实力、威望、手段,能压、分化他们,即便他们对你不满意,又能奈何?”
“自古以来,有王道,也有霸道,有以德服人,也有以力制人!炯儿,只要你有征战天下的雄心壮志,就会有无数想着奔前程、谋出身的猛士追随你。追随你的人越多,哪怕有人对你不满,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如此一来,你自然就能稳居上位,发号施令!”
杨西施的云淡风轻,让杨炯顾虑顿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