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炯完全没有反应过来,或者说,根本就没想过段护院会刺杀他。
段护院是杨炯护院生涯中,屈指可数的朋友和回忆。如何使用斧头,如何一击必杀,如何用好蛮力,这些都是段护院教的。看着快如闪电的匕首,杨炯瞬间条件反射,头皮发麻,肌肉紧绷,顺势将手里的茶杯向段护院掷去,同时扭腰侧身,堪堪避过这猝不及防的刺杀。
侧身的一刹那,杨炯脑海中竟然浮现出,在秦府后院,段护院给他示范如何使用大斧,如何避开对手杀招的画面。
匕首又从杨炯胸前堪堪滑过。一击不中,段护院手腕上扣,改刺为挑,匕首迅速上扬,直插杨炯的颈部。杨炯左脚后撤半步,同时头部急剧后仰,匕首再次挑空。
咣当一声,整个桌子被杨炯后撤的身体撞翻,把正勾肩搭背、相谈甚欢的胖子和秦大公子给惊醒了。
“啊!有人要刺杀大当家!”胖子最先反应过来,大声叫道。
“段护院,停下!你在干什么?”衙内喝道。
“出事了!有人要刺杀大当家!进大帐!快!”帐篷外面也传来亲兵们激动的声音!
此刻,刺杀已转为搏杀。招招致命,连续避让了几次,杨炯的血性和凶性被阴魂不散的匕首给激发出来了。一个直刺,杨炯不退反进,欺身向前,左手一个格挡打偏匕首,右手握拳就砸向段护院的脑袋。
因为教过杨炯,所以知道呆子有一身蛮力,段护院不敢硬接,只得偏头向左避让。得势不饶人,杨炯扭腰提跨,左脚一个侧踢,段护院躲避不及,正中颈部。段护院轰然倒下,阴魂不散的匕首也掉落了。
杨炯迅速后撤,死死盯着躺在地上的段护院,咬着牙帮,全神戒备。
这时,亲兵们冲进了大帐,百夫长三娃护在杨炯身前,喝道,“把刺客给捆起来!兄弟们小心点!刀口要对着刺客的脑袋和前胸,若是反抗,立马格杀!”
杨炯这才从紧张中走出来,长长呼了一口气。靠,今天若不是靠着这副开挂的身体素质,搞不好就把性命给交代在这里了。这个段护院,是就酒喝多了,还是药吃错了,竟敢刺杀我?!
几个亲兵的动作很快,两人拉手拽起,另外两人拿刀架在段护院的脖子上。真正上过战场就是不一样,为防止段护院暴起反抗,刀刃紧贴着段护院的脖子,都划出了血痕。三娃黑青着脸,上前两步,一把拽住段护院的衣领,吼了一声,“你俩先把刀弄开。”
话音一落,架着的刀撤开,三娃正对着段护院的肚子,咣咣咣,连续三拳。拳打还不解恨,三娃又后撤一步,抬脚一蹬,又来一个重的。
咳咳咳!剧痛居然把昏迷的段护院给弄醒来。
发泄完愤怒和后怕,三娃转身单膝跪地,抬头看向杨炯,大声说道,“大当家!小的护卫不周,没有检查出凶器。还请大当家责罚!”
杨炯冷着脸,眯眼看着三娃。
三娃不敢对视,连忙低头。
沉吟了一下,杨炯走上前,对着三娃的脑袋,也是咣咣咣,连踢了三脚。三娃被踢倒在地,又挣扎着爬起来,脑袋上血水模糊。不过,三娃没吭声,连血水都没去擦一下,又对着杨炯单膝跪下。
瞥了一眼三娃脑袋上的血水,杨炯手指着一名亲兵,“你,扶你们百夫长去瞧大夫。”
这名亲兵被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也不知道答应一声,弯腰就想去拽三娃。
三娃挣开手下的拖拽,朝杨炯抱拳行礼,说道,“谢大当家!”
道完谢,三娃这才让手下扶起往外走。
剩下的亲兵赶紧给杨炯搬了一条椅子,又轻手轻脚去收拾大帐内的一片狼藉。
杨炯端坐在椅子上,眼睛盯着被三娃一顿饱揍的段护院。嘴角冒出了血水沫,大口大口喘着气,不时还咳上几声,被两个亲兵架着的段护院精神萎靡,眼睑也套拉着。看着段护院这副狼狈模样,杨炯心里的暴戾慢慢消散,开始琢磨起来。
段护院为何要刺杀我?谁指使的?
杨炯若有所悟,转头望向秦光磊。
“衙内,你爹让你来我这当说客,不当心你被扣下么?”杨炯问道。
“啊!你应该不会这样吧!我都跟我爹说过了,我教过你写诗的,也算是你的夫子。你可不能欺师灭祖呀!”衙内急道,生怕杨炯付诸行动。
嗯,看来这位衙内并不知情。若是知情的话,那么刚才刺杀的时候就会配合段护院。还有,刚刚的回答也不会是这般的神马逻辑。
想通这个道理,又见秦光磊一脸焦急懵懂的样子,杨炯心里顿时好受一些。他是他,他爹是他爹,两码事!一个旧相识的欺骗和刺杀,已经让杨炯很郁闷了。
被熟悉亲近的人欺骗伤害,才会真正感觉难受!
……
杨炯叫来亲兵队另一个百夫长郭重。
指着段护院,杨炯说道,“郭重,你下去审问这个刺客。问清楚,谁指使的?还有,问清楚,他答应的条件是什么?”
郭重抱拳应下,便带人把段护院给拖走了。
出大帐前,杨炯又补充道,“不要逼供。这是我的一个故人。若是他实在不肯交待,也就算了!另外,赶紧给他找个大夫看看。”
直到这时,秦光磊才仿佛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对着杨炯期期艾艾说道,“呆子呀!不是我要杀你的呀!”
杨炯哭笑不得。不想让这位老朋友惊恐不安,便耐心回道,“嗯,我知道,肯定不是你!”
“你咋知道不是我?”衙内好奇地追问。
杨炯仰头想了想,才郑重回道,“因为,你给我写过一副字——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能写出这副字的人,一定是位光明磊落的大英雄!”
此言一出,秦衙内满脸骄傲!
……
第二天一早,郭重便前来复命。
“大当家,我们都没怎么动手,刺客便全交代了!”
“……是秦诗欢那狗官指使的。刺客说,前天晚上,狗官找到了他,让他陪着秦大公子来咱们这,然后找机会刺杀大当家你……”
“……他还交代了。他之所以答应那狗官,一个是得报答当日狗官的收留之恩,另一个原因,就是狗官许了他一笔养老钱。说事成之后,就让他拿着钱远走高飞,找个安稳的地方终老。”
“这笔养老钱有多少?”杨炯好奇地问道。
郭重抬头看了一眼杨炯,又迅速低下了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多少?说!”
“一,一百两!”郭重嗫嚅着回道。
杨炯面无表情,心里却在骂娘:靠,虎头山好歹也有五六千个兄弟,我这个头目就这么不值钱?看来,名气未显,身价偏低哩!
努力克制住这股郁郁不平之气,杨炯继续问道,“刺客现在怎么样了?我看昨天三娃下手很重,估计落下了内伤。”
“回大当家的话。我昨晚就让大夫去看过了。大夫说,是有内伤,但还不会有性命之虞,只要好生养着,慢慢调理一段时间,就没什么大碍的了。”
杨炯低头想了想,叹了一口气,说道,“这样吧。郭重,你去老夫人那里支取一百两银子,送给那个刺客!然后再派几个兄弟,把他送回衡州城,送到秦府去!”
郭重略带犹豫,回道,“大当家,送人没问题,只是,我担心我们的兄弟会不会被扣在城里?”
“没事!衙内还在我们这做客呢!”
对于郭重的担心,杨炯嗤之以鼻。
……
与此同时,秦衙内对于几个家仆的忧虑,同样也是嗤之以鼻。
“……都说了,呆子是不会把我怎么样的。又不是我要刺杀他的,再说了,呆子武艺那么高强,还一身的蛮力,谁能杀得了他?我爹也是的,竟然派段护院来刺杀呆子,这不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么?还没挨到身,就被呆子一脚给踢晕了……”
“……你们就放一百个心!本公子是不会有事的。你们呢,有本公子在,就一定能护着你们的!你们怕个啥,我还当过呆子的夫子,他肯定不敢欺师灭祖哩!”
“……走,走什么走?这里不是挺好玩的么?城里,府里,哪有这么新鲜好玩的?唉!都怪爹,非要刺杀呆子干什么?其实呆子人很好,很讲义气的。上次,在何家冲,我被他手下抓到的那次,呆子还好好招待了我一番,啧啧,啧啧……”
杨炯正准备过来招呼客人去大帐那边吃早饭,老远便听到了秦衙内的叫嚷。嗯,不是偷听,而是声音太大。杨炯便驻足停下,听到衙内发出的啧啧声,突然间若有所悟。
好吧!我明白了,衙内你为啥两眼发光了。
被跟自己有渊源的故人刺杀,而且酬金才一百两银子,这让杨炯很郁闷。但无意间听到秦衙内的叫嚷,杨炯顿生知己之感。虽然,秦衙内他爹秦知府,三番五次要取自己性命,但终归,自己和秦衙内之间还是一份善缘,还有一份天然的亲近与信任。
杨炯转身离去,然后又叫来郭重。
“你,现在回一趟衡山县城。去潇湘楼,请几个漂亮的姑娘过来。记得,多几个,漂亮的。”
“钱不是问题!我们是公款接待,又不是让你个人掏腰包!”
“关键是让衙内满意!”
杨炯很有决心和魄力!(未完待续)